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黑森林

顧文杰

-01-

不知為什么，今年雪嶺村的春天遲遲沒來。村長便去拜訪村里最年長的長老。

村長還沒來得及坐下，長老就指著窗外說道：“黑森林的面積越來越大，春風(fēng)女神沒法穿過那么荒蕪的地方。需要有人把圣壇里的愛帶給春風(fēng)女神。可是，黑森林里不僅有怪獸出沒，還有攝取靈魂的可怕‘夢魘，沒人能活著走出那里。”

需要有人把圣壇里的愛帶給春風(fēng)女神的消息，很快在村子里傳開了。

作為騙子的孩子，幕人是沒資格進(jìn)入議事廳的。他靠在議事廳外的墻上，村民們討論些什么，他都聽到了。

幕人知道，十二年前的一個雪夜，全村人都去給父親送行。父親向大家保證，一定給村子打一匹雪狼回來，給全村人帶來福氣。但是一個星期后，父親卻空著手回來了。

起初，村民們并沒有責(zé)怪父親，畢竟沒有人獵到過雪狼。可當(dāng)人們聽父親說，雪狼是被他放走時，所有人都說父親通過說謊來抬高自己。漸漸地，人們開始喊父親騙子，就連看他的眼神也變了。

一年后的又一個雪夜，父親背著獵槍和裝備，孤獨地離開了。一個星期過去了，兩個星期過去了……父親始終沒有回來。有人說他死了，也有人說他受不了被人叫騙子，去遠(yuǎn)方開始新的生活了。

幕人想，只要把愛帶給春風(fēng)女神，就再也不會有人喊他“騙子的兒子”了。

-02-

在村民的懷疑聲中，幕人用水壺裝著愛走進(jìn)了黑森林。

黑森林像一團無垠的黑霧，籠罩在冰凍的大地上。幕人停下腳步，休整了一下，然后一鼓作氣，朝著無邊的黑暗奔去。“吼——吼！”一陣低吼穿破黑霧，洶涌而來。幕人警覺地掏出火把，希望盡可能驅(qū)散危險。

突然，一個身披麻布斗篷的人出現(xiàn)在幕人眼前。“請問，您是獵人嗎？”幕人追上去，和身披斗篷的人打招呼。

誰知那人一轉(zhuǎn)身，竟露出一張怪獸的面孔。接著，他扯掉斗篷，身體馬上變成了一攤綠色的黏液。凡是被黏液碰到的東西，都化成了膿水。

幕人驚叫一聲，頭也不回地跑了。他跑呀跑，不知跑了多遠(yuǎn)，終于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他回過頭，看到來路上沒有危險，這才靠在一棵枯樹上，大口喘著氣。

就在這時，一頭赤虎從側(cè)邊的草叢里跳了出來。它渾身火紅，目露兇光，就像一團要把人吞掉的火焰。

赤虎咆哮一聲，朝幕人撲過去。幕人用力揮舞火把。

呼——呼——

火把起作用了，赤虎見到明火，不敢靠前。幕人鼓起勇氣，繼續(xù)揮動火把。赤虎節(jié)節(jié)敗退，終于逃跑了。

剛才經(jīng)歷的兩次危險，讓幕人心有余悸。這個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多待了，于是動身繼續(xù)前進(jìn)。

-03-

突然，黑森林里刮起了一陣怪風(fēng)，幕人手中的火苗晃動了幾下就熄滅了，他完全被黑森林中的暮色吞沒了。

就在這時，一只豹頭鹿身的怪物撲了過來。幕人轉(zhuǎn)身想跑，誰知被樹根絆倒了。“哐當(dāng)！”令人絕望的聲音響起，是裝著愛的水壺被甩了出去，落在了地上。

愛被摔了出來，幕人本能地伸手去接。可是，他的手剛碰到愛，愛就散開了。

怪物朝幕人撲來，他往側(cè)邊一閃，怪物撲了個空。接著，怪物調(diào)整姿勢，準(zhǔn)備發(fā)起第二次攻擊。幕人聚精會神，準(zhǔn)備躲閃。然而，怪物并沒有再次撲上來，它瞪大的眼睛里發(fā)出幽藍(lán)的光，幕人剛看了一眼，就困得倒下了。

幕人恍然大悟，自己是遇上夢魘了……

蒙眬中，幕人回到了雪嶺村。他看到全村人都在給一位勇士送行。

“小伙子，你愿意做我的助手，隨我一同去打獵嗎？”也許是被幕人的目光吸引，勇士走過來詢問。幕人點點頭，隨男人一同出發(fā)了。

兩人同行的第四天傍晚，一頭渾身閃耀著銀色光芒的巨獸在赤紅的晚霞中現(xiàn)身了。數(shù)十個回合的較量，極大地消耗著雙方的體力。幕人正要上前助勇士一臂之力，雪狼突然前腿跪地，瑟瑟發(fā)抖。

“這是匹母狼，它懷了孩子。”勇士說。

幕人謹(jǐn)慎地走上前去，只見鼓著肚子的雪狼趴在地上，雙眼直勾勾地望著勇士，似乎在乞求著什么。

“你走吧。”勇士對雪狼說。

“不行！放走了它，你知道村里人會怎么看你嗎？”幕人喊道。

勇士略微思考了一下，對他說：“我很快就要當(dāng)父親了，明白做父母的心情。如果不是為了自己的孩子，高傲的雪狼是絕不會跪地求饒的！”幕人被這番話觸動了，他突然間明白了什么。緊接著，他眼前的一切都成了耀眼的白色。

-04-

幕人醒來時，覺得胸口暖暖的，好像鉆進(jìn)了一只小貓。幕人伸手一摸——是愛！

愛剛碰到幕人的手，就化作了一股熱流，可是這股熱流并沒有散去，它流向大地，流向天空，流向黑森林的每一個角落。碰到枯樹，枯樹就生出新枝，冒出嫩芽；流過積雪，積雪就紛紛融化，大地上生出了綠油油的小草，開滿了七彩的鮮花。很快，黑森林里，到處都是綠意，到處都充滿生機。

這時，收到愛的春風(fēng)女神駕著東風(fēng)款款而來。她告訴幕人，黑森林其實是世間的誤解和懷疑化成的，而幕人消除了對父親的誤解，不再懷疑，所以喚回了足夠幫助她驅(qū)散這片黑暗的愛。

這時，幕人腳下的道路隱隱約約閃出光芒，他知道，那是冰雪消融后的痕跡。

旭日摘自《東方少年》6D51D6B1-1CC8-4EDF-8FF5-77D0036BA5D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