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解《紅樓夢》標題密碼，提升中學生擬題水平

李文偉

在中國小說史上，《紅樓夢》是一座難以逾越的高峰，代表了古典小說創作的最高成就，它在語言、結構、思想上均可謂登峰造極。本文將以《紅樓夢》前八十回的標題為參考，從四個方面對中學生擬題給出建議。

《紅樓夢》每一回的標題均采用對偶句的形式，上下句字數、詞性、結構均相同，具有結構整齊、表意凝練、音韻和諧的審美效果，如“薄命女偏逢薄命郎葫蘆僧亂判葫蘆案”“寶釵借扇機帶雙敲齡官劃薔癡及局外”等。如果能將對偶句應用在作文標題上，則可以起到先聲奪人的作用，如《苦難歷史百年路，砥柱人間千秋歲》《時光不敗，英雄常在》《固根浚源守底線，求長欲遠追高線》，都較好地發揮了對偶句的魅力。

《紅樓夢》標題中的疊詞與重復也是實現音韻美的手段之一，讀來回環起伏，而且具有強調表意的效果。

前八十回中有兩個標題使用了疊詞：“情切切良宵花解語意綿綿靜日玉生香”中的“切切”寫出了襲人規勸之懇切，“綿綿”寫出了寶黛二人的情深意切；“手足眈眈小動唇舌不肖種種大承笞撻”中的“眈眈”寫出了賈環對寶玉的嫉妒與覬覦，“種種”寫出了寶玉不合禮教的言行之多。前八十回中有六個標題使用了重復的修辭：如“薄命女偏逢薄命郎葫蘆僧亂判葫蘆案”，突出了香菱的悲慘命運和賈雨村的不負責任；“享福人福深還禱福癡情女情重愈斟情”，強調了賈母的富貴和黛玉的多情。

疊詞與重復也可以應用在學生作文的標題上，如《凄凄人間路，灼灼普世心》《計利當計天下利，愛人當愛世上人》《執著而單純地走，走，走》，在音韻上和表意上都有不俗的效果。

《紅樓夢》的很多章回題目用詞形象、鮮明，有極強的色彩感，每一句話都是一個具體可感的畫面。作者又常常有意識地使用對比修辭，讓畫面具有反差的張力，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如“蔣玉菡情贈茜香羅薛寶釵羞籠紅麝串”中的“茜香羅”“紅麝串”，“白玉釧親嘗蓮葉羹黃金鶯巧結梅花絡”中的“白玉釧”“黃金鶯”“蓮葉羹”“梅花絡”，色彩鮮亮明快，令人浮想聯翩；再如“賈寶玉品茶櫳翠庵劉姥姥醉臥怡紅院”中“翠”與“紅”的對比，“琉璃世界白雪紅梅脂粉香娃割腥啖膻”中“白”與“紅”、“香”與“膻”的對比，“壽怡紅群芳開夜宴死金丹獨艷理親喪”中“群”與“獨”的對比，都讓畫面極具延展的張力。

這種詞語選用的方法也可以用在學生作文的標題中，如《淋漓墨香訴衷情，漫飛紙張表心意》《獨行于漆夜，利他為雪光》《云上寫志，泥里生活》，上下句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能夠立刻在閱卷者腦海中形成一幅畫面，令人難以忘記。

借喻手法也常常出現在《紅樓夢》的標題中，通過這種方式，作者可以簡練地勾畫出人物的形象。如“滴翠亭楊妃戲彩蝶埋香冢飛燕泣殘紅”中以“楊妃”比喻薛寶釵、“飛燕”比喻林黛玉，形象地寫出了寶釵的豐腴、黛玉的瘦弱；再如“薛文龍悔娶河東獅賈迎春誤嫁中山狼”中以“河東獅”比喻夏金桂、“中山狼”比喻孫紹祖，寫出了夏金桂的潑悍善妒、孫紹祖的殘暴忘恩。

借喻手法若被運用在學生作文的標題中，也會有四兩撥千斤的效果，如《諸葛草廬，貴于金屋》中以“諸葛草廬”比喻修身養性、淡泊名利的生活狀態，再如《橘徠服兮，心堅如磐》中以“屈原之橘”比喻對自我的堅守。

歷盡人生浮沉的曹雪芹是性情中人，他不彈食客鋏，不扣富兒門，半生殘羹冷炙，著書黃葉村。“字字看來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尋常”的《紅樓夢》是曹雪芹一生的傾情之作，從章回標題的用詞中，作者的愛憎立場便已表露分明。

作者常常用一個動詞描摹人物的動作，極為簡練，卻深含自己的情感與觀點，如“嗔頑童茗煙鬧書房”中，一個“鬧”字將賈家私塾之混亂寫得淋漓盡致，蘊含著作者對公子哥兒們的失望，也深藏著對賈家命運的暗示。再如“王熙鳳毒設相思局”中，一個“毒”字寫出了王熙鳳的無情，也與她日后的眾叛親離遙相呼應。

標題中的副詞也鮮明地體現了作者的褒貶。如“慕雅女雅集苦吟詩”中第二個“雅”字、“呆香菱情解石榴裙”中的“情”字、“美香菱屈受貪夫棒”中的“屈”字，寫出了香菱追求美好、善解人意的品質與受盡欺凌的命運，體現了作者對這個人物的喜愛與憐憫。再如“俏平兒情掩蝦須鐲勇晴雯病補雀金裘”中的“情”字寫出了平兒的體貼周到、“病”字寫出了晴雯的仗義堅忍。

頗受世人好評的還有回目中的形容詞。作者往往在人物的名字前冠一個字以概括和凸顯其品性，即所謂“一字評”，如“賢襲人嬌嗔箴寶玉俏平兒軟語救賈璉”中的“賢”“俏”，“敏探春興利除宿弊時寶釵小惠全大體”中的“敏”“時”，“慧紫鵑情辭試莽玉慈姨媽愛語慰癡顰”中的“慧”“莽”“慈”“癡”，“苦尤娘賺入大觀園酸鳳姐大鬧寧國府”中的“苦”“酸”，“辱親女愚妾爭閑氣欺幼主刁奴蓄險心”中的“愚”“刁”等。這些“一字評”概括了人物形象，也表達了作者的情感傾向。

“感人心者，莫先乎情。”若能像曹雪芹那樣，注意題目中動詞、副詞與形容詞的選擇，用簡練的詞語表達心中的情感，那么文章一定能夠打動閱卷者。例如，作文題目《勿為情障目》《奮楫揚帆正當時》中的動詞“障”“奮”“揚”直觀地表達了作者的情感傾向，《響鼓急催日月，熱血勁寫青春》《花落春仍在》中的“急”“勁”“仍”是副詞運用成功的典范，《美麗的流行，永恒的經典》《不能承受的文化之輕》中的形容詞“美麗”“永恒”和詞組“不能承受的”簡潔地體現了作者的觀點。

典雅的語言源于閱歷學識、修養品位。曹家家學淵深，藏書極多，曹雪芹自幼生活在富有文學氣息的環境之中，博覽群書，有著深厚的文學功底。

在《紅樓夢》的章回標題中常常可見典故的使用。如“琉璃世界白雪紅梅脂粉香娃割腥啖膻”中的“琉璃世界”語出大乘佛教經典之一《藥師經》，比喻無法言喻的純潔寧靜；再如“史太君破陳腐舊套王熙鳳效戲彩斑衣”中的“戲彩斑衣”、“托內兄如海薦西賓接外孫賈母惜孤女”中的“西賓”，都是有典可查的，可見作者的博聞廣識。

即使不用典，作者自創的詞語也十分典雅精致，讀來唇齒留香。如“秋爽齋偶結海棠社蘅蕪苑夜擬菊花題”“蘆雪庵爭聯即景詩暖香塢雅制春燈謎”中建筑的命名，雅致的同時符合各自的形象特征；再如“蘅蕪君蘭言解疑癖瀟湘子雅謔補余音”中的“蘭言”與“雅謔”，將寶釵的格局、黛玉的調皮準確地寫了出來。

我們寫作文時，如果也能在標題中表現自己的文學積淀，寫出典雅范兒，一定會令閱卷者眼前一亮。標題《君子行德，莫服而自芳》《秉德奮進，志在拿云》《修身立德，無遠弗屆》是運用典故的杰作，標題《心有大德，悅賞人間》《傳承大德，賡續時代風流》《定位人生，共襄盛世》中的“悅賞”“賡續”“共襄”也體現了作者的文字積累，讓人過目不忘。

標題直接決定你的作品能不能引人注意，擬一個好題正是使文章醒目的首招棋，它能讓疲勞的閱卷者精神為之一振，激發起進一步閱讀的欲望。作為整本書閱讀指定書目之一的《紅樓夢》為我們提供了好題目的樣板，我們把它的寫作技巧提煉出來，供學生反復揣摩、借鑒，達到熟能生巧的程度，再進行創新發展。這既是一種傳統的套路，也具有很強的現實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