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寒袍

☉段奇清

熊慶來

嚴濟慈

1924年冬日的一天，熊慶來將身上的皮袍脫了下來，交到妻子姜菊緣手中，說：“你趕緊去典當鋪一趟，把它當了。”妻子疑惑：“家中還有點錢，只要精打細算，節約一點，還可以維持幾天。”正說著，窗外刮進一陣風，熊慶來不禁打了一個寒戰。妻子說：“天這么冷，你只有這件袍子，還得靠它御寒呢。”熊慶來說：“再過兩三天學校就會發工資，那時我們就能把它贖回來。”

原來，嚴濟慈1923年從南京高等師范學校畢業后，因成績特別優異，在愛才惜才的老師熊慶來等三人的資助下去法國巴黎大學深造。那天又是熊慶來給嚴濟慈寄錢的日子，可經濟一時困難的學校沒能按時發工資。得知原因，姜菊緣心疼熊慶來，也擔心嚴濟慈在國外挨餓，于是眼淚汪汪地拿著皮袍去了典當鋪。

雖說熊慶來典當了自己唯一的皮袍，身體忍受了幾天的寒冷，可一想到身在法國的嚴濟慈能夠不因生活而影響學習，心中就暖暖的。

嚴濟慈不負老師的期望，抗日戰爭爆發后，身在巴黎的他積極開展抗日宣傳。回國途中，他在接受《里昂進步報》記者采訪時，再次對日寇的侵略行徑進行了強烈譴責，致使他和家人都遭到日本特務的監視。他一時無法回到北京，便從香港繞道去了昆明，因沒有工作，生活十分窘迫。此時，熊慶來正擔任云南大學校長，于是介紹嚴濟慈夫人張宗英到學校圖書館工作，嚴濟慈一家人的溫飽才有了保障。

老師的幫助與關懷，嚴濟慈一刻也沒忘懷，他始終記著恩師那件御寒袍。在法國留學時，他將老師的幫助化作求知的動力——因他在數學、物理等領域取得的優異成績與杰出表現，法國開始承認中國大學的文憑。

此后，嚴濟慈時刻關心著恩師的冷暖。“文革”期間，熊慶來蒙受冤屈，很多人怕受牽連避而遠之，嚴濟慈卻常去看望恩師。

有人對嚴濟慈說：“你總去熊慶來家，不怕有人說你們師生串通一氣嗎？”嚴濟慈義正詞嚴、擲地有聲地說：“我只知道老師是對國家有巨大貢獻的數學泰斗，而且他對我恩重如山。”

1969年2月3日，熊慶來與世長辭。嚴濟慈悲痛萬分，在恩師遺體前淚如雨下。此后，嚴濟慈常去探望師母，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作為我國現代物理學研究工作的創始人之一、光學研究和光學儀器研制工作的奠基人之一，嚴濟慈被徐悲鴻譽為“科學之光”，物理學家潘建偉院士也稱贊他是知識分子的典范。

師生之情如一件御寒袍，正是這件袍，讓師生之情似陽光一樣，給世人的心靈穿上了溫暖無限的袍。

（華 庭摘自《莫愁·時代人物》2022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