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暉
摘? ?要:抗戰時期,顧頡剛、錢穆與他們領導的齊魯大學國學研究所扛起抗日救亡、復興中華歷史的重任南遷到成都外北崇義橋賴家園。在艱苦的抗戰歲月里,他們相繼創辦了《齊大國學季刊》和《責善半月刊》。在此期間,成都崇義橋成為中國國學研究中心。諸學者在國學研究上成果頗豐。崇義橋和齊魯大學相輔相成、相得益彰。崇義橋成就了齊魯大學國學研究所,齊魯大學國學研究所亦給崇義橋注入了厚重和斑斕的歷史文化內涵。
關鍵詞:齊魯大學國學研究所;崇義橋;國學研究;歷史文化
齊魯大學國學研究所是1930年秋在濟南創辦的。1937年抗日戰爭全面爆發,齊魯大學為躲避日機轟炸,于是年11月中旬從山東播遷到四川成都華西壩,借用華西大學校舍繼續辦學。隨之遷來的齊魯大學國學研究所因需重建,便另行選址,1940年春落戶于成都外北崇義橋賴家園(今新都區大豐鎮趙家村陳家洞子側近),并延聘云南大學教授顧頡剛和西南聯大教授錢穆分別擔任主任和副主任。
顧頡剛,1893年生于江蘇蘇州,早年就讀北京大學哲學系,畢業后受聘于北京大學、燕京大學、廈門大學、中山大學、云南大學和齊魯大學,專事歷史文化研究和主編學術刊物,是享譽中國和蜚聲海外的中國現代古史辨學派創始人、中國歷史地理與民俗學開創者、泰斗級的中國國學大師。
齊魯大學國學研究所所遷住的崇義橋賴家園,是民國時期成都縣崇義鄉“團練”、開明士紳賴益興先生的私家大院。當年在此求學的嚴耕望先生回憶說:“院子占地甚廣,舊式庭院三進,后為花園,花木甚多,故又稱‘賴家花園’。院之右前部有荷花池,池外圍墻內植楊柳數株。池中有大型水榭,曰消夏亭。池后廂房多間,屋宇花園外有圍墻,竹樹環護,甚為暢茂。墻外小溪繞之,溪外農田,一望無際,只有稀疏的獨立村莊點綴其間,好一片寧靜氣氛。”對于這種安謐優雅的生活與治學環境,顧頡剛先生十分滿意。他在其撰寫的《賴園雜詠》中深情地唱道:“長林抱得半園田,借立黌宮非偶然。觀稼欲分農舍樂,目耕祝我亦豐年。”在這個距省垣只有20多里的鄉村大院里,國學研究所的10來個研究生在顧頡剛和錢穆先生帶領下創辦了《齊大國學季刊》和《責善半月刊》。在如此艱苦的抗戰歲月,國學研究所為何要辦這兩個刊物?顧頡剛先生在《責善半月刊》發刊詞中寫道,旨在“讓學者們綿垂學術命脈,負起抗戰建國使命”。他還說:“方今敵寇兇殘,中原荼毒,我輩所居,離戰場千里之遙,猶得度正常之生活,作文物之探討,茍不晨昏督責,共赴至善之際,俾將來建國之中自獻其微之力!”由此顯見,顧頡剛和錢穆先生與他們領導的國學研究所是肩負抗日救亡、復興中華的歷史重任來到崇義橋的。
齊魯大學國學研究所在崇義橋辦起《齊大國學季刊》和《責善半月刊》后,孫次舟、陳懋德、黃文弼、張繼華、侯寶章、姚名達、丁山、徐德庵、譚其驤和蒙思明等數十位國學界專家學者紛紛為兩刊撰寫論文、札記、通信、書籍提要、論文提要、講演筆記和國內學術交流信息等,一時間,區區村野小鎮的崇義橋成為抗戰時期的中國國學研究中心,并在國學研究上綻開朵朵奇花,結出累累碩果。據相關史料所載,國學研究所僅在1940年和1941年這兩年間就編印《責善半月刊》48期,每期3萬字,共144萬字,所刊文章中不乏許多富有創見性的論文和學術研究名篇。國學研究所在崇義橋3年時間,在錢穆先生主導下還編寫出《清儒學案》稿(已佚),出版了《國史大綱》;又邀請了葉圣陶、呂叔湘、陳鐘凡、聞宥、胡厚宣和張維忠等著名學者來所開設講筵,作專題學術報告。顧頡剛和錢穆先生在此期間的斬獲也尤為豐厚。顧先生編著了《駱園筆記》,發表學術研究文章100余篇;同時還赴成、渝兩地授課,到川西、川南地區進行文物考察,撰寫出《古代巴蜀與中原之關系說及其批判》和《秦漢時代的四川》等學術專著。錢先生不僅承編了《清儒學案》,而且還完成了《中國文化史導論》和《史記地名考》等專著,編寫出《國學讀本》。可以說,顧頡剛和錢穆先生與他們領導的齊魯大學國學研究所及國內外數十位專家學者,在烽火連天的抗戰歲月里不忘初心,牢記使命,默默耕耘,砥礪前行,為抗戰勝利和推動我國國學研究作出了特殊的重要的貢獻。
崇義橋成就了齊魯大學國學研究所。與之照應的是,齊魯大學國學研究所亦給崇義橋注入了厚重和斑斕的歷史文化內涵。四川省圖書館特藏部珍藏有齊魯大學國學研究所1940年編印的一期《責善半月刊》。該刊的“發行者”本可只印“齊魯大學國學研究所”就行了,但編者在“齊魯大學國學研究所”旁邊多加了一行字:“成都外北崇義橋”。我以為多加的這行字并非編者的隨意之舉,而是國學研究所對滋養他們3年的崇義橋的一種特殊回饋。事實是情感最好的表達。顧頡剛和錢穆先生以及國學研究所的專家學者撤離崇義橋后,他們人雖走而魂未散,數十年來一直叨念著崇義橋,掛念著這里的鄉親。顧先生在他的《賴園雜詠》中唱道:“蓉渚風光久闐寥,養疴我愛竹蕭蕭。歸夸新屋諸般美,相約移來崇義橋。”他還告誡他的學生:“果立人間不朽言,后生飲水自思源。錢師贈語應長記,要使孫曾謁賴園”,要求他的學生、子子孫孫都不要忘記崇義橋,都要回賴家園去看看。錢穆先生也有這種情愫。他在他的《師友雜記》中寫道:“國學研究所在成都北郊崇義橋賴家園,距城20里許,有研究生10許人,有一藏書家避空襲,移書賴家園,供研究所用。園中有一亭,池水環之,一橋外通。池中遍種荷,池外遍樹柳,余尤愛之。風日晴和,必一人坐亭中讀書。余又兼齊魯大學課,由賴家園赴城,坐雞公車,平生所未見也。”看,這位老爺子真“神”,他竟把賴家園的亭子、池水、荷花、柳樹和雞公車串連在一起,編織成他當年在崇義橋生活的一條彩帶。足見錢穆先生對崇義橋多么眷戀,愛得多么深沉!
作者:四川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館館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