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在談戀愛，也不是沒在談戀愛

葉傾城專欄

葉傾城，女，作家，曾著有《你好啊，一年級》等童書，《孩子，謝謝你選我做媽媽》等散文集，《原配》等長篇小說。

打電話來求助的女孩子，聲音小小的：“我們不是在談戀愛，也不是沒在談戀愛。”

我說：“這是什么意思，我聽不懂……”

原來，她和前男友交往之初，男方父母就反對。他呢，開始態度堅決，漸漸就不太堅決了。她賭氣說分手——其實并不是真心的，只是藉此想讓他挽回她。她也不是第一次說了，但這一次，他順勢同意了。

既然如此，為什么還“不是沒在談戀愛”呢？她的同學、朋友都罵她這樣藕斷絲連的行為。她說：“因為他始終對我很好。”每次她痛下決心，他總嬉皮笑臉地出現。窗外才飄起冬日第一片雪，他就發短消息讓她加衣服。“如果真的已經分手，他為什么還要這么關心我？”

我心里嘀咕：發個短消息就叫關心？聯通、移動逢年過節就給全國用戶發短消息拜年，難道全國用戶都在和這兩家公司談戀愛？

不必問，已經分手的男人為什么還要來找你？無熊掌，魚也可;無魚，蝦也可;連蝦都沒了——青菜、豆腐也能填滿肚子。既然新女友還不曾手把降落傘，婷婷降落在他面前，閑著也是閑著，不妨繼續與舊戀人調個情、廢個話。如果舊戀人不介意，他們就可以像仍在談戀愛一樣。這是很多男人的戀愛觀。

前女友是一種很實惠的存在：已經很熟，不用再耗費時間溝通;分手已成定局，普通朋友而已，不需要負責;尤其是如果前女友心存幻想，難免要更加好好表現，曲意承歡，甚至可以比戀愛時候的狀態還要好。

前女友就是傳說中的備胎：召之即來，來之能戰，揮之即去。

女孩要想擺脫這種位置，首先得面對現實：你已經失去他了！“不是在談戀愛，也不是沒在談戀愛”，這種狀態就相當于：不是及格，也不是不及格;或者，不是活著，也不是死了——真實世界里，從來沒有這樣的事情，它只是偶爾會在玄幻小說或者盜墓小說里出現。

多困難，多不甘愿，都得接受真相。別說“狠不下心”，女人不對自己狠心，男人遲早對你狠心;別說“做不到”，世上沒有做不到的事——永動機除外。

前男友是否還在愛你、喜歡你、關心你，他的感情是不是真的？答案其實并不重要。《儒林外史》里有一個很殘忍的故事：一個讀書讀傻了的老儒叫王玉輝，女婿病故之后，女兒誓要殉夫。公婆驚得淚如雨下，親媽痛哭流涕，王老秀才卻說：“我兒，這是青史上留名的事，我難道反阻攔你？你竟是這樣做罷。”

就這樣，女兒八天八夜未見飲食，活活餓死，母親哭得死去活來。王老秀才卻仰天大笑：“死得好！死得好！”

替女兒請過烈婦旌后，王老秀才出門去，“見船上一個少年穿白的婦人（白是孝服，少婦在為丈夫或父母穿孝），他又想起女兒，心里酸楚，喉頭哽咽，那熱淚直滾出來”。

他的眼淚是假的嗎？當然不是。能因為這哽咽，否認掉他的殘忍嗎？封建禮教殺人不見血，他是替禮教拿刀的人。

就好像，你的前男友，他的關心也許是真的，但他確實已經離開你了。

（編輯 鄭儒鳳 zrf911@sina.com，西米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