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職寶媽被“精準引流”

方菲 張小雪

懷有在家兼職愿望的寶媽在收到刷單返現的100元之后，開始做起掙錢的美夢，卻沒料到最后連本金都丟了

初為人母的“寶媽”最愛關注母嬰號，這是很自然的事實，但是有些人就盯上了這些關注母嬰號的“寶媽”，尤其是那些全職在家、希望能掙點“奶粉錢”補貼家用的媽媽。

2021年3月14日，北京市房山區女子小霞報警稱，自己通過短視頻平臺賬號介紹進行刷單兼職，結果被騙了4萬多元。小霞就是一名在家照顧寶寶的媽媽。蹊蹺的是，那段時間，全國各地有不少類似的受害者前往公安機關報案，雖然他們是被不同的短視頻平臺母嬰號搭上的，但是被騙的方式相差無幾。

在匿名聊天軟件上勾連

警方順藤摸瓜找到一個叫梁軍的人。2020年，本科畢業后，梁軍自己創業，從事電子商務工作。他在網上售賣過男裝、減肥產品，但生意都不太景氣。

成日混跡在聊天軟件上的梁軍開始在各種匿名聊天軟件的群聊中尋找商機，并認識了老丁。這種匿名聊天軟件除了具有正常聊天軟件的功能外，還有一些特殊功能，比如閱后即焚、雙向撤回、聊天加密等。購買該軟件VIP后，不僅聊天內容不受監聽，還可以永久刪除電子證據并且無法恢復。

老丁是做“引流生意”的，他向梁軍保證“引流”生意沒有風險也不會賠，效益很好。他們這些人日常都是通過這款匿名軟件聯系，全靠文字交流，從不語音也不視頻，甚至連對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談妥就開始合作，所以，這種匿名聊天軟件也因此成為一些灰色產業的勾連之地。

說干就干，2021年3月，梁軍找到大學同學馬堯商談此事，兩人一番商議，決定利用“引流”干一番大事。梁軍租了一個工作場地，又從二手市場里邊租了三四十部手機。馬堯則在名叫“買卡嗎”的網站上以每個20元的價格購買了六七十個短視頻平臺賬號，用于掩蓋身份，借助“馬甲”尋找目標人群。通過熟人介紹及發布招聘廣告等方式，先后有9名年輕人加入了梁軍團伙。老丁按照每“吸粉”一人給30元的標準向梁軍結算報酬，梁軍也是按照“吸粉”數量，給員工結算工資。

從短視頻平臺引流到微信詐騙

團伙的主要工作是從短視頻平臺上“引流”，有的成員會發兼職廣告，在評論區尋找“獵物”，給其發私信，有的成員則是利用算法規律尋找潛在客戶，比如在短視頻平臺上直接搜索兼職或手工活一類的關鍵詞，隨后在推薦的相關視頻下點贊，點贊達到一定次數后，再回到主頁，點“推薦”，基本上就會推薦兼職類視頻，然后在這些視頻的評論區私信評論的人。

為了規避短視頻平臺對關鍵字的審核，團伙在平臺給目標發私信時，“兼職”二字會用諧音字，如“姐妹想找簡直嗎”，對方如果有意向，團伙會把這些獵物推給上線，一旦這些人加了上線的聯系方式，梁軍團伙的工作就完成了。

這種引流能精準地指向那些特別需要兼職的人。小霞就是其中一個受害者。2021年3月，初為人母的小霞賦閑在家，她刷短視頻時看到一個兼職廣告。生娃后，家庭開銷逐漸增多，但是孩子還小需要照顧，小霞希望尋覓一份在家工作的兼職，于是她便在該廣告上試探性地留言：“在家怎么兼職呢？”不一會兒，有人聯系小霞，稱能介紹兼職工作。小霞沒多想，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加了好友，對方告訴其一個聯系方式，讓小霞和對方細聊。為了增加信任感，這些人經常自稱是知名電商店鋪的。小霞加上微信后，對方又讓小霞給他一個截圖，他們的同伙再把這個截圖發到他們在匿名軟件中的“引流工作群”里，證明把“小霞”這個粉成功吸上了。

加上微信后，對方告訴小霞只需在其發的鏈接上購買商品刷單，就能獲得5%的提成，前提是小霞需要自行先期墊付商品金額。雖然小霞平時也沒少接觸反詐的宣傳，甚至在小區的電梯里還見過下載反詐App的宣傳單，但她還是半信半疑地嘗試刷了幾單，不到一個小時，驚喜地發現自己的賬戶上多了100多元錢。小霞頓時感覺獲得了掙錢密碼，在家輕輕松松就能“躺賺”。于是她刷了幾個大單，墊付了上萬元錢。然而，這次提成卻遲遲未到賬，對方總以提現有限額、系統故障等各種理由搪塞，還讓小霞繼續刷單墊付商品金額。小霞一共投入了4萬元，她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可能被騙了，于是便報了警。

“在家兼職”風險很高

公安機關接到報警后發現，自2021年3月到5月，頻繁有受害者報案因刷單被騙。不久，公安機關鎖定了這個犯罪團伙。2021年5月21日，梁軍、馬堯及其余8名員工陸續被警方抓獲，并被查獲了大量的手機設備。他們每人每天使用七八部手機通過短視頻平臺廣告的形式篩兼職求職者，并將其作為易受騙人群推給電信網絡詐騙犯罪團伙，從中獲取利潤。被騙的人散布各地，達30余名，她們大多數都是“寶媽”，而這些自稱介紹兼職工作的短視頻賬號多取名為“家有萌寶”等母嬰號，這些看似人畜無害的馬甲，無形之中降低了陌生人的防范心理。

不少女性被害人是瞞著家人投入這些資金的，她們大多數沒有工作、沒有收入，在家帶孩子，每月都依靠老公給的生活費生活，直到案發都不知如何跟家里人交代。母嬰號是非常容易獲取寶媽關注的，一群在家帶孩子、有兼職欲望的寶媽就這樣被網絡平臺的廣告吸引，被推給了電信網絡詐騙犯罪團伙，這伙人的行為稱得上是“精準引流”。

從2021年2月到5月，該團伙專門為電詐犯罪分子提供引流推廣服務，幫助其篩選并提供“精準”詐騙的“目標人群”，收入13萬余元。嫌疑人最大的23歲，最小的19歲。該團伙除了兩名主要嫌疑人，其他人全是“00后”。

把電詐團伙的幫手“打掉”

與常見的向電信網絡詐騙犯罪分子提供銀行卡等支付結算工具不同，這起案件是房山區檢察院辦理的第一起以廣告推廣方式構成幫助信息網絡犯罪活動罪的案件。檢察官表示，目前仍沒有抓到上游犯罪的詐騙團伙，但電詐犯罪的幫手不能置之不理。

梁軍、馬堯等6人于2021年6月28日被房山區檢察院批準逮捕，其余4人仍在偵查中。

當檢察官訊問其他嫌疑人的時候，他們很是痛恨自己的無知。其中一對情侶，兩人均為“00后”，初中學歷，由于學歷不高工作難找，兩人一步步滑向犯罪的深淵。他們向檢察官表示，受害者被騙后來責備他們為什么要坑自己的時候，他們也感到無比愧疚。自己在做“引流”的時候，其實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很可疑。做了一個月，現在被抓反而是一種解脫。他們的家屬也對他們3萬元的違法所得主動退繳。

檢察官說：“電信網絡詐騙犯罪也從粗放型的‘廣撒網式逐漸演變成精細化的‘按需供應式，引流、推廣，這已經成為電詐犯罪的新形式。”

2021年11月15日，房山區法院作出判決，梁軍因犯幫助信息網絡活動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一個月，馬堯因犯幫助信息網絡活動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個月，其余5人被判處有期徒刑六個月至十個月不等的刑罰，皆并處罰金。此案入選2021年公安部打擊電詐推廣引流犯罪的十大典型案例。（文中涉案人員均為化名）DA28750F-A428-45D6-944E-EC0ED9554DD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