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麥黃去看娘

張海洋

“麥梢黃，女瞧娘”是我們家鄉的一個小風俗。每到田里麥穗泛黃的時節，這里的閨女們就會拖家帶口帶上豐盛的禮品回娘家看望母親。母親沒有閨女，只生了我們兄弟三個，所以也就沒有了這個心安理得享受子女們報償的機會，這不能不說是一個遺憾，可是母親為養育我們所付出的辛勞卻并不比任何一個母親少。

父親在城里的醫院燒鍋爐，工資掙得少不說，最重要的是沒有分到責任田，光靠母親一個人的地，養活我們兄弟三個就顯得力不從心。盡管生活拮據，母親卻沒有因此讓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中斷學業去為他們分擔生活的重擔。那時，我在百里之外的城市讀師范，大弟在縣城讀高中，每隔兩個星期就要回家拿一次生活費。為了供養我們，瘦弱的母親就在村頭的磚廠打工。

那個周末，我又從學校回家拿生活費。那是夏天，天說變就變。我到家不久，烏云就聚滿了天空，不一會豆大的雨點就落了下來。我看母親還沒有從磚廠回來，就趕忙去給她送傘。踩著泥濘我來到母親干活的地方，看到渾身濕透的母親正拉著一塊長長的黑塑料布往磚坯上蓋去。我把傘塞給母親，生氣地喊道：“你不要命了嗎？這么大的雨！”母親把傘扔到一旁，繼續往磚坯上奮力地拉著塑料布。蓋好了磚坯，母親撿起傘，對著一旁生氣的我笑著說：“淋壞了磚坯，你們兄弟的生活費就泡湯了！”我忍著淚水對母親說：“我不上了，我出去打工供養弟弟們上學，你也不用這么苦累了！”母親依然笑著卻很堅定地對我說道：“別傻了，上學是一輩子的事，我和你爸就是扒屋子賣宅子也不能耽誤了你們！”聽了母親的話，我的淚水伴隨著傘底滴落的雨水在臉上開始了肆意的流淌。

我們兄弟成家以后，母親依然沒有能夠安享清閑。她不知疲倦地從這家奔到那家：給兒媳伺候月子，帶完孫子又帶孫女，有時還像個消防員似的奔到哪家去調解糾紛。等到我們家家都幸福美滿了，怕給我們添麻煩的母親又回到了老家種起了她自己的地。

“不養兒不知父母恩。”如今我們為人父母了，才真正感受到母親在那些艱難的日子里是怎樣用愛和生命來為我們鋪就幸福的未來。我知道我們現在怎樣的回報對于母親的付出來說都是微不足道的，踏實安穩地過好日子也許才是母親最愿意看到的。我給弟弟們打去電話：“地里的麥子都黃了，咱們也帶著孩子回去看看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