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頓·華多太作品

瑪多，瑪多

被世人稱為生命禁區的地方

先行的族人種下了不朽的種子

天空垂立在大地前面

云層與大地并列前行

牦牛和野草，一起在這里相依為命

它們用骨骼與枝干裹住泥土

阻止沙漠化的腳步

快速向西南方向邁進

黃河在這里開始起跑，滑翔

在這里拉起拉桿，爬升高空

然后化作一只孔雀，每一條羽毛連著一條

河流

超低空飛向大海

在瑪多，像冬格措納湖那樣

尚屬于大自然的湖還很多

她們休憩在這片高貴的大地上

陽光透過云層在上面敷了一層純銀的護膜

瑪多九月的草原，彩虹鑲嵌著湖水的裙邊

只有兩道車轍在那里丟人現眼

幾位游客從我眼前走過

他們的脖子被沉重的相機倒勾在胸前

他們來自原生態和有機物充沛的城市

路邊的草坡上，土撥鼠露露臉又鉆進洞穴

除我們人類之外

還有誰在翻屬于大自然的東西

曾經活躍在慕格德哇的盜墓人

已經被時間埋進稀薄的空氣

瑪多九月的大雪，緩慢從高空落下

降落到牦牛身上，很輕

降落到牦牛身后的牧人身上，也很輕

降落到他們的生命里，卻很重

年保玉則

是的，這就是年保玉則

云霧正打開白茫茫的簾子，讓陽光

把一塊天空復制到地面上

我們躊躇于圍欄外的時候

風告訴我，那是天空的眷顧

后有幾滴雨佐證了這個實情

我們大踏步向她走去

湖水剛剛從午睡醒來，水的舞臺泛起波紋

山的幾員大將逐個登臺亮相

我仰望到他們銀白頭盔上的旗箭直插云霄

一串音符從高空傳來

魚兒涌向喂魚的姑娘們

是的，這是在一個夢里

巴顏喀拉老兄，領著她的五姐妹來了

那位叫朱拉的獵人，還在半路磨礪箭簇

小白蛇顯出了男兒身

白牦牛已經把惡魔踩在腳底

從神話傳說到現實世界

天上的果洛已平穩降落到地面

是的，這就是年保玉則

這就是果洛始成為果洛的地方——

一座被譽為“山神的花園”

在秋末的湖畔，龍膽花三枝四枝結為一組

賜予我們這些晚來者盡有的臉面

牦牛悠散在湖畔的草原上，經幡休憩在半空

一只白鳥在湖水之上，盤旋又盤旋

寺院書屋

云的翅膀，緊挨著山頭

也緊挨著山腳下的巨型佛像

在瓊毛寺，大佛塔養育著小佛塔

佛殿與佛殿之間疏遠的樣子

為出走的僧人回頭再來

留有足夠的陳述空間

茂生的草木接近荒蕪

幾個匠人的砌墻作業也接近尾聲

書屋坐落于一座佛殿的一樓

當我們跨步進入書屋

兩位青年僧尼慌忙起立以示敬意

并投來一雙美麗的大眼睛

她們的微笑，靦腆和彬彬有禮

給我造成一連串的沖擊波

在她們面前，兩排書架擺滿書籍

宗教經典緊挨著文學名著

藏文緊挨著漢文

陽光透過玻璃，

照在她們翻開的書頁上

絳紅色的袈裟在她們身上

隔離著一個母性的身體

還是那么的自然而然，寸頭的黑發

也影響不了她們在油畫里的楚楚動人

偌大的寺院里，人影寥寥

臨走的時候，我看到寺院背靠的山體

倒像千萬個身著袈裟的入定者

層層疊疊，在那里坐化成朱紅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