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峰

在我們學校,沒有一個學生不認識老錢,因為他一個人管理著全校三千多人的學習及生活必需品,還有貨架上五花八門的小零食。他永遠都瞪著那雙兇巴巴的小眼睛,警惕著每一個蜂擁而至的學生。
老師們也都熟悉老錢,背地里叫他“人精”。
這家伙,沒聽說他和學校的頭頭腦腦們有啥拐彎抹角的親戚關系,卻年年都能拿下學校小賣部這個60萬元標底的生意。
每天從早到晚,三千多名學生源源不斷地往他口袋里送鈔票。更了不得的是,老錢竟然還拿下了學校膠印廠的標。
兩臺印刷機一天到晚“咔咔咔咔”轉個不停,各年級各學科的學案試卷,一張張地吐出來,鈔票便一張張地往老錢口袋里飛。
比起拿著死工資的老師們,這可是兩塊大肥肉。嘴里叼著兩塊大肥肉的人,難道還不是人精嗎?
這天,七年級的劉老師剛走進辦公室,嘭的一聲,把手中的一桶方便面扔在辦公桌上,嘴里嘟囔著:“真是人精。”
“大清早的,咋啦?”
“早上沒顧上吃飯,到老錢那兒去找桶方便面,你們猜怎么著?沒零錢,少了五毛錢,老錢硬是不愿意,非得讓我用微信支付!”
“是呀,一天好幾萬元的流水呢,還這么摳門!”
劉老師把無比蔑視的眼神,送給了桌上那桶方便面。
這時,八年級語文組的陳組長掂著一張剛拿過來的學案驚呼:“這是怎么回事呀?一面是知識點,一面是學校管理制度?”
送學案的小年輕趕緊解釋:“我當時就問了,老錢說我們的學案只有一面,正好把只印了單面的多余紙張用上,不浪費。”
“這個人精!”陳組長下了評論,“那你問他,我們開去的膠印單是不是可以少一半?”
“那他一定不愿意!”
辦公室里傳來一陣會意的笑聲。
元旦到了,幾十個班級的元旦晚會即將拉開帷幕,一輛輛送貨車樂此不疲地把吃的喝的玩的一應物什,從大門外運送到教學樓下,學生們再像螞蟻搬家一樣,抬著東西排著小隊朝樓上運。
突然,“蟻流”被老錢攔截了。老錢拍打著送貨車的車門,爭吵聲在樓下炸開了:“學校小賣部是我承包的,校內的生意只能由我做,你算哪根蔥?”
“人家來買,我有貨就賣,你管得著嗎?”
老錢臉紅脖兒粗,送貨人脖兒粗臉紅,樓上辦公室的窗口探出一張張幸災樂禍的臉……
三個月的疫情封閉解除,學生和老師終于從困居的家中返回開闊的校園,開始正常教學活動了。
上級規定,入校師生都得佩戴口罩。這時,返校的老師們發現,每個辦公桌上都放著一袋一次性口罩,每個返校學生的課桌上,也放著一袋口罩。此后,口罩每周一發,持續發了兩個月。
“學校在細節上做得真不錯,暖人心。”師生、家長都豎起了大拇指。
在全縣人民的共同努力下,疫情得到控制。抗疫告捷,縣電視臺播放了全縣抗疫英雄表彰大會。在縣紅十字會頒發愛心捐贈杰出人士獎杯時,大家看到,老錢竟然站在一群老板、總裁之間,抱著金燦燦的獎杯。在接下來衛生部門頒發獻血英雄獎牌時,把金牌掛在脖子上的,竟然也是老錢。
主持人動情地向觀眾介紹,金牌獲得者老錢,已經連續二十年不間斷無償獻血達一萬毫升,為無數病患提供了生命救助……
臺上的老錢,依然瞇縫著小眼。
“聽說,開學發的口罩都是老錢捐給學校的呢。”
辦公室里,老師們的閑聊又開始了。
“一天要發幾千個口罩,那么多,得不少錢吧?”
“我聽說,老錢要求不公開,這人還怪有意思的哈!”
小賣部里依然熱鬧無比,印刷機依然“咔咔咔咔”地唱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