焦文錦

從一窮二白到譽滿全球,曹德旺有著自己的節奏——1987年福耀集團成立至今,曹德旺一直在專注地做玻璃,始終沒有動搖過。
面對潮水般涌來的榮譽,曹德旺顯得異常清醒,他總結道:“人生所做的每一件事,如果你有追求的話,都是你的作品。當你做的時候就應該把它做得精致,把自己的能力發揮到淋漓盡致。我自己挑戰自己,每天都是第一名。這輩子我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做一片屬于中國人自己的玻璃。”
2001年年底,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曹德旺緊抓機遇,立刻邁著大步,走向世界。不料剛踏出沒幾步,迎面就是重重一擊。2002年,美國商務部裁定,十幾家中國企業對美國有傾銷行為,將會對這些企業進行嚴厲的反傾銷調查,其中就包括福耀集團。
曹德旺雖然認為失去美國市場對福耀的影響不大,但重要的是福耀并沒有傾銷,不應訴就意味著默認,平白無故讓中國汽車玻璃行業蒙羞。
而且美國人說福耀拿了中國政府的補貼,再低價把產品拿到美國來傾銷,這種嚴重不符合實際情況、詆毀國家的指控,曹德旺不能接受。他拍案而起:“行,跟你們干到底。”他花重金聘請美國著名律師團,一紙訴狀把美國商務部告上法庭。在此期間,他不斷對公司所有人強調,打這一仗,不僅關系到美國市場,更對福耀走向國際市場至關重要,不管花多少錢,一定要把這場官司打到底。這場曠日持久的大戰,一打就是4年多,曹德旺不惜成本,咬牙堅持,福耀最終大獲全勝。
消息一出,舉國歡騰,這是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后第一個打贏傾銷調查官司的案例。這次意義非凡的勝利,堪稱國際廣告,不僅讓福耀順利打進美國市場,歐洲國家、日本、澳大利亞的市場份額也水漲船高,曹德旺終于實現了從中國走向世界的雄心壯志。
“生意是無國界的,企業家是有國界的。”
2014年10月,福耀的美國工廠正式投產,這是中國企業對美國的最大投資項目,但在美國建廠的行為遭到不少媒體的曲解,一時間,“曹德旺要跑路,福耀竟然成了美國企業”的言論在國內炸開了鍋。
說到自己去海外建廠“被誤讀”,曹德旺有些激動:“我們是全球最大的玻璃制造商,承擔了全世界汽車廠裝車用的玻璃,因此我必須在全世界生產,必須具備全球化供貨能力。福耀集團所有對外的投資,都是經過國家發改委、商務部批準的。福耀的市場銷路65%在中國,我跑出去干什么呢?”
后來,在一段視頻采訪中,曹德旺“吐槽”國內投資環境,詳細對比了中美制造業的成本。這段采訪給他招來了更多的罵名。但曹德旺并不后悔自己說了這些話。“因為中國厚待我,所以我才說出這些話,目的是為了國家競爭力的提升。”
“我在很多場合講話都不隱瞞我的觀點,因為我愛我的國家。”曹德旺說。其實,早在1995年,為了企業發展便利,曹德旺全家就拿到了美國綠卡,但2005年他意識到,福耀玻璃已經成為中國汽車玻璃的代表,如果移民,中國將會損失一個重要的民族品牌。曹德旺毅然退掉了美國綠卡,并對全家人提出了強制要求,“必須回國生活,誰不回國,就取消他的財產繼承權”。早已功成名就的曹德旺認為,賺錢是企業家的工作,回饋社會才是企業家的義務。
“據說鬼谷子把人分為三等:上等人惜字如金,一句不講;中等人拐彎抹角,繞了彎再講;下等人講話是直來直去、沒有遮攔的。像我這樣的人,胡說八道,是下等人。我是企業家,反正無所謂,下等就下等,就胡說八道了。”
作為企業家里的“網紅”級人物,“敢說真話”已經成了曹德旺摘不掉的標簽。在一次由他而引起的稅負大討論中,他也表現出一些復雜性。“要考慮如何提高國家競爭力,不要整天拍馬屁、不著邊際地胡說八道。”曹德旺不留情面地批評中國實體經濟發展存在的問題,指出中國的綜合稅負比美國高35%。
另一方面,他又對一些尖銳的批評言論表示:“要對政府有信心,相信政府會去做工作,為什么要提那么多不應該提的話呢?”他還表示:“我個人認為,這些事情(稅負高)不是政府的事情,也不是國稅局、財政部的事情。存在的都是有道理的,當初財政實在是太困難了,按照過去(實施這樣的標準)是無可厚非的。”
這體現出他質樸可愛的一面,也體現出他頗具個人風格的處世哲學。
在輿論風暴中,曹德旺也收到許多善意的提醒,“我的朋友都在勸我不要亂講話,但我只是實事求是地講出問題,提醒大家要重視實體經濟。我是中國人,我的事業重心在中國”。
曹德旺身上有很多兩面性,他對經營成本斤斤計較,卻對慈善慷慨解囊;他追求金錢、豪宅,卻也喜歡粗茶淡飯;他在生意場上廝殺進攻、高歌猛進,同時不忘自己是一名佛教徒,夜里在誦經默念“放下”。作為中國制造領域成功的企業家,今天身家超過125億的曹德旺坦言,自己只把這些財富當作身上的贅肉。
曹德旺評價自己是:不行賄的企業家,“沒送過一盒月餅”。他從來不借給別人一分錢,但從1983年第一次捐款至今,個人累計捐款已超過120億元人民幣。他又出資100億建設福耀科技大學。“在我手上賺的錢,我死之前必須還給社會!我做企業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國家的興旺發達。因為我們是中國人,我們這個國家的興旺發達靠的是我們中國人自己的努力。”
(摘自《記者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