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綠山城

王忠謀

2018年11月4日，濟南南郊，泉子山麓，我遇到了一群挑山工。他們中間年輕的40多歲，年長的已經年過六旬。時已深秋，天氣漸涼，我秋衣秋褲都穿上了，他們不少人仍光著膀子，挑沙上山。

交談中，得知他們來自泰山腳下長清區馬場、刁莊、玉皇廟等山村，那里山多地少，許多人從年輕時就到泰山挑貨為生，成了“挑山工”。后來，泰山上修了索道，挑山工不好攬活了，他們又轉行當石匠、瓦匠等。

近年來，濟南市穩步推進近郊山體綠化提升工程和山體公園建設，但因工程涉及的地方大都山高坡陡，大型機械難以施展，所需沙石物料運輸成為“瓶頸”，這才使得挑山工們轉戰而來，重操舊業。

近看他們強健的體魄，個個似鋼筋鐵骨;遠望他們挑沙上山的陣勢，像一座座高聳的群雕。再想想這項工作的意義，我突然萌生了一個念頭——跟拍！

從那天起，一直到現在，楔子山山體綠化提升、望花樓山體公園建設、千佛山風景區綠道聯通工程……不管風霜雨雪，無論春夏秋冬，挑山工們干到哪里，我就拍到哪里。三年下來，拍攝照片近萬幅。

濟南的夏日，酷暑難當，特別是中伏那段時間，氣象臺的高溫預警多次升級，即便是躲在空調房或坐在樹蔭下，仍難解悶熱。而在南郊鵝頭峰上，挑山工們正抓住夏季降雨頻繁的有利時機，壘砌魚鱗坑、水平階，植樹造林。酷暑中、烈日下，我僅是手持相機都感到氣喘吁吁、無力支撐。再看他們，挑著一百多斤重的沙石物料，每趟往返三四公里、攀登數百級石階，卻不疾不徐、步履穩健。烈日黝黑了他們的皮膚，浸透了他們的衣衫……我被眼前的一切感動著、激勵著，不由自主地連續按動快門，定格下他們高大偉岸的身姿。

跟拍的時間長了，我將他們當作兄弟去待，他們也逐漸把我當成了朋友，這才知道——他們一般早上四五點出發，太陽落山才收工，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中午飯就在工地上湊合。

隊伍中的李學平雖看似不壯，但力氣過人，幾乎每一天、每一趟都是他挑得最多，被大伙兒稱為“挑王”。55歲的劉延才，是這幫人中年齡較大的，干這一行有二十幾年了。他告訴我，挑山工是個力氣活兒，而且有一定危險性，磕磕碰碰、閃腰扭腿的事兒在所難免，想吃這碗飯的年輕人也有，可到工地一看，扭頭就走了，嫌不好聽、不體面，還有的，挑了百十米就撂挑子告饒了。

一位叫李學軍的挑山工，熱心地為我介紹“行業知識”——砌一個魚鱗坑至少要一兩個工，需填土七八百斤甚至更多，加上樹苗和栽種的人工成本，算起來，栽種一棵小樹要幾百元。遇上天氣干旱，樹苗枯死，多次補種才能最后成活。說到這，他不由地感慨：多希望人們在欣賞美景的同時，呵護每一棵苗木啊！

年復一年，寒往暑來。2021 年11月下旬，濟南大千佛山綠道一期工程順利貫通，挑山工們在濟南近郊的任務也圓滿結束。跟拍的這三年，也是我見證他們用汗水為濟南近郊山體增色補綠的三年。每每翻看這近萬幅相片，我總會想起那篇《泰山挑夫頌》——

挑山工，挑山工，性實在，不談空;

步步穩，擔擔重;汗如泉，勁如松;

頂烈日，迎寒風，春到夏，秋到冬;

青春獻泰山，風光留大眾。有此一精神，何事不成功。BC58F9C0-981F-480B-87F7-938808EB9D8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