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賣菜

□張曉奔

19歲那年，本來成績還算優秀的我，因為考前的一次嚴重感冒，導致高考成績非常不理想而落榜。我接受不了這樣沉重的打擊，也聽不進任何人的勸告，一氣之下，跑到縣城的一個建筑工地去干活，一干就是多半年，只在春節時回過一趟家。

第二年春天，我繼續當小工，當時干活的地方，距離車站不遠，每天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和行人，我心里非常傷感：本來，我也有機會到遠方去，可惜……有一天，我剛下工，母親忽然找來了，她看到我渾身上下全是土，手上還磨出了血泡，當即落下了眼淚。我擔心工友笑話，趕快把母親拉到角落里，告訴她自己在這里一切挺好，不用掛念。

母親知道我太倔強，沒有勸我回去，只是強行把口袋里的錢全都塞給我：“干活小心點，買點好吃的。”送走母親，我繼續默默地干活。奇怪的是，第二天工頭主動找到我，他簡單問了問我的情況，吩咐帶班工人：“別給他安排太重的活兒，還是個學生娃呢！”他還對我說：“我看你是塊讀書的料兒，早晚會有大出息的！”

我連大學的門檻都進不去，落魄到只能搬磚頭，還能有什么出息？我在心里苦笑著，什么也沒說。接下來的幾天，外面一直下雨，工友們在宿舍里喝酒、打撲克，我覺得無趣，干脆跑出去淋雨。

不知不覺中，走到距離工地很遠的一片田野，只見那里長滿了我在老家常看到的曲曲菜，好親切啊！因為母親每年春天都喜歡用它拌涼菜，它的味道苦中帶著一股清香。這時，我看到有人披著一件破舊的雨衣，正蹲在地里拔曲曲菜，莫非這人也和我的母親一樣，喜歡用它來做菜？

我正要走開，那人站起身來，卻一個趔趄摔倒了，手里的曲曲菜全掉到了泥地里，我伸手想扶起此人時，一下子驚呆了，居然是母親！“您怎么會在這里？”我急切地問。“唉，我……”母親有點尷尬，吞吞吐吐地說：“那天我來找你，看到這里有大片的曲曲菜。后來進了城，碰巧遇到有人賣曲曲菜，用紅頭繩扎著，一小把就能賣一元錢。我干脆就沒回去，天天拔了這些菜進城去賣……”

“您在這里人生地不熟，這幾天都住在哪里啊？”我心疼地說。“不用住哪兒，就在車站的椅子上湊合一下”母親忙著撿起地上的曲曲菜，我彎腰幫著一起撿，然后鼓起勇氣說：“走，我跟您一起去賣菜！”

我不愿意復讀，是害怕給原本不富裕的家里增加負擔，而母親如此辛苦地進城賣菜，是為了多攢一些錢，一心只想為我鋪平繼續求學的道路。當天晚上，我跟工頭說，寧肯少一點工資，只求給母親在簡陋的工棚里找個住處。沒想到，工頭嘆了一口氣說：“你娘那天找過我，說是愿意把每天賣菜的錢交來一些，只求不要給兒子安排太重的活兒，你們娘倆個啊……”

那年春天，母親每天進城賣菜，我更加賣力地干活，有時也會幫母親賣菜。春天快要過去的時候，我結束了打工生涯，跟著母親一起回家。又過了一年多，我終于接到了夢寐以求的大學錄取通知書！

如今，每年春天，我在街頭看到有人賣曲曲菜，總會想起當年母親進城賣菜的經歷。盡自己所能，用無聲的支持默默為孩子撐起一片天，這就是一位母親平凡又偉大的情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