泳池女王溺亡：怎堪“殉情”愛人處心積慮

羅小菜

2019年5月23日上午8時，浙江省湖州市郊區的一個釣魚人，剛支好魚竿，就發現不遠處的水面上漂浮著一具女尸，他嚇得趕緊報警。經查，死者是湖州市27歲的游泳教練張楚楚。死者姐姐張娜娜向警方反映，張楚楚一年前工作中出了事故，一直無法釋懷，曾靠安眠藥物入眠，前幾天情緒失控，疑似輕生。盡管家屬認為是“自殺”，但警方卻調查出一個匪夷所思的案件——

自殺的“泳池女王”，死因剖析迷霧連連

2019年5月23日，浙江省湖州市警方對“溺水”身亡的女子查明身份后，很快聯系上死者姐姐張娜娜。張娜娜確定是妹妹后，抱著妹妹生前的遺物，當即痛哭失聲：“我沒想過，她就這么去了。這讓年邁的父母如何承受啊！”

接著，張娜娜向警方反映，她和妹妹僅差2歲，家住湖州市區。張楚楚性格活潑，高中畢業后，上了體育學院，學的就是游泳專業。大學畢業后，張楚楚在離家不遠的健身館當了游泳教練。2018年，妹妹教的一個學員在泳池溺亡，家屬經常找麻煩，從此，妹妹便猶如跌進了噩夢中，整日郁郁寡歡。

那個學員叫陳樂菲，30多歲，也是湖州人，是個闊太太，患有哮喘病，前來健身房游泳是來練習調整呼吸和提高免疫力的。當時，張楚楚害怕惹麻煩，不愿意收下她，她就辦了一張健身VIP金卡，死皮賴臉非要上張楚楚的課。健身房的主管給張楚楚施加了壓力，她才無奈收下這個學員。

很多人反映，張楚楚對這個學員特別頭疼，多次提醒陳樂菲不要去深水區，但陳樂菲脾氣執拗，聽不進勸，結果出了事。2018年4月的一天，陳樂菲在游泳池中溺亡。警方當時很快調查了這起事故，事發時，張楚楚正帶著幾個學員在泳池淺水區練習，并沒有注意到陳樂菲是怎么到了深水區，又是怎么溺亡的，現場所有人都沒有聽到她的呼救聲。由于出事的位置處于監控死角，監控也沒有留下任何記錄。最后，健身館請的律師當庭出具了陳樂菲的病例報告，證實對方患有哮喘和心肌病，在辦卡之初就簽訂了免責條款。法院最終認定，陳樂菲的死亡原因，應為突發心臟病而至溺亡，應屬意外事件，張楚楚不用負刑事責任。健身房態度積極地賠了很多錢給死者家屬，才算息事寧人。

然而，張楚楚卻因此十分自責，一直在悲痛中無法走出來，經常吃安眠藥。就在前幾天，張楚楚情緒很不好，所以張娜娜懷疑妹妹因為這件事自殺，為沒能及時阻止妹妹而悔恨萬分。

警方聽了張娜娜的陳述后，還是疑惑：張楚楚身為游泳教練，水性非常好，又怎么會選擇溺亡這種輕生方式？慎重起見，警方還是建議家屬做尸檢。

法醫尸檢報告顯示，張楚楚生前確實服用了大量安眠藥。一切跡象似乎真的表明是自殺。

然而，進一步的尸檢報告卻讓人驚愕，張楚楚的隱秘部位有兩塊燒灼的痕跡，皮下組織呈現凹痕，系電擊所致，且是新傷。警方對此高度重視，這說明她生前和他人有過接觸，且被擊傷，這一發現逆轉了案件的性質，她的死明顯是他殺。

但走訪中辦案人員發現，張楚楚社會關系單純，為人謙和，從沒和人結怨。張楚楚的舍友給警方提供了一條重要線索，張楚楚有時候發呆，會念叨一個名字——于慕華，偶爾，還會聽她打電話說起這個名字。而警方確認此人正是溺死的陳樂菲的老公。張楚楚的死會和這個人有關嗎？

消失的微信紅包有蹊蹺，億萬富翁竟是真兇

警方隨即詢問了于慕華。時年40歲的于慕華，身材高大，儀表堂堂，他畢業于日本的明治商學院，28歲回國后，先后創建了2家公司，主營商務咨詢、進出口事務辦理等業務。經多年的打拼，他資產過億。見辦案人員調查他和張楚楚的關系，他不無沉重地表示，作為死者家屬，他和張楚楚并不熟悉，但張楚楚總纏著他要求減少賠償，搞得他不勝其煩。

于慕華還出示了自己和張楚楚的微信聊天記錄，辦案人員發現，他在微信中曾經多次指責是張楚楚不負責才釀成了這場悲劇，口氣特別嚴厲。從聊天記錄看，于慕華對張楚楚相當反感，警方便推測，會不會是他為亡妻報仇，殺人奪命呢？

但案發當時，于慕華聲稱正在外地出差，他叫了客房服務后，一直沒有離開過房間。賓館里的監控錄像也很清晰地記錄了這一點，他雖然有嫌疑，卻有不在場證明。警方在已知的線索中無法找到案件的突破口，案件難以推進，陷入兩難。為了尋求線索，辦案人員再次走訪相關人員。而張娜娜無意中的一句話，竟成了揭開案件真相的突破口。

張娜娜說，妹妹非常乖巧懂事，不久前，她生日時，還給她發了一個大紅包，沒想到才幾天，就天人永隔。細心的辦案人員復核了這一信息，驚訝地發現，張楚楚的手機里根本就查不到紅包記錄。這個生日紅包為什么會憑空消失呢？

警方調取張楚楚的消費記錄后發現，原來早在2018年4月，張楚楚曾經買過一個華為p30 pro版本的手機。可張楚楚的遺物里卻并沒有出現這部手機，家人和朋友也不知道這部手機的存在。警方當即利用技術手段定位了張楚楚的這部手機，很快找到了被丟棄的手機，而發現手機的地點，竟然離案發地僅僅3公里。而真相也在這個從未露面的手機里現形了：張楚楚和于慕華竟是情人關系，陳樂菲的死也是于慕華一手策劃的……

警方根據線索抓捕了于慕華，面對鐵一般的證據，他再也裝不下去，交代了整個作案經過——

3年前，張楚楚在一場俱樂部舉行的游泳比賽上，遇到了贊助商于慕華。于慕華給張楚楚頒獎時，隨口說了一句：“我以為是水中蛟龍，豈料是出水芙蓉，悠悠入我心。”張楚楚瞬間臉紅，不由多看了于慕華兩眼。事后兩人互加微信，就這樣認識了。之后，于慕華出差回來總會給張楚楚帶點禮物。一來二去，兩人很快打得火熱。

一次，兩人一起吃飯，張楚楚看到于慕華手上有疤痕，就詢問他。于慕華就把妻子陳樂菲常年患病、脾氣古怪的事情和盤托出。他告訴張楚楚，一次，兩人因為意見不合爆發了爭吵，妻子居然揮刀相向。事后他沒有報警，但兩人的感情走到了盡頭。

當時，張楚楚撫摸著他手上的疤痕，非常心疼。也許是仰慕和同情交織在一起，一個涉世未深的女孩很快淪陷了，她像飛蛾一樣，不計后果地一頭撲入了于慕華的炙熱里。

但兩人近乎瘋狂的熱戀僅僅持續了兩個月，就戛然而止。一天，于慕華突然提出了分手，理由是自己一提離婚，妻子就要和他同歸于盡，他怕耽誤張楚楚的青春。張楚楚突然被分手，蒙了。后來于慕華電話不接，微信不回，仿佛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張楚楚給于慕華發微信感嘆說：“剛剛被愛情滋潤的自己仿佛一夜之間被打入了冷宮，我憋屈得都快瘋了。你為什么不理我了？”但張楚楚根本不知道，這一切都是于慕華的精心策劃。

據于慕華交代，在冷落了張楚楚兩個月后，他再次出現在她面前，又抱著她說，這段時間的離別，讓自己明白了一個道理，沒有張楚楚，他寧可去死。

張楚楚問他為什么不離婚，于慕華苦笑著說：“你別看我妻子身體不好，但要是知道咱們在一起，什么事都干得出來。我有些不良記錄在她手上，要是離婚被她公開，名譽掃地，我還不如去死。”然后，他突然又笑著說，“我的話別當真，你那么年輕美好，我就是再愛你，也不會那么自私。”也許是感情上的失而復得，讓年輕的張楚楚欣喜若狂，她覺得自己根本不能失去愛人，就毫不猶豫地同意了殉情。

于是，兩人決定在賓館一起燒炭自殺。但就在瀕死之際，于慕華突然一把將張楚楚擁入懷中，動情地說，自己多年打拼就要拱手讓人，張楚楚如此年輕就要鮮花凋零，就這么死了他不甘心，他想和張楚楚舉案齊眉地共同生活，哪怕就短短的一段時間也行。張楚楚聽了愛人的表白，不由沖動地說：“那我們就好好活著，讓陳樂菲去死！”兩人當即商量合謀殺死陳樂菲，如果瞞天過海就順利在一起生活，如果不順利再一起赴死。

“殉情”愛人處心積慮，借刀殺人案中案

當天，兩人前往于慕華的鄉間別墅開始了謀劃，他們制定了很多計劃都不滿意，直到于慕華“偶然”發現網上游泳池溺亡的案件……

回家后，于慕華說服了陳樂菲鍛煉身體，并且拿出了醫生的官方建議：游泳對于哮喘有積極的作用，順理成章地給她報了張楚楚教授的游泳班。

按照醫囑，游泳前陳樂菲需提前服用平喘膠囊。于慕華囑咐張楚楚在妻子下游池前，一定要提前更換陳樂菲的平喘膠囊……張楚楚一一照做。而陳樂菲死亡那天，在2米深水區，因藥被替換，哮喘發作，當場溺亡。事發時，張楚楚“故意”和幾個學員練習仰泳遠離了深水區。事發后，張楚楚一度非常愧疚，但是為了愛情，還是將整個事情隱瞞下來。

而于慕華提出兩人在人前演戲，背后來往，于是就上演了于慕華不斷逼迫指責，張楚楚連連道歉的一幕幕。事后，張楚楚辭職到其他地方當教練，于慕華還給她出主意，讓她再買個手機方便聯絡。就這樣兩人的計劃得以順利實施，沒人看破真相。

可殺人之后，以前從沒做過虧心事的張楚楚整日寢食難安，她找到于慕華，提出盡快結婚。但于慕華卻勸慰她，現在結婚不等于告訴警方兩人是同案犯嗎？見于慕華的態度和以往不同，張楚楚大為光火，兩人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不久，張楚楚又發現于慕華開始疏遠自己。2019年5月初，張楚楚竟然發現于慕華和一位喪偶的女企業家牽手戀愛了！張楚楚憤怒至極，找到于慕華，說自己日夜受到良心折磨，為了擺脫噩夢，懲罰他的背叛，她打算自首。于慕華慌了，他向張楚楚承諾一定娶她，還要給她一個浪漫的求婚儀式，張楚楚又一次相信了。殊不知，等待她的是一個更深的陰謀——

就在案發前一晚，于慕華以見客戶為由，事先在距離案發地30公里的外地訂了賓館，入駐后的當晚7點左右，他叫了客房服務，并且提醒服務人員，他需要休息，掛上免打擾的標識。然后，從窗口翻出，實施作案計劃。

因為于慕華多次入住該賓館，對賓館的內外部結構和監控盲區特別熟悉，他特意訂了一樓有灌木的地方。案發當晚，他換裝溜出賓館，潛回湖州市區，駕車到事先指定點。

而此時，一心打算和于慕華圓夢的張楚楚，也如約趕到郊外湖邊，于慕華用鮮花擺出心形圖案，拿出準備好的戒指跪地求婚。事后，于慕華拿出摻了安眠藥的紅酒，哄騙張楚楚喝下。就在張楚楚意識漸漸模糊時，他企圖將行動困難的張楚楚推下湖。不料運動員出身的張楚楚身體素質極佳，絕境之中突然清醒，百般掙扎。兩人扭打中，于慕華拿起事先準備好的電棒，將張楚楚電暈扔進了湖里，同時還拿走了兩人秘密聯絡用的華為手機，砸碎，扔在路邊。他自己則再次返回賓館，摘下免打擾牌子，若無其事地參加了第二天的活動。

于慕華向辦案人員交代，妻子陳樂菲患有多種疾病，無法生育，夫妻感情不和。他幾次提出離婚，妻子不肯，還總以死相逼，他做生意曾經用過一些不正當的競爭手段，她便以此威脅，說離婚就要告發他，讓他名利盡失。就在他無計可施時遇到了張楚楚，在接觸中他發現張楚楚為人簡單，竟然迷戀上自己，于是，他開始謀劃……從頭至尾，他都沒想過娶張楚楚，只是想借刀殺人。他以為就算事后甩了張楚楚，她殺人之后也不敢聲張，自己則能金蟬脫殼，沒想到張楚楚心理脆弱，不斷逼宮，甚至想去自首，他怕事情暴露起了殺心。

2021年底，浙江省湖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以故意殺人罪判處于慕華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因涉及隱私，文中人物均為化名，相關信息做了技術性處理。）

[編后]張楚楚涉世未深，遇到了老謀深算的于慕華，錯將假意當真愛，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但她良心未泯，在犯案后備受內心的折磨，如果她能在遇到“愛情”時學會辨別，也許不會一步步滑向深淵。于慕華善于偽裝和利用，他是感情里的偽裝者，婚姻里的劊子手，也是生活中最可怕的一類人。希望所有女孩在感情中都能擦亮雙眼學會辨別，更懂得守住法律和道德的底線。

編輯/楊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