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客戶信息透明度對企業投資效率的影響研究

殷楓 張婧瑤

【摘 要】 有別于以往探究企業信息透明度對自身投資影響的文獻，文章基于供應鏈信息溢出效應視角，考察大客戶信息透明度對供應商企業投資效率的影響。實證結果顯示，大客戶信息透明度與企業投資效率呈正相關關系;當企業議價能力弱和大客戶地理距離遠時，二者正相關關系越強。上述投資效率的提高主要表現為對企業過度投資的抑制。針對該結果進一步探究發現，大客戶信息透明度的提高會顯著增加企業研發投資的比例，同時也會顯著抑制企業資本支出的投資比例，但其對企業資本支出的抑制強于對研發投資的提升。文章豐富了供應鏈信息溢出效應的相關研究，以期為我國經濟社會資源有效配置和供應鏈合作效率的提高提供啟示。

【關鍵詞】 大客戶信息透明度; 投資效率; 議價能力; 地理距離; 供應鏈

【中圖分類號】 F830.593?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4-5937（2022）13-0114-10

一、引言

隨著經濟全球化的日益加深，供應鏈間的競爭早已取代企業競爭，是鑒證企業乃至國家競爭力的有力代名詞。“十四五”規劃提出，要提升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水平，分行業做好供應鏈戰略設計和精準施策，形成具有更強創新力、更高附加值、更安全可靠的產業鏈供應鏈。為構建和維護良好供應鏈關系，企業在該系統中扮演各自角色，相輔相成、互相成就，逐漸演變成“休戚與共”的利益聯盟。尤其是企業選擇一定銷售量占比的少數客戶作為主要客戶，導致上述供應鏈聯動現象愈發明顯、客戶影響企業各項決策的作用越來越大。此種情況下，客戶信息如何對企業投資產生影響，具體而言，大客戶信息透明度對企業投資決策的影響如何，值得思考。

對企業投資決策的關注，一直以來都為實務界和學術界所熱衷。當前我國堅決實行精準投資、有效投資的“穩投資”舉措，無疑是經濟提質增效的有效保證。同樣的，學術界廣泛認為影響企業投資決策的因素眾多且復雜。已有文獻表明，企業信息透明度是影響投資效率的重要因素之一，但相關研究主要集中在企業信息透明度對自身投資效率的影響。周中勝等[1]認為，由于透明的會計信息減少證券市場中信息不對稱的原因，信息透明度與資源配置效率呈正相關關系;張興亮等[2]發現，信息透明度可以緩解不同股權性質的企業非效率投資問題。近年來，逐漸有研究探討供應鏈中客戶信息質量對供應商投資效率的影響。例如，Raman et al.[3]提出客戶盈余管理會左右企業的投資行為，造成企業關系專用性投資增加。Chen et al.[4]實證發現，客戶的管理層盈余預測報告可讀性與企業的投資效率呈正相關關系。但鮮有文獻基于大客戶信息透明度視角探究其對企業非效率投資的成因。

本文利用A股上市公司客戶-企業組合數據，考察大客戶信息透明度對企業投資效率的影響。研究發現，大客戶信息透明度的提高會在供應鏈上進行縱向傳導，從而產生溢出效應。大客戶信息越趨向于透明，越有利于縮小供應鏈上下游企業間的信息不對稱程度，企業投資效率越高，并且二者正相關關系會在企業議價能力弱和大客戶地理距離遠時越強。另外，擁有大客戶的企業其投資效率的提升，主要表現為過度投資發生的概率和程度顯著變小。進一步探究得出，這主要是因為大客戶信息透明度對企業資本支出的約束強于對研發投資的提升。

本文可能的主要貢獻在于：第一，豐富了供應鏈信息溢出效應的相關研究。已有文獻從多方視角探究了供應鏈信息溢出效應對企業的影響[5-7]。本文試圖厘清大客戶信息透明度與企業投資決策的關系，強化了對供應鏈信息溢出效應相關研究的認識和理解。第二，以往對企業投資決策的影響因素研究主要集中在宏觀、行業及企業自身方面[8-9]，探究企業信息透明度對自身投資決策的影響，僅有少數文獻考察供應鏈信息溢出對企業投資決策的影響[4-5]。本文將研究視角置于供應鏈關系之內，從供應鏈這一縱向傳導路徑出發，深入探究客戶信息透明度對企業投資決策水平的動態影響，有助于拓展企業投資決策影響因素的研究視角。第三，本文的研究內容也為我國“穩投資”舉措提供數據支撐。

二、文獻回顧

隨著現代供應鏈發展的逐步深入，供應鏈內部成員在這段合作關系中相互依賴，漸漸成為對方不可分割的利益相關者。這是供應鏈信息溢出效應存在的重要原因。國內外學者主要從以下四方面對供應鏈信息溢出效應進行探討。

第一，供應鏈信息溢出效應對企業股價的影響。Olsen

et al.[10]最先發現客戶銷售公告會引起企業的股價波動。而后有學者認為客戶的盈余或破產公告分別會對供應商股價產生積極或消極影響[11-12]。Cohen et al.[13]認為，主要客戶的股票回報能夠對企業的股票回報起到引導作用，投資者可通過觀察主要客戶的股票收益率，從而預測供應商企業的股票收益率。Cheng et al.[14]還發現波動后的供應商股價會發生回轉。國內學者則基于供應鏈這一縱向傳導路徑從不同角度追蹤客戶企業的相關信息給供應商股價帶來的影響，包括客戶盈余公告、客戶股價崩盤風險等[15-16]。

第二，供應鏈信息溢出效應對企業投資決策的影響。早期文獻大多將客戶盈余信息作為探究影響企業投資決策的切入點[3，17]。Jun-Koo Kang[18]發現企業規模較小以及與客戶經濟聯系不強的情況下，客戶的盈余重述可能會導致企業直接終止與其的合作關系。近年來有學者將企業財務數字信息之外的文本信息納入供應鏈信息溢出效應的研究范疇。例如，從客戶年報披露的風險信息以及管理層盈余預測可讀性兩個角度探究客戶文本信息對企業投資決策的影響，結果表明二者皆與企業投資效率呈正相關關系[4-5]。

第三，供應鏈信息溢出效應對企業現金持有決策的影響。與之前國內外學者普遍關注客戶財務信息與企業投資決策的關系不同，國內學者底璐璐等[6]獨辟蹊徑，從客戶文本信息角度考察客戶年報負面語調對企業現金持有決策的影響。研究結果發現，客戶的年報語調越消極，企業則會持有更多的現金，表明客戶年報凈負面語調在供應鏈上存在傳染效應。

第四，供應鏈信息溢出效應對證券分析師的影響。Guan et al.[7]認為，在分析師跟蹤客戶的前提下，客戶盈余消息越多，分析師修改對企業預測結果的可能性就越大。隨后，Luo et al.[19]發現，供應鏈信息溢出效應有益于證券分析師利用供應鏈上下游企業間的信息，對企業進行盈余預測，而且供應鏈信息提高了分析師的預測準確度。

綜上所述，盡管有關供應鏈信息溢出效應的文獻逐漸增多，但現有關于供應鏈信息溢出效應的研究并不多。目前，我國經濟正處于新型轉軌時期，且與西方的資本市場制度環境不同。本文結合大客戶、企業個體特征，對大客戶信息透明度與企業投資的關系進行探討，以期厘清二者間的作用關系和具體經濟后果。

三、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大客戶信息透明度與企業投資效率

搜集、利用相關信息對投資項目的預期收益展開合理評估，是企業進行投資決策的必要步驟。具體到供應鏈系統中，在上下游企業各自評價契約方營收業績時，企業信息通常具有重要的參考作用。Chen et al.[4]認為客戶年報的風險信息披露會明顯提高企業的投資效率，這是企業利用信息進行經營決策的重要表現。賴淑妙等[17]研究發現，客戶盈余重述會導致其下游企業的研發投資減少、投資效率降低。由此推定，大客戶信息透明度會對企業投資決策產生影響。原因有二：第一，大客戶信息透明度的高低，意味著供應鏈各方企業掌握合作伙伴信息的多少，企業可憑借切實可靠的客戶信息如真實的產品銷售狀況等，考量未來一段時間內企業銷售給客戶的產品訂單量，并判斷行業預期，進而預測企業自身的發展潛力，及時制定和調整經營策略。第二，大客戶作為企業產品的主要銷售對象，若具備穩定運營、持久盈利的良好素質，不僅可以維系企業收入的穩定性，還能保證企業營運資金的正常流動和周轉。這樣企業才能夠確保未來投資項目不會出現資金流斷裂。故而，對大客戶信息透明度的研究有利于企業正確評判客戶的支付能力，使企業合理分配對投資項目的資金投入。

具體而言，大客戶的信息透明度越高，意味著處于供應鏈合作關系中的企業互相之間掌握的信息幾近同步，企業能夠取得主要客戶更多的公開和私人信息，知曉對方的產品實際銷售水平和經營策略，以正確估計投資項目的預期獲益水平，這對企業投資效率的提升十分有利。例如，Chiu et al.[5]研究發現，客戶公司年報中披露的風險信息，包含公司通常不會主動對外公開的基本風險信息，而這些信息于企業而言尤為重要，在評估特定關系投資時，此類信息披露會提高企業投資效率;此外，客戶年報披露的風險信息還可以為企業私下從客戶方獲取需求信息提供驗證，從而提高企業的投資效率。Chen et al.[4]認為，客戶的管理層盈余預測報告可讀性越高，與復雜的報告相比，企業從簡單明了的報告中獲取的信息更為豐富;客戶的管理層盈余預測可讀性越高，釋放著客戶整體透明度更高的信號，使得供應鏈上下游企業之間的“信息鴻溝”逐漸縮小，即信息不對稱程度降低，進而提高企業的投資效率。反之，如果大客戶的信息透明度越低，則企業和大客戶之間的信息不對稱程度就越高，而主要客戶作為企業重要的收入來源，若企業無法獲取客戶真實的銷售現狀和預期發展，也就不能做出正確的投資決策，即實際投資額偏離正常水平，致使投資效率低下。為此，本文提出假設1。

H1：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大客戶信息透明度越高，企業投資效率越高。

（二）議價能力的調節效應

在供應鏈關系中，企業議價能力的高低是市場地位和競爭力的直接體現，并在上下游企業的博弈中起決定作用。大客戶信息透明度對企業投資效率的作用大小，可能會因企業議價能力的強弱有別而存在差異。一般而言，當市場中的企業數量較少或可供選擇的客戶數量較多時，企業就會在這段合作關系中處于優勢地位[20]。該優勢體現在，議價能力強的企業除可獲取客戶公開信息之外，還可以通過較為密切的供應鏈關系或其他私人渠道，取得更及時、更豐富且可信度更高的私密信息。這意味著大客戶與議價能力強的企業分享準確需求信息的可能性更大[5]。反之，議價能力弱的企業在與大客戶的合作關系中無談判優勢可言。原因在于，此時大客戶較少分享準確的需求信息。另外，客戶私下提供的信息也不一定是可信的，且企業也不太可能從客戶公開披露之外的私人渠道獲取客戶信息。故議價能力較低的企業更易受到主要客戶的“信息要挾”，使大客戶信息在企業評估投資項目未來盈利能力時的作用更加凸顯。例如，Chiu et al.[5]實證分析得出，客戶年報披露的風險信息與企業投資效率呈正相關關系，且當客戶議價能力相對于企業議價能力較強時，客戶年報披露的風險信息與企業投資效率呈正相關關系越強。基于上述分析，可推斷，企業相對議價能力弱更加劇了其對于大客戶信息的依賴性。據此，本文提出假設2。

H2：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當企業議價能力越弱時，大客戶信息透明度與企業投資效率正相關關系越強。

（三）地理距離的調節效應

已有研究發現，地理距離是影響契約各方信息交流的重要因素[21]。具體到由客戶-企業構建的二元交易系統中，企業對主要客戶的信息依賴程度可能會受到二者間地理距離的影響。首先，大客戶的地理距離較遠會影響企業履行監督職能。由于客戶-企業是利益密切相關的結合體，客戶信息可以作為反映企業未來發展狀況的“晴雨表”，其中包括銷售收入、公司前景等，皆是影響企業進行經營決策的重要參考標準[6]，故企業會盡可能履行監督職能。在面對相距較遠的大客戶時，企業對大客戶經營發展的監督治理成本會隨之提高，親赴客戶所在地考察的可能性亦大大降低[22]。其次，遠距離的大客戶會讓企業花費更大的交流成本，大客戶的經營策略和預期發展潛力等信息都難以甚至無法得知[21]。以上兩種原因，皆加深了企業對主要客戶的信息依賴，讓企業面臨處于信息劣勢地位的風險。因此，當大客戶地理距離遠時，其企業信息透明度對于企業評估投資項目的未來盈利能力更具參考價值。基于上述分析，提出假設3。

H3：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當大客戶地理距離遠時，大客戶信息透明度與企業投資效率正相關關系越強。

四、研究設計

（一）研究樣本和數據來源

本文手工篩選出A股非金融類上市公司年報中的1 464對客戶-企業組合作為觀測值。其中大客戶的認定標準為當期銷售額最高的客戶作為本文的研究樣本。由于目前我國關于供應鏈信息披露尚未形成統一規范，故后續分析時樣本數量有所減少。本文使用的其余公司財務數據均來自CSMAR數據庫。

（二）變量定義

1.投資效率

本文的被解釋變量是企業的投資效率（INV）。關于投資效率的衡量，借鑒Richardson模型進行計算，如公式1所示。該模型中的殘差ε表示非效率投資，殘差值為正表示過度投資規模（OverEXINV），殘差值為負表示投資不足規模（UnderEXINV），回歸的擬合值是估計的最佳投資水平[23]。

INVi，t=α+β1INVi，t-1+β2Qi，t-1+β3Levi，t-1+β4Agei，t-1+

β5Sizei，t-1+β6Returni，t-1+β7Cashi，t-1+∑Year+∑Ind+εi，t

（1）

上式中，INVi，t和INVi，t-1分別表示當期和上期新增投資，等于（購建固定資產、無形資產及其他長期資產的支出+取得子公司及其他營業單位支付的現金凈額-處置固定資產、無形資產和其他長期資產收回的現金凈額-當期折舊費用）/總資產。Qi，t-1表示t-1年末TobinQ值。Levi，t-1代表t-1年末的資產負債率。Agei，t-1表示截至t-1年末的公司上市年限的自然對數。Sizei，t-1表示t-1年末公司總資產的自然對數。Returni，t-1表示t-1年股票回報率。Cashi，t-1表示t-1年末現金與總資產的比率。

為使投資效率結果更具穩健性，參考已有做法，將公式1回歸的殘差值大小按升序排列，剔除前10%樣本，將后90%樣本留作使用[24-25]。

2.信息透明度

本文的解釋變量是大客戶的信息透明度（SYN）。關于信息透明度的衡量，參考已有研究，采用股價同步性衡量公司信息透明度，如公式2、公式3所示[26-28]。現有文獻已證明，股價同步性（SYN）的值越大，表示股價同步性越高，股價特質信息越低，信息不對稱程度越高，信息透明度越低。

ri，t=β0+β1rm，t+β2rl，t+εi，t? （2）

SYNi=Ln（）? （3）

上式中，ri，t為第t周的個股收益率，rm，t為第t周的市場收益率，rl，t為第t周的行業收益率。公式2回歸得到的擬合值即為公式3中的R■■。

3.議價能力

借鑒已有研究，本文使用上市公司向其客戶提供的凈商業信用額（TCC）作為議價能力的衡量指標[29]。具體公式如下：

凈商業信用額（TCC）=（應付賬款+應付票據+預收賬款）-（應收賬款+應收票據+預付賬款） （4）

當企業議價能力高于同行業議價能力的中位數時，TCC取1，否則為0。

4.地理距離

本文參考Cumming et al.[30-31]的做法將地理距離（Cusfar）界定為大客戶與企業之間的空間距離。先確定企業、客戶每家企業的注冊地址，再使用百度拾取坐標系統查詢注冊地址具體經緯度坐標，最后利用所得坐標計算二者相隔的球面距離。

C=sin（LatSC）×sin（LatCC）×cos（LongSC-LongCC）+

cos（LatSC）×cos（LatCC）? ?（5）

空間距離=R×Arccos（C）× （6）

公式5中的LatSC表示企業注冊地址的緯度，LatCC表示客戶注冊地址的緯度，LongSC表示企業注冊地址的經度，LongCC表示客戶注冊地址的經度。公式6中的R為地球平均半徑6 371千米。當企業與大客戶間的地理距離高于同行業地理距離的中位數時，Cusfar取1，否則為0。

（三）模型設計

為檢驗以上假設，本文建立模型1，具體如下：

INVi，t/OverEXINVi，t/UnderEXINVi，t=α+β1SYNj，t-1+

β2Topi，t-1+β3ChairmanGMi，t-1+β4Boardi，t-1+β5Opri，t-1+

β6Sizei，t-1+β7Cashi，t-1+β8Levi，t-1+β9cvi，t-1+∑Year+

∑Ind+εi，t? 模型1

具體變量定義見表1。

五、實證結果與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

從披露具體客戶-企業的上市公司數量可以看出，總體數據量較低，這是由于目前針對上市公司信息披露還未有統一規定。表2列示的是描述性統計結果。可以看到，INVi，t均值為0.038，表明樣本實際投資水平偏離最佳投資水平的差額是3.8%，且INVi，t最小值大于0，說明樣本中的企業存在投資效率低下的現象。這與之前學者得出的結果無明顯差異[24]。SYNj，t-1的均值為-0.137，標準差為0.792，最小值為-2.335，最大值為1.569，說明大客戶整體信息透明度處于較高水平，信息不對稱程度較低。但不同企業呈現的信息透明度懸殊較大，可見信息披露標準未統一。另外，在控制變量中，Boardi，t-1、Sizei，t-1和Cashi，t-1的標準差較大，說明樣本當中的企業其上述指標存在較大差異。

（二）多元回歸分析

表3報告了H1的回歸結果。從Panel A中可以看出，SYNj，t-1系數為正且在10%水平上顯著，表明大客戶信息透明度高，企業的投資效率越高，即H1成立。這可能是因為大客戶信息透明度越高，企業與大客戶信息不對稱程度越低，雙方的道德風險和逆向選擇問題會有所改進，企業所獲關于主要客戶的公開或私密信息，會在時效和數量上趨向同步，最終導致企業投資效率的顯著提高。該結果驗證了前文的猜想，說明大客戶信息會在供應鏈上產生溢出效應，影響企業投資決策。另外，Panel B結果顯示，SYNj，t-1系數為正且在5%水平上顯著，但Panel C中的SYNj，t-1系數為正卻不顯著，表明大客戶信息透明度與企業的投資效率的正向關系主要體現在較高的信息透明度更好地抑制了企業過度投資，但對投資不足行為的抑制并不顯著。

表4報告了企業議價能力對大客戶信息透明度與企業投資效率關系的調節作用。如Panel A和Panel B的分組結果所示，Panel A中的SYNj，t-1系數雖為正卻不顯著，Panel B中的SYNj，t-1系數為正并在5%水平上顯著，說明大客戶信息透明度對企業投資效率產生正向影響，且在企業議價能力弱的一組中表現更為明顯。這為本文H2的成立給予支持，即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企業議價能力越弱，大客戶信息透明度與企業投資效率的正相關關系越強。原因在于，議價能力弱的企業通常處于信息劣勢地位，且無法從其他渠道獲取客戶相關的私有信息，故更依賴于大客戶信息。為知曉企業具體的非效率投資行為，基于企業議價能力的強弱分組，進一步考察了大客戶信息透明度與企業過度投資（OverEXINV）和投資不足（UnderEXINV）的關系。表4中Panel C和Panel D的結果顯示，議價能力越弱的企業，其非效率投資行為的弱化主要在于企業過度投資行為的減少。

表5顯示了H3的回歸結果，即大客戶地理距離對大客戶信息透明度與企業投資效率關系的調節作用。據Panel A和Panel B的分組結果所示，大客戶信息透明度皆對兩組企業的投資效率產生正向影響，且在大客戶地理距離遠的一組中SYNj，t-1系數為正并在1%水平上顯著，表明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當大客戶地理距離遠時，其信息透明度與企業投資效率正相關關系越強，即H3成立。這可能是因為，遠地理距離造成的種種“隔閡”會抬高企業的交流成本;再者，企業的監督職能在實際履行中同樣會遭遇多重困難。于企業而言，此時更傾向于從大客戶信息當中尋找相關線索，客戶信息的參考價值和被依賴度大大提升。并且，基于大客戶地理距離遠近分組，進一步考察了大客戶信息透明度與過度投資（OverEXINV）和投資不足（UnderEXINV）的關系。如表5中Panel D的結果列示，SYNj，t-1系數為正并在1%水平上顯著，這表示供應鏈上下游企業間的地理距離越遠，主要客戶的信息透明度會顯著抑制企業過度投資行為。Panel C的結果表示地理距離越近的大客戶企業，其信息透明度抑制企業過度投資并不顯著。

六、進一步分析與穩健性檢驗

（一）進一步分析

前文的一系列結果均表明，大客戶信息透明度可以有效弱化企業過度投資行為。對此，本文為深入探究其具體經濟后果，進一步考察了大客戶信息透明度對企業投資結構的影響。

結合本文研究數據并參考已有文獻對投資結構的理解[32]，現將投資結構細分為資本支出投資（CAPX）和研發投資（R&D）。具體而言，資本支出投資（CAPX）等于當年資本支出投資的變化量/總資產;研發投資（R&D）等于當年研發變化量/總資產。將模型1中的被解釋變量依次替換為資本支出投資（CAPX）和研發投資（R&D）、控制變量替換為影響資本結構的變量分別進行回歸，結果如表6所示。Panel A的結果報告了大客戶信息透明度與資本支出投資的關系，SYNj，t-1系數為正并在10%水平上顯著，意味著大客戶信息透明度越高，企業資本支出投資比例會顯著降低。此外，Panel B顯示SYNj，t-1系數為負并在5%水平上顯著，這說明大客戶信息透明度越高，企業研發投資比例會顯著增加。故結論為，大客戶信息透明度的提高會顯著增加研發投資的比例，卻會抑制資本支出的投資比例。另外，兩組樣本中SYNj，t-1的回歸系數報告了大客戶信息透明度對企業資本支出的抑制作用會大于對研發投資的提升作用。這可能是由于資本支出占總投資的比例較大，信息透明度對其產生的抑制作用的邊際貢獻則較大。

（二）穩健性檢驗

1.信息透明度的衡量

為檢驗實證結果的穩健性，本文借鑒伊志宏等[33]的做法計算股價同步性，對主要結果進行檢驗。具體公式如下。

Ri，w，t=β0+β1RM，w，t+β2RM，w-1，t+β3RI，w，t+β4RI，w-1，t+εi，w，t

（7）

SYNCHi，t=Ln（）? ?（8）

穩健性檢驗結果皆與前文的主要結論一致：表7的Panel A中SYNCHj，t-1系數為正并在10%水平上顯著，表明大客戶較高的信息透明度高可以提升企業的投資效率。表7的Panel B結果顯示，SYNCHj，t-1系數為正并在5%水平上顯著，反觀Panel C中的SYNCHj，t-1系數為正卻不顯著。該結果透露，大客戶信息透明度與企業投資效率的正相關關系主要體現在較高的信息透明度更好地抑制了企業過度投資，卻對投資不足的遏制功效不明顯。

2.投資效率變量替換

另外，本文參考已有文獻，在衡量投資效率的公式1中將TobinQ值替換為銷售收入增長率[25]。穩健性結果與本文的主要結論一致，即大客戶信息透明度與企業投資效率的正相關關系主要得益于企業過度投資的顯著減少。結果見表8。

七、研究結論與建議

本文考察大客戶信息透明度與企業投資效率的關系，同時基于企業和客戶個體特征對二者關系進行探究，得出以下主要結論：（1）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大客戶信息透明度與企業投資效率呈正相關關系。（2）當企業議價能力越弱和大客戶地理距離越遠時，大客戶信息透明度與企業投資效率的正相關關系越強。（3）大客戶較高的信息透明度對企業投資效率的提升，主要得益于減少了過度投資行為。需要說明的是，大客戶信息透明度對企業資本支出的約束強于對研發投資的提升。

本文的研究結論提示：第一，我國證券監管機構在關注企業信息透明度對自身投資決策的影響之外，也應重視企業信息透明度對其他企業投資決策的影響。另外，企業特征作為不可忽視的因素，同樣會對企業的投資決策有著不可抗力的影響作用，證券監管機構需有效關注并利用這些企業特征，以優化資本市場和提升資源配置效率。第二，本文的研究內容提醒各企業，需注意規劃不同類型的投資比例，保持動態調整和升級投資結構。第三，監管機構應進一步優化健全信息披露制度，并積極引導企業做出良性示范，這有助于資本市場中的利益相關者充分了解和評價企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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