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遂英
每天睡前或醒來品讀一首詩或一首詞,不覺間找到了很多樂趣。古人的雅趣、見物興起的詩章以及所遭受境遇時的感慨,雖用短短幾字卻把景、物、人、心境描繪得淋漓盡致。
如蘇軾對待人生的跌宕起伏、起起落落并未低沉,反而在貧困潦倒之時對屠子恩賜的羊骨大贊人間美味,窮居茅舍仍有對美食的執著。
杜甫幾經流亡,最后定居成都浣花溪畔草堂,享受與夫人對弈、與稚子垂釣的天倫之樂,身陷囹圄依然有憂國憂民的愛國之心?!皶钥醇t濕處,花重錦官城?!背啥嫉拇河晔呛蔚日滟F,一夜細雨把此時的錦都點綴得花團錦簇,我似乎從杜甫的喜悅里感受到了百姓們的希望,也感受到了這位淪陷才子的不絕心境—我雖困苦,然我樂在其中。
納蘭容若的感傷“漿向藍橋易乞,藥成碧海難奔,若容相訪飲牛津,相對忘貧”,這是天人兩隔的思念,是朝朝暮暮的融乳之情,本想執手一生卻天妒其情,終是短暫,留下的只是夢中的相會,可嘆一代才子抱恨郁郁而終!我似看到玉面郎立足廊亭的憂郁眼神,面對雨中的海棠花緬懷撫琴吟詩的時光,挑燈夜讀時賢妻的相伴,以及閨閣中的嬉戲等,都歷歷在目,卻再也沒有了。“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這是何等的傷感,我讀至此潸然淚下,只嘆才子佳人總是空留遺憾!
“賣花擔上,買得一枝春欲放?!背蹩创司?,只是覺得平凡,但轉思不免驚訝!何等雅意及俏皮。及再看“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在那個年代,女子足不出戶,而濃睡不消殘酒的,又是怎樣一個閨閣女子呢?更為大膽的是“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的直面道白。試想,如今的女子也是多為含蓄的,即使夫妻也不會這么直接討好,而這位女子,時髦的裝扮“春欲放”(我只覺得這幾個字點綴得好,春天百花競相綻放,比目爭艷,而女主人公定想表達的是只為悅己者容,這赤裸裸的表白啊)。而此時的女子又豈可如此大膽呢?更何況酗酒后的殘醉。李清照為一代杰出女詞人,早期的婚姻是幸福美滿的。趙明誠雖是一介考古學士,但從李清照俏皮大膽的字里行間可知對她的百般縱容及寵愛??上ё怨偶t顏多坎坷,張愛玲、林徽因,還有杜秋娘等等,太多的女子才華滿腹但命運總是不濟。值得贊嘆的是,不管身經何處她們也沒對自己松懈,反而留下許多值得我們學習的詩詞文章及樂觀的生活態度!李清照亦如此,夫妻的相處之樂、閨閣游戲、對景物的憧想,字里行間只覺得美不勝收,想融入其中。
王昌齡的“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杜牧的“娉娉裊裊十三余,豆蔻梢頭二月初”,溫庭筠的“井底點燈深燭伊,共郎長行莫圍棋”,李后主的“刬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李太白的“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白居易的“后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等,無不讓人歡喜。我更喜歡張可久的詩句:“數間茅舍,藏書萬卷,投老村家,山中何事?松花釀酒,春水煎茶?!彼苫?、春水,極物所用,何等雅致,不就是極樂凈土之態嗎?有李太白“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的豪邁,有一代名相張九齡先生“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露滋”的遙寄憂思及無奈,更有“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于嗟闊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的誓言!
太多精湛華美的詩句,細品卻讓自己似乎穿越時空,回到當時的境況,神思自己似乎成了身穿羅裙的采蓮女,嬉戲于荷塘之中;又似乎身處畫堂之中,看著李后主與小周后月夜相約;也似乎成了兩小兒繞著深院井堂玩鬧的童趣。更感慨楊貴妃享盡榮華,“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集三千寵愛于一身,卻落得自縊馬嵬坡的下場。白居易的《長恨歌》寫盡鉛華,飽含了對他們愛情悲劇的感嘆!
重溫記憶中的殘存片段,很享受這些字里行間的華麗,精湛得似一場繁華的精神之旅。同時,我也從其中悟出很多生活真諦—美亦精神之樂,神及精氣之所持。
學無止境,學亦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