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單寫作教學實踐探索

張忠澤

【關鍵詞】清單寫作，過程寫作法，清單設計，寫作過程

寫作教學中，教師往往比較重視學生寫作前的指導和寫作后的評改，對于學生的具體寫作過程則認為是學生個體的事，因而不予以干預和指導。這種寫作教學，實質是將寫作視為簡單的“寫作知識輸入—寫作語篇輸出”過程。它忽略了學生言語思維加工的復雜性，比如針對特定讀者的選材、表達思路的選擇、言語內容的調適等;忽略了教學資源的開發和利用，比如師生、生生知識和經驗的分享與相互激發。20 世紀70 年代末，美國學者華萊士·道格拉斯（Wallace Douglas）提出，寫作是一個過程，寫作課應該在寫作過程中教授方法，該理念后來發展成“過程寫作教學法”[1]。他認為寫作是一種社會交際活動，寫作過程一般包括“預寫作—起草—修改—校對/編輯—出版/提交”五個階段[2];教師的主要職責是參與學生寫作的整個過程，在不同階段給予學生有針對性的指導，并且引導學生根據教師、同伴的反饋多次修改作文，從而幫助學生輸出最終的寫作產品，形成一系列寫作策略。[3]

過程寫作教學法被引入我國之后，首先應用在英語寫作教學領域。20世紀末，中文寫作教學領域也開始展開相關探索。華東師范大學董蓓菲教授及其團隊率先進行了嘗試，并針對我國寫作教學狀況，創新性地研制了貫穿學生寫作過程、引領學生寫作進程的“寫作清單”，包含寫作內容、表達方法、寫作策略等方面的知識和要求。[4]寫作清單在過程寫作教學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是教師管理學生寫作行為的重要媒介”，“供學生在寫作全程中自檢和互評”[5]。該團隊認為借助清單引領全程寫作，具有任務清晰化、教學結構化、寫作人文化、體現全程化等特點，能夠較好地培養學生的寫作能力，因而認為“清單寫作是過程寫作法本土化實踐研究的路徑之一”[6]。作為團隊核心成員之一，筆者在本文主要介紹清單寫作教學的設計理據和清單設計案例，以求對當下中學寫作教學提供一些借鑒。

一、寫作清單的設計理據

過程寫作教學法追求對學生的寫作進行全過程的指導和干預，這對教師的課堂管理能力、寫作教學知識和即時反饋能力等都提出比較高的要求。在西方小班化、個別化教學的背景和理念下，這種寫作教學方法具有推行的物質和文化基礎。但是基于我國大班額、集體教學及教師相對滯后的教學觀念和能力，推行這種寫作教學方法面臨嚴重的挑戰。如何將教師的指導貫穿于眾多學生寫作的全過程，成為過程寫作教學推行的關鍵問題。董蓓菲教授及其團隊提出，在寫作過程中介入寫作清單，可以解決教師無法兼顧對全班學生指導和評價所帶來的困惑，調控學生的寫作過程，提高寫作指導和講評效率。

寫作清單主要以書面形式呈現給學生。董蓓菲教授及其團隊設計的寫作清單主要由標題、評價框和條款三部分構成，“標題點明題目、清單類型;評價框便于學生自評、互評、核對與檢查，用‘√’或‘×’做記錄;條款是寫作要求”[7]。清單主要在如下三個階段介入：第一是預寫作階段，第二是起草階段，第三是修改階段。根據其介入的目的和功能，三個階段的清單稱呼也不同，在預寫作階段稱為“任務清單”，在起草階段稱為“寫作指導清單”，在修改階段稱為“評價清單”。預寫作階段介入任務清單，包括在指導課上給出寫作要求、寫作內容方面的知識;起草階段介入寫作指導清單，包括在指導課上分析寫作任務、寫作主題、寫作目的，提示表達方法、寫作策略等，以提示寫作方向，發揮寫作清單的導向功能;修改階段介入評價清單，包括具體的評價內容、要求、修改建議等，作為學生評價同伴作文的依據，幫助學生樹立讀者意識，對草稿多次修改、反復完善，發揮寫作清單的診斷、激勵功能。

教師對于寫作清單的設計，可以分為四步，即研讀、提煉、定準和表述?！把凶x”是指教師閱讀、理解教材中有關某次寫作的知識和要求，根據理解對其進行分類、整合，概括出本次寫作的基本知識和要求。“提煉”是指教師在解讀教材的基礎上，結合課標、文體學知識篩選并提煉寫作活動的具體知識和要求。“定準”是指教師對寫作知識和要求在難度上的準確定位與細化，主要根據學情來定準，不同學段要體現區分性?！氨硎觥笔侵附處熡煤啙嵰锥恼Z言呈現清單內容，表述時要盡量用簡單的陳述句或疑問句，以便學生在應用過程中有效地操作。

二、寫作清單的設計案例

下面以統編教材七年級下冊“寫出人物的精神”單元為例，展示寫作清單的設計步驟及其應用。

教材對本寫作單元的要求是“抓住典型細節來表現人物的精神風貌;借助一些寫作手法來加以突出、強調;借助一些抒情、議論的句子”;并展示了三個寫作實踐，學生可任選一個完成。這里主要以第三個寫作實踐為例：

生活中我們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人，有的讓你尊敬，有的讓你佩服，有的讓你感動，有的讓你嘆息……以《這樣的人讓我》為題，寫一篇作文。不少于500字。

提示：

1. 題目橫線處應該填上一個能體現自己情感態度的詞語。

2.“這樣的人”可以是你熟悉的人，比如你的同學、鄰居，也可以是陌生的人，比如路人、新聞報道中的人;可以是某個具體的人，也可以是某一類人。

3.“這樣的人”應該是具有某種精神品質，或代表某種風氣的人。要著眼于個性、品質去描寫，寫出你的情感傾向。

1. 研讀

統編教材七年級下冊單元教學設置了“寫出人物的精神、學習抒情、抓住細節、怎樣選材、文從字順、語言簡明”等幾個單元寫作任務。作為下冊的第一個寫作單元，“寫出人物的精神”順承上冊記敘類文體的寫作任務，并在此基礎上實現訓練進階。七年級上冊在記敘類文體的寫作上，安排了“學會記事、寫人要抓住特點、思路要清晰、如何突出中心”等幾個單元。從寫人的角度來看，主要是側重人的外在行為的寫作訓練，而到了下冊“寫出人物的精神”這個單元，顯然將寫作訓練的重點轉向了人物的內在精神。因而，教學這個單元要力求讓學生首先明白“人物精神”的含義，即應包括一個人的個性、品格、思想、氣質等，能用短小精悍的詞語概括出人物的精神特點，使“人物精神”從抽象走向具體，寫人敘事也從抓形似到抓神似。本單元的選文也都是扣住這一寫作要求來編選的，比如鄧稼先、聞一多、魯迅、孫權，都是力求透過細節的描寫，透過一些抒情和議論的語句，將人物內心的精神展現出來?！哆@樣的人讓我》這一題目的設計，也契合單元訓練要求：“這樣的人”讓學生聚焦人物的寫作，并且要將人物的行為和表現交代清楚、詳細;橫線部分引導學生關注自己的感受，也就是對人物發表看法、表達情感。這種半命題的設計給學生的情感表達預留了空間，有利于學生寫出自己的真實情感。

2. 提煉

通過研讀環節可以知曉本寫作單元的任務是要求學生學會運用細節描寫，借助一些寫作手法來表現人物精神，屬于記敘類文體寫作。提煉環節要求教師從課標、文體以及具體的寫作任務中篩選、概括出適合學生掌握的具體知識和能夠完成的基本要求。對于七至九年級記敘類文體的寫作，《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2022年版）》的要求是“表達意圖明確，內容具體充實”。課標的要求主要是從表達角度提出的，這對于教材有關記敘類文體的寫作要求是有益的補充。記敘類文體主要以記敘、描寫為主要表達方式，通過生動形象的人物、事件來反映生活，表達思想感情。寫作實踐三是以“典型細節”來表現“這樣的人”的精神風貌。為了讓學生將以上要求和任務客觀、翔實地體現在習作里，教師要概括、篩選出寫的人是誰、為什么寫他（她）、“典型細節”表現怎樣的精神、如何通過記敘和描寫來表現人物精神。對于《這樣的人讓我》，教師可以提煉出寫作活動的基本知識和要求：用記敘、描寫來體現人物精神，表達意圖明確，運用細節描寫。

3. 定準

教師要根據完成寫作任務的班級來掌握學情。對七年級第二學期的學生而言，他們具有寫記敘類文體的基礎，但是也存在著一些共性的問題。大致而言，學生在寫作記敘類文體時，存在立意不深、情感失真、材料俗套、陳述簡單、語言不雅等問題。根據學生的這種情況，可對本次寫作任務定準為：能通過細節描寫來表現人物的精神，并運用議論等表達方式來表達自我情感，做到立意深刻、語言通暢、情感真實。

4. 表述

在設計清單時，教師應用通俗易懂的語言表述寫作知識和要求，以幫助學生完成確定中心、選材、結構、語言等任務，運用評價清單，完成對初稿的修改，體現寫作的過程性。

（1）任務清單

任務清單是針對學生寫作前階段進行的頭腦風暴來擬定的，引導學生找到寫作的聚焦點，展開對所寫的人、寫他（她）的理由、他（她）的精神、要表達的思想情感、寫作方法等方面的思考。鼓勵合作學習小組成員以文學閱讀經驗、社會生活經歷為支點，圍繞任務清單說出自己的觀點或對別人的觀點進行總結、概括、升華，但不對同伴發言作評論性判斷，這個過程體現了學生的自主性和同伴的啟發性。擬設計清單如下：

（2）寫作指導清單

指導學生進行記敘類文體寫作，可以圍繞內容、結構、語言三方面進行，細化為中心明確、內容充實、感情真摯、情節豐富、描寫生動形象、語言暢達。頭腦風暴所形成的結論、觀點為學生進行預寫作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寫作指導清單的介入就是要指導學生對這些基礎信息進行整合、加工。把“這樣的人”塑造成鮮活的人物形象，圍繞人物述說生動的故事，在細節描寫中體現人物精神、寫出自我情感和態度、體現出“故事”背后隱藏的主旨。擬設計清單如下：

（3）評價清單

記敘類文體寫作要處理好“內容”“情感”“主旨”三者之間的關系。借助評價清單來對學生的修改稿作出評價，是一個幫助學生樹立讀者意識的過程。將評價清單作為評價同伴作文的依據，評價的內容有助于同伴進行二次修改或重寫;同時對自己的草稿進行反思，找出存在的問題并根據評價清單的具體內容找到修改的方法。評價清單包括評價內容、要求、修改建議等。擬設計清單如下：

三、清單寫作教學的價值

清單寫作教學是過程寫作法本土化實踐的嘗試，其具有如下兩方面的價值。

1. 清單寫作是“教為主導、學為主體”理念的具體表現

寫作是包括構思、立意、選材、撰寫、修改的復雜過程。學生在每個階段中都會面臨困難、遇到問題，過程寫作教學要求教師預判學生可能遇到的困難或問題，及時進行干預和指導，幫助學生獲得解決困難或問題的策略，形成寫作的實踐能力，促進寫作素養的提升。大班額是過程寫作引入我國之后面臨的一個重要問題，教師在課堂教學中照顧到全體學生的寫作過程，這是過程寫作能夠落實的關鍵。寫作清單的設計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這一難題。以清單形式對寫作任務予以指導，能夠降低學生完成寫作任務的難度，緩解學生因寫作失敗帶來的壓力，調動學生寫作的積極性。寫作清單將寫作要求、寫作知識、寫作計劃與寫作過程聯系起來，依據寫作任務的認知刺激，對寫作任務、寫作要求、寫作知識、寫作修改進行重新審視。教師通過寫作清單對全班學生進行指導和評價，發揮合作學習優勢，體現集體智慧，實現教師對學生寫作過程的監控以及學生對寫作的自我調控。

清單寫作教學，使學生成為寫作教學活動的中心，成為寫作知識和寫作意義的主動建構者;鼓勵合作學習、同伴互助，促進學生之間相互交流、共同發展。教師要發揮清單的導向功能、診斷功能、調控功能和激勵功能，不能讓清單成為體現教師個人意志的強制性“命令”。

2. 清單寫作促使教師由傳授寫作知識轉向研究寫作規律

清單寫作教學成為管理學生寫作行為、促進教師轉變寫作教學理念的著力點，也有助于教師對教學過程進行反思，實現了從關注“文”到關注“人”、從學生個體寫作到合作學習寫作、從教師評價到學生借助清單互評、從結果性評價到過程性評價等轉變。教師運用過程寫作理論指導清單寫作實踐，優化實踐過程，體現教師教學藝術。清單寫作教學的實踐，還是教師自覺或非自覺地參與教育行動研究的體現。教師成為課堂研究者，對提高教師的教育教學水平和教育科研能力等有重要意義，也是提高教師專業能力的有效途徑。過程寫作教學理論、清單寫作教學實踐是對我國寫作教學理念和方法的補充，對教師的專業知識結構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