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禮
晚秋時節,氣溫驟降。一連下了三天雨,第一天淅淅瀝瀝,第二天大雨滂沱,第三天時斷時續。
我望著窗外鉛灰色的天空愣神,想著生活中的不如意。一只燕子迎著大雨,凌厲地劃過天空一角,消失在窗欞上方、我視野不可及的方向。
表妹突然在我背后問:“小鳥都去哪兒了?”
經表妹一說,我才發現不曾留意過的問題:平日里窗外嘰嘰喳喳的小鳥去哪里了呢?
美國作家杰羅姆·大衛·塞林格在《麥田里的守望者》一書中提出過類似的問題:冬天河面結冰的時候,河里的鴨子都到哪里去了呢?
表妹的問題和杰羅姆·大衛·塞林格的問題一樣令我迷茫。雖說我已經不像五歲小孩那般懵懂無知,但這兩個問題還是難住了我。
當天傍晚,雨勢漸緩,我對著窗口的一棵橡樹,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想在枝葉深處找到小鳥的身影,可是失敗了。
奇怪了,小鳥到底去哪兒了呢?
我不禁天馬行空地想,如果我是一只鳥,會在這雨夜躲到哪里去呢?
我想象自己是一只在雨夜找不到藏身之處的小鳥,冰冷的雨滴不斷地從天而降,毫不留情地擊打我的身體并滲入我的羽毛。一分鐘,一小時……我的身體越來越重,濕淋淋的羽毛遮不住徹骨的寒意……
即便如此,我也不曾自暴自棄。
我在心里佩服起這些小鳥來。以前我從未像現在這樣,對一只小鳥抱有如此敬意。
那天半夜,我被大雨聲驚醒,再也睡不著。我打開臺燈,拿起那本沒讀完的推理小說,可是讀了兩頁,怎么也讀不下去了。我又從書架里抽出一本沃爾特·惠特曼的詩集——《草葉集》,隨手一翻,翻到了夾著綠色書簽的那一頁。
我最先注意到我用鉛筆畫了下劃線的句子:“要像樹和動物一樣,去面對黑暗、暴風雨、饑餓、愚弄、意外和挫折。”
幾年前,我讀過這本《草葉集》,還在書中做了注解,用下劃線標明了自己不理解的部分。
我回憶起了當時的疑惑,人是高等動物,既然可以用樹和動物不具備的智能解決問題,又何必自甘墮落,用退化的方式解決問題呢?
但是這一刻,聽著雨聲,想著雨中的小鳥,我似乎有點兒明白了。
我也曾經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女孩,卻不知在何時,將那份純樸的快樂遺落在某處,成了一個眉頭緊鎖的成年人,將陽光拒之門外。
此刻,窗外大雨依舊。樹林里的小鹿、市郊的流浪貓、城市里的大橡樹,無一不在經受著傾盆大雨的洗禮。
但如果我有雨中小鳥十分之一的堅強,也不會淪落到整天自怨自艾、顧影自憐的樣子。原來我還不如一只暴風驟雨中的小鳥!
合上書,我久久難眠。第二天早上醒來時,陽光覆蓋在我的臉上,暖融融的。雨停了,我隱約聽到清脆的鳥鳴。
小鳥又回來了!
當天下午,我去逛了公園,坐在湖邊長椅上吹風,在廣場上喂了鴿子?;丶业穆飞希翼樎啡曩I了一本《鳥類圖鑒》。晚上我給表妹打電話,約好下周末帶她去紅葉谷觀察小鳥。
窗外,小鳥在樹枝上抖落快樂的音符。看到它們回來,我由衷地為它們感到開心。我想,我也是時候擁抱陽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