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創作”思想觀照下的廣西菜名英譯

鄭建蓉 莫傳霞

一、“再創作”新議

郭沫若先生提出了“創作論”的翻譯思想，他認為，“翻譯是一種創造性工作，好的翻譯等于創作，甚至還有可能超過創作”（《談文學翻譯工作》，1954）。繼而，許淵沖和梁宗岱先生等翻譯大家也相繼提出了關于創作和翻譯關系的論點，許老先生認為，“文學翻譯要使讀者愉快，得到美的享受，猶如原作者在用譯語寫作，這就是再創作。翻譯風格有‘形似’與‘神似’之分，在‘形似’的譯文和原文的內容有矛盾時，翻譯只能‘神似’，也就是再創作”。[1]梁宗岱先生認為，“翻譯是一種再創作。作品首先必須在譯者心中引起深沉雋永的共鳴，譯者和作者的心靈達到融洽無間，然后方能談得上用精湛的語言技巧去再現作品的風采”。[2]不難發現，以上幾位先生都認為好的翻譯需要進行創作，需要考慮譯語讀者的閱讀習慣和閱讀體驗，跨越文化差異的鴻溝，進行再創作。在英譯廣西菜名時，發現與原文“形似”的現有譯文與原文矛盾，本文將通過對現有譯文進行“再創作”，以求與原文“神似”，使譯語讀者獲得愉快的閱讀體驗。

二、廣西菜名英譯存在的主要問題

廣西菜名紛繁復雜，且沒有統一的翻譯理論和規范，加之可以借鑒的譯文不多，導致廣西菜名英譯主要存在兩大問題：1）一刀切拼音標注譯法;2）誤譯、欠譯。

（一）一刀切拼音標注譯法

英譯飲食文化時，采用拼音標注法得當能極大地保留原菜名的特色，如：漓泉啤酒（Liquan Beer）、桂林三花酒（Guilin Sanhua Liquor）等。“漓泉”是漓江流域中的天然泉孔，屬地方特色且已經為世人所熟悉，可采用拼音標注;“三花”的由來眾說紛紜，沒有一個統一且權威的說法，因而英譯時將其使用拼音標注，既可以保證譯文的準確性，又能保留原菜名由來的神秘性。但調研廣西部分地區的餐館發現，絕大多數菜單的英譯文都是沒有選擇地、單一地使用拼音標注的方法，如：蝦餅（Xia Bing）、三花酒（Sanhuajiu）、豆腐釀（Doufu Niang）等，顯然，此類譯文對譯語讀者而言，可讀性不高。

（二）誤譯、欠譯

由于譯者對原菜名的由來及其制作方法有欠考究，因而廣西菜品英譯誤譯、欠譯的菜品比較普遍，如：馬蹄糕（Hourseshoe Shape Cake）、龜苓膏（Guiling Jelly）、五色糯米飯（Five-colored glutinous rice）等。

三、廣西菜名的“再創作”英譯

飲食是一種文化現象，飲食文學翻譯同文學翻譯一樣，具有高度的再創作屬性。由于兩種語言有著不同的語言符號組合規則及文化涵義，所以語言間的差異和不對等是必然存在的。[3]為了提高譯文的可讀性，譯者需要跨越語言的鴻溝，通過再創作來彌補文化上的缺無。

廣西菜的命名同中華文化一樣博大精深，命名方式各式各樣。李瑩在《中國菜名中的文化與翻譯方法》中將中國菜的命名方式概括為：1）寫實類，由原材料加烹飪方式命名;2）人名（地名）加食材命名;3）軼聞掌故命名。[4]廣西菜的命名方式遵循以上方式，如：炒沙蟲、清蒸漓江桂魚等屬寫實類;橫縣魚生、柳州螺螄粉、（北海老街）李姨蝦餅等屬地名（人名）加食材類;壯鄉簸箕宴、五色糯米飯等屬軼聞掌故類。本文將第1）第2）類歸為寫實類;將第3）類歸為寫意類，從寫實寫意兩方面對廣西菜名的英譯進行論述。

現有廣西菜名的英譯文參差不齊，可圈可點的英譯不多，為了給地方菜名英譯提供借鑒，本文將整合部分現有廣西菜名的英譯文，指出現有譯文的不足，并根據菜名的分類（寫實類或寫意類）選用合適的翻譯方法和策略，對現有譯文進行“再創作”，從而得到具體的“再創作”譯文，以期為規范廣西菜名英譯略盡綿薄之力。整體而言，針對現有譯文，有以下兩種“再創作”的方法：1）寫實類菜名可根據“烹飪方法+食材”“地名（人名）+食材”進行英譯;2）寫意類菜品名稱以“達意”為重點，可根據情況靈活使用各種翻譯方法，必要時輔之于加注的方法。

（一）寫實類菜名英譯

根據上文寫實類菜名的一般命名方法，建議此類菜名可根據“食材+烹飪方法”“地名（人名）+食材”等方法進行英譯。其中，食材可意譯，地名可音譯。

例1原文：白灼蝦

現有譯文：Baizhuoxia;Shrimp in Boiled Water

“再創作”譯文：Poached Shrimp

例2原文：馬蹄糕

現有譯文：Horseshoe Shape Cake

“再創作”譯文：Water Chestnut Cake

例3原文：桂花糯米藕

現有譯文：Guihua Nuomi Ou;Steamed Lotus Root Stuffed with Sweet Rice

“再創作”譯文：Steamed Lotus Root Stuffed with Sweet Sticky Rice and Osmanthus Powder

? 例4原文：五色糯米飯

????? 現有譯文：Five-colored Glutinous Rice

“再創作”譯文：Five-color Glutinous Rice

例1中的“白灼”這一烹飪方式可以在英文中找到“poached”與之對應;例2的“馬蹄糕”指的是馬蹄粉做成的糕點，糕點本身與“馬蹄”的形狀無關;例3的現有譯文使用拼音標注，對英文讀者而言，譯文沒有發揮幫助其了解該菜品的作用，第二個現有譯文漏譯了食材“桂花”，將廣西人好將植物入菜的飲食文化忽略，亦非宣傳廣西飲食文化的好譯文。在此，值得一提的是，例4中的“五色糯米飯”現有譯文的其中一個版本是“five-colored glutinous rice”，誠然，壯鄉的“五色糯米飯”是由五種綠色天然植物染色而成，因而，“five-colored”這一處理從某種程度上說是貼合原文的，然而“colored”一詞，在西方人的情感體驗中，卻往往帶有“非綠色、不健康”的情感色彩，因而這一譯文無法貼近譯入語讀者的思維習慣，故譯為“five-color”即忠實于原文，又貼合英語讀者的思維和情感體驗。

例5原文：檸檬鴨

現有譯文：Lemon Duck

“再創作”譯文：Cooked Duck with Pickled Lemon

例6原文：酸炒麥穗小魚仔

現有譯文：Sour Fish

“再創作”譯文：Sauteed Pseudorasbora Parva with Pickled Ingredients

例7原文：酸筍魚頭豆腐湯

???? 現有譯文：Sour Bamboo Doufu Soup

“再創作”譯文：Fish and Taofu Soup with Pickled Bamboo Shoots

例8原文：酸蕎頭炒鴨肉

???? 現有譯文：Fried Sour Duck

“再創作”譯文：Fried Duck with Pickled Leek

檸檬鴨是南寧武鳴的一道特色菜，該菜名英譯的重點是“檸檬”，這道菜中選用的檸檬是腌制的咸檸檬，是廣西腌酸文化的一個縮影，正如《舌尖上的中國》如此講述廣西柳州人制作酸筍的過程：選取“個大肉靚”的大頭甜筍去殼，放進缸里，注入無污染的山泉水密封浸泡。待到一掀開蓋子，一股鮮酸的發酵味撲面而來，整缸筍子呈淡黃色，這酸筍就是腌好了”[5]，在廣西，各種食材幾乎都可以成為美味的“酸嘢”，芒果、菠蘿、木瓜等水果，蘿卜、萵筍、芥菜等青菜都能往腌缸里一丟，撒上鹽巴，靜待時間的沉淀，經過一段時間的洗禮，美味的“酸嘢”就能出現在廣西百姓的餐桌。所以，在英譯與廣西腌制飲食文化有關的菜名時，腌酸這一技藝，抑或說這一特色不應該被忽略。“Pickled”在百科中的釋義是：Pickled food，such as vegetables，fruit，and fish，has been kept in vinegar or salt water to preserve it.[6]由此可見“pickled”的釋義與廣西腌酸過程基本一致，因而，酸炒麥穗小魚仔等菜名中的“酸”都可譯為“pickled”。

例9原文：梧州六堡茶

???? 現有譯文：Liù Pù Tea

“再創作”譯文：Liu-Pao Tea;Liubao Tea

按照常規理解，“堡”作地名用時，讀“Pù”，因而陳宗懋在《中國茶葉詞典》標注“六堡茶”為“Liù Pù Tea”。“堡”是梧州市的行政劃分單位，隸屬于“鄉”，意為“寨堡”。入清以來，“多賢鄉”共設置了頭堡、二堡至六堡的六個行政管理單位，一至六堡都產茶，而六堡所產的茶最優。因而，“六堡”當地人讀“Liùbǎo”，不讀“Liù Pù”。英語讀者則根據六堡當地人的讀法，但受其自身發音習慣的影響（漢語聲母D往往發音成英文輔音T，如：豆腐（Doufu）發音成“Taofu”等），將“六堡”讀成“Liù Pǎo Tea”，并在商品標注時亦遵循此規范。清末年間，國內動亂不堪，國人紛紛遠渡南洋（今東南亞）謀生，為了改善水土不適問題，隨身攜帶六堡茶，推動了六堡茶的外宣，六堡茶文化一度盛行，更有茶館直接使用六堡茶命名，“六堡茶之家（Liu-Pao Teahouse）”就是其中之一。

例10原文：東坡肉

現有譯文：Dongpo Meet

“再創作”譯文：Dongpo（A famous poet in Chinese Song Dynasty）Pork

眾所周知，“東坡”是宋代大詩人蘇軾的號，但西方讀者并不一定擁有這樣的文化儲備，所以，對于外國讀者而言，這個信息是新信息，需要我們加以解釋以降低閱讀障礙，提高譯文可讀性，因而音譯加注可以保留文化特色的同時又保證譯文的可接受性。而這里的肉應為“豬肉”，譯文應準確，忠實于原文。

例11原文：冬粉

現有譯文：Winter Noodles

“再創作”譯文：Green Bean Noodles

例12原文：白灼秋葵

現有譯文：Boiled Full Sunflower

“再創作”譯文：Poached Okra

例13原文：白米飯

現有譯文：White Rice

“再創作譯文”：Plain Rice

例11、例12菜名中的“秋”“冬”本身與季節無關，例13中的白米飯，指的是沒有添加調料的“淡”米飯，譯者在英譯時切勿望文生義。

例14 原文：粉角

現有譯文：Triangle Stuffed Rice Roll

“再創作”譯文：Fenjiao（Triangle Stuffed Sheet-Rice-Jelly Roll）

例15 原文：龜苓膏

????? 現有譯文：Guiling Jelly;Turtle Jelly

“再創作”譯文：Guiling Jelly（Testudinis Plastrum and Green Brier Jelly）

廣西人喜食大米，好將大米磨成米漿蒸成粉皮進而做成各種美食，廣西百姓離不開的米粉、桂北地區的粉利等食物就是由蒸好的粉皮切割制作而成，將整好的米皮裹上餡料，就成了廣西街頭小巷早餐店必不可少的卷粉、腸粉。例14中的粉角是賀州的傳統特色美食，為了保留原文的原汁原味且保證譯文的可讀性，可以采用音譯加注的翻譯方法，但現有譯文將制作粉角的粉皮簡單處理為“Rice Roll”難免會讓沒有這一飲食體驗的讀者產生錯誤的聯想。同理，例15中的“龜苓膏”如果沒有加注處理，那么英語讀者很大程度上不知道該食品是由“龜板”和“土茯苓”兩款藥材制作而成的藥膳。

（二）寫意類菜名英譯

寫意類菜名往往飽含地方民眾特定的情感體驗或情感寄托，因而寓意的傳譯是英譯這類菜名的重點。廣西菜名中蘊含的飲食文化也反映了廣西人對美好生活的憧憬與向往，為了保留并傳譯原菜名中蘊含的飲食文化，建議必要時采用加注的方法來傳譯此類菜名。

例16原文：龍虎鳳燴

現有譯文：Longhufenghui

“再創作”譯文：Long Hu Feng Hui（Stewed Chicken，Fish Belly and Snake，etc.）

例17原文：龍鳳吉祥

現有譯文：Prosperity brought by the dragon and the phoenix;in extremely good fortune

“再創作”譯文：Prosperity Brought by Chinese Long and Feng（Fried Chicken Ball with Shrimp Ball）

例18 原文：白雪藏龍

???? 現有譯文：Baixue Canglong

“再創作”譯文：Chinese Long has a hide and see in snow（Stewed lobster with Shrimp white as snow）

例16、例17中“龍鳳”這兩個意象，在中國的文化中是大吉之象，但這兩個意象在英美文化中卻缺失“吉祥”的文化映射。“龍”在西方文化中是“邪惡”的化身，所以英譯漢語的“龍”時，建議使用“Chinese Long”傳譯;中國的“鳳凰”是一種瑞鳥，象征世界和平，而英美文化中的“Phoenix”得名于其外觀顏色（在阿拉伯語中意為“紫色”），是阿拉伯神話中的一種神鳥。這種鳥每500年就會飛往埃及浴火自焚，從灰燼中再生。顯然，這兩種鳥除了都來自于神話傳說外，并沒有過多的共同點，所以不宜將“鳳”譯為“Phoenix”。例18“白雪藏龍”是南寧明園皇家酒店的名菜，同理，該菜名中的龍可以處理為“Chinese Long”，“藏”處理為“hide and see”，使用擬人的手法進行“再創作”更能將菜品的形象活現。

例19原文：粉利

現有譯文：Fenli

“再創作”譯文：Fenli（steamed ground rice，usually in cylindrical shapes entailing auspicious wishes）

例20 原文：金絲繡球

???? 現有譯文：Jinxi Xiuqiu

???? “再創作”譯文：Gold Embroidery Ball（Taofu and Shrimp Ball Rolled with Chips）

例21 原文：四喜蝦餅

現有譯文：Sixi Xiabing

“再創作”譯文：Sixi Shrimp Pie（Sixi：four kinds of bliss in ancient China）

例19中的粉利是桂北的傳統飲食，人們一般在過年期間食用，寓意新的一年大吉大利，來年有個好兆頭。例20的“金絲繡球”是柳州延安大酒店的名菜，菜名中的“繡球”是壯家文化的重要物件，是青年男女的定情信物，是壯鄉人民的吉祥物。例21中的“四喜”指的是用四種原料制作成四份分量相近和形狀相同的菜品，例如四喜魚丸、四喜湯圓等，古時中國的“四喜”指：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因此在英譯“四喜”時，添加注釋可以降低英語讀者的閱讀障礙的同時，又能吸引讀者進一步了解其具體所指。

四、結語

廣西菜名英譯是廣西飲食文化外宣的重要環節，現有譯文的一刀切拼音譯法以及不深究菜名來源、菜名文化內涵而導致的誤譯、欠譯現象都不利于廣西飲食文化“走出去”，再者，中英文化差異導致英譯廣西飲食文化中的菜名時，不可避免地出現文化缺省的情況，綜上，以語言為手段，以文化為橋梁，對現有譯文進行一定的改寫“再創作”是解決以上問題的有效途徑之一。

參考文獻：

[1]許淵沖.再創作與翻譯風格[J].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1999（3）：72-76.

[2]梁宗岱.譯事瑣話.詩情畫意：梁宗岱散文隨筆選集[M].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10：299.

[3]王瓊，王心潔.淺談文學翻譯中從“缺無”到“再創作”的過程[J].暨南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2）：199-203.

[4]李瑩.中國菜名中的文化與翻譯方法[J].文教資料，2009（36）：66-69.

[5]搜狐.舌尖上的中國——柳州酸筍片段.https：//tv.sohu.com/v/dXMvNjMzMzE0MDMvMzAxODgwODIuc2h0bWw=.html？src=pl.

[6]Pickled英英釋義.柯林斯英漢雙解大詞典.http：//dict.youdao.com/search？q=pickled&keyfrom=new-fanyi.smartResult.

[基金項目：廣東理工學院2020年質量工程項目翻譯專業教學團隊項目編號：JXTD20201;2019年度廣西高校中青年教師科研基礎能力提升項目“再創作”翻譯思想關照下的廣西民俗飲食文化英譯探究”（2019XY0907）。]

責任編輯 朱守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