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好和雅腐只隔一層紙

樊樹林

《古代官員雅好之癖》一文記了一個故事，湖南巡撫吳大澄嗜金石圖書。中日甲午戰爭爆發，他上疏自請統率湘軍，馳援高麗抗擊日寇。在奔赴前線御敵之際，吳大澄還不忘隨身攜帶心愛的圖書彝鼎。到前方安營扎寨后，將弁紛紛進帳叩見統帥，請示對敵方略。卻見吳大澄手持一方玉章把玩，與幕僚談興正濃，眾將弁只得屏息傍侍。既而，只聽見炮聲隆隆，將士紛紛棄營潰走。吳大澄隨身攜帶的古玩圖書悉數為敵軍所獲。敵酋看著一大堆古玩珍秘，笑道：“不料這營中，倒開有絕大的古董鋪。”

客觀評價，歷史上的吳大澄名聲并不差。然而，如果不是他在中日甲午戰爭中因雅好成癖而錯失良機，變成“聞炮響而輒奔”的膽小鬼，那么他在群眾中依舊是“靖邊保疆的大英雄”吧。

最高檢發布消息稱，甘肅省人大常委會農業與農村工作委員會原副主任張令平被提起公訴。張令平惡跡斑斑，貪污受賄、求神拜佛、吃拿卡要都不算什么，他還以自己雅好之名行“雅賄”之實，被坊間早稱之為“字畫書記”。如今這位曾經聲名顯赫的“字畫書記”面臨公訴，不知天下諸公欣喜如何！吳大澄因沉湎自己的雅好而耽誤了自己一世清明，而像張令平因自己的雅好而在仕途上“折戟沉沙”者更讓人唏噓。

白居易曾說：“人皆有一癖，我癖在書章。”蕓蕓眾生，誰沒有自己的愛好呢？癡迷收藏古玩字畫者有之，鐘情于舞文弄墨者有之，擺弄樂器半生者更有之，官員也不例外。河南省原人大常委會副主任秦玉海有個身份是“攝影家”，曾退贓價值數百萬元的攝影器材;安徽省原副省長倪發科玩玉成癡，瘋狂收受的大量玉石占其受賄總額的近8成;吉林省曾經最年輕的縣（區）委書記之一、最年輕的廳級領導干部之一的藍軍喜歡唱歌，頻繁出入松原各家高檔歌廳。他的“雅好”，成了別有用心者的絕好機會，一次他進京開會，竟然有人“陪唱”到了北京。

官員與普通人是不同的，因為每一個官員的手中都掌握著公權力。普通人有個雅好，是私事，可讓生活多一些趣味;然而官員有了雅好，事情就另當別論了。“不怕領導講原則，就怕領導沒愛好”，這么多因雅好而走上不歸路的官員都印證了這句話的普適性。只要官員們有愛好，毫無疑問就會給投機鉆營者留下可鉆的空子。由于官員掌握公權力，因此自身的雅好往往會被很多人特別關注，官員如果過多地展示自己的個人愛好，很容易成為行賄者的突破口。所以，官員的雅好很容易成為權錢交易的紐帶，而最終化身為讓自己墮落的助推器。

“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因此，即使官員們的雅好正當，也應該對自己的造詣有一個清醒認識，不可在旁人的吹捧中飄飄欲仙，而喪失自己的原則和立場;同時，從權力運行倫理角度看，官員作為公眾人物，更需要在雅好方面做出一些讓渡，這才是自我提升、自我矯正的關鍵之處。

雅賄也好，雅腐也罷，玩的都是附庸風雅。對于官員們而言，雅好和雅腐只隔了一層窗戶紙。此掩耳盜鈴之舉，終究無法逃脫法律制裁。

（摘自2020年第11期《做人與處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