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運芳,唐 震,田 鳴,杜紅艷
(1.河海大學 商學院,南京 211100;2.江蘇省決策咨詢研究基地,南京 211100)
企業的成長是一個不斷試錯和尋找機會的過程,機會的發現不僅僅局限于新企業的初始階段,更需要持續地發現或創造機會,區別與個體層面的創業,公司創業被視為企業層面的創業行為(Zahra,1995),包含創新、新事業開發、戰略更新(張玉利等,2021),具有創新性、先動性與風險承擔性的特征(江旭等,2017)。數字經濟時代下,越來越多地看到公司層面的創業行動,美團從最初的團購軟件迅速成為涵蓋外賣、電影、團購、買菜、打車等一站式生活平臺;滴滴從最初的打車軟件成為涵蓋出租車、專車、代駕、共享單車、租車等一站式出行平臺。這些公司在競爭環境下憑借著強大的數字能力,對數字創業機會保持高度敏感性,快速識別數字需求并開發數字創業機會,整合數字創業資源(Ngoasong,2018)。不斷著眼于產品和市場創新,對未來的機會采取主動行動,積極試錯并敢于風險承擔,數字經濟時代公司利用數字能力進行創業與傳統創業活動已大不相同。因而,數字技術對創業活動的顛覆性作用值得深入探究(蔡莉等,2019)。
數字能力的研究源于企業信息技術能力和動態能力(董釗,2021),信息技術(IT)軟件如客戶關系管理系統和企業資源規劃系統等軟件提高了企業的整合能力,但是與移動互聯網、云計算、數據平臺等數字技術相比,其更本質上改變的是企業的連接能力,企業可以更便捷地觸達到更多資源、市場和用戶(丁少華,2020),企業在連接基礎上進行數字感知、數字運營、數字協同。已有文獻對數字能力有利于提高領導者即興管理能力(Levallet 和Chan,2018)、商業模式創新(董釗,2021)和企業績效(Khin 和Ho,2019)等開展了研究,多集中于創新領域,盡管商業實踐中數字能力在創業領域中扮演了很多業務角色,然而以數字化為背景的創業研究仍然較為匱乏(朱秀梅等,2020)。
在少數創業研究中,部分學者認為數字能力可能促進公司創業,Nambisan(2017)從數字化轉型視角出發,指出新的數字技術能夠被用于創建新的業務模式,Li et al(2018)認為通過自動化和數字增強、數字化擴展及數字轉型,數字基礎能夠使得企業改變原有業務或開發新業務。但也有研究表明,數字能力也可能抑制公司創業,出現一種“服務市場的暴政”,即過于專注地傾聽客戶可能會對顛覆性新業務產生負面影響。上述研究結論不一致,可能是由于數字能力包括數字感知能力、數字運營能力、數字協同能力這3 個方面,而不同數字能力的存在階段、連接主體、主要表現、主要行為等均存在差異,已有研究并未揭示不同數字能力在現有企業擴寬業務邊界和進行新事業開發中的異質性作用。綜上,數字經濟時代數字能力對公司創業產生了深遠影響,已有研究并未完全揭示其中的內在邏輯。
競爭強度是指企業所處行業的競爭狀況(賈興平和劉益,2014),它主要受競爭者數量、產品同質性、競爭對手的行動等方面的影響(Chen,1996),競爭對手之間的博弈、學習與模仿深刻影響著企業的資源分配和戰略行為(Auh 和Menguc,2005)。已有研究對競爭強度是否會產生公司創業呈現出不一致的看法,一方認為競爭強度大會導致公司創業呈現整體性衰減(戴維奇等,2009),當企業面臨較強的競爭時,企業更趨向于降低產品價格、壓縮邊際收益和進行風險規避,往往會打價格戰和進行更多廣告促銷,減少對技術創新及新事業開發的關注。另一方則認為,激烈的競爭環境會引發或迫使企業進行公司創業以重新獲得競爭優勢(張金山和徐廣平,2020;徐廣平等,2020),競爭壓力使得公司領導人不得不思考公司的戰略更新問題。在新時代商業環境和數字技術使用背景下,企業和行業的邊界逐漸模糊,資源之間鏈接成本降低,不確定因素越來越多,競爭強度越來越大,甚至顛覆者可能都不再來自于同一行業?;诖?,新時代背景下的競爭強度是否會影響企業利用數字能力進行公司創業值得進一步探索。
基于上述研究不足,本文構建了數字能力與公司創業的線性關系模型,通過發放240 份調查問卷,實證研究數字能力3 種表現形式(數字感知能力、數字運營能力、數字協同能力)能否促進公司創業這一問題,以及競爭強度在不同表現形式數字能力與公司創業間關系的調節作用。
對于企業來說,數字能力不僅僅是一種對數字技術的應用能力,也體現為企業內外部技術、資源、機會與能力相互結合、彼此協奏以適應數字環境變化的一種動態能力(董釗,2021)。Warner 和Waeger(2019)將數字能力視為數字感知能力、數字獲取能力和數字轉化能力的集合。Ritter 和Pedersen(2019)把數字能力劃分為數據獲取、數據使用和數據分析三個維度。莊彩云等(2020)認為數字能力是企業利用互聯網相關的基礎設施、資源與平臺實現企業目標的能力。由于本文強調數字能力的連接作用,存在連接主體(消費者、業務與員工、價值鏈)和存在階段(啟動階段、構建階段、擴展階段)的不同,因而借鑒易佳斌等(2022)研究,將數字能力劃分成數字感知能力、數字運營能力、數字協同能力3 種表現形式。數字能力3 種表現形式的差異性見表1。

表1 數字能力3 種表現形式的差異性
資源編排理論強調對資源的有效編排和利用(Sirmon et al,2007),不同資源編排方式產生的效果具有一定差異;①數字資源編排的起源:數字時代下,很多企業都可以購買相關軟硬件和進行信息技術投資,甚至出現更便宜和更容易獲得的云計算和社交媒體技術(如微博、微信、小程序等),與傳統資源相比,數字資源不再稀缺、不再不可模仿和不可替代,且數據資源具有海量性、共享性和高速增長性等特征,因而學者轉而強調對數字生產要素的積累、整合和利用,數字編排應運而生。②資源編排理論可以被用于闡述為什么數字能力能夠驅動公司創業:對于傳統企業來說,數據能力的嵌入可實現以傳統企業為中心的網絡數據資源識別、獲取、整合與重新配置,這為企業跨越市場邊界、挖掘多種機會提供了可能,另外與其他創業多主體互動構建的資源池,提高了機會和資源相互匹配的效率和效果。良好的資源配置能力能夠幫助企業迅速應對環境變化開發新產品、改進管理流程、重構企業的資源結構,現今企業紛紛開發數字資產追尋新發展契機。③資源編排理論可以被用于闡述為什么不同數字能力能夠對公司創業產生不同影響:Amit 和Han(2017)將資源編排理論應用到數字世界里價值創造過程當中,說明企業可以通過不同數字資源編排方式實現不同資源系統和價值創造的最終目的。綜上,基于資源編排理論本文認為,數字能力作為企業在數字環境下的一種特定能力,可以重構創業資源配置和創業治理方式,進而促進公司創業,同時本文假設嘗試對“由于企業擁有不同數字能力,公司創業的哪些挑戰被減少”、“由于企業擁有不同數字能力,公司創業哪些可實現性被增加”這兩問題進行解答。
數字感知能力能夠促進公司創業。數字感知能力主要指的是對外部數字環境洞察能力,例如數字技術感知、政策導向感知、市場競爭感知和消費者需求變化感知等,數字感知能力使得公司創業決策過程更快、更理性、更分散,從而提高資源編排的準確性。第一,企業數字感知能力有助于提高信息警覺性,信息警覺性能夠促進公司創業(Simsek et al,2008)。企業不僅可以通過內部信息系統(IS),如客戶關系管理系統和企業資源規劃系統等,從數字可視化中認清發展趨勢,還可以通過如云計算和社交媒體應用程序,掃描新的顧客偏好信息,形成更具差異性的問題解決方案,率先占領在位企業尚未涉足的細分市場;第二,企業數字感知能力有助于降低不確定性,使得創業風險降低,進而能夠促進公司創業。企業利用數字感知能力對環境進行掃描,能夠在分析大量潛在客戶的基礎上低成本高效率地檢測一些新穎的概念(Nambisan,2017;Briel et al,2018),通過后期的試錯迭代,能夠幫助降低創業風險,提高創業者開發機會的可能,從而促進公司創業的開展。
基于此,提出假設1:
數字感知能力正向影響公司創業(H1)。
數字運營能力能夠促進公司創業。數字運營能力指的是企業在日常運行中的關于研發、生產、渠道、營銷、管理和服務等數字化解決方案的能力,有效資源開發、內部資源利用對公司創業至關重要,數字運營能力使得公司創業不再遵循從0 到1 的構建路徑,從而減少了資源編排的結構化過程。第一,企業數字運營能力有助于降低資產專用性,使得資源結構化過程減少,進而能夠促進公司創業。數字資源具有強的內生編排性、內在連接性、可重編輯性,能夠使得新的數字產品、服務、商業模式能夠不斷地聚合和生成(Yoo et al,2012),企業不再需要重新從0 到1 地搜集、獲取、再選擇資源組合,如滴滴在打車軟件后低成本地嵌入了如專車、出租車、順風車、共享單車等業務入口,企業可以利用數字技術來實現杠桿效應,以較少的資源投入實現較多的產出(Huang et al,2017)。第二,企業數字運營能力有助于沉淀組織成熟經驗并使其流程化,使得協調企業內部活動成本降低,進而能夠促進公司創業。在國際創業的過程中尤為明顯,如小米就通過智能設計系統和云數據庫等數字工具下放權力,實施扁平化管理,以極強的數字能力與印度員工建立鏈接,幫助小米在東道國快速獲取資源,建立本土化人才團隊,獲得了國際創業的成功(朱國軍等,2021)。
基于此,提出假設2:
數字運營能力正向影響公司創業(H2)。
數字協同能力能夠促進公司創業。數字協同能力指的是企業對內外部互補性資源和競爭性資源的整合與協同以打破數據孤島,實現數字資源共享、共建、共治的能力,數字協同能力使得公司創業能夠納入更多的主體和價值創造單元,降低資源匹配成本,同時增加資源編排的廣域性,第一,企業數字協同能力有助于擴大網絡效應,多邊架構能夠促進公司創業。數字協同改變了企業價值創造的方式和途徑,最明顯的就是部分企業開始通過平臺和生態系統獲取巨大的利潤,這是僅僅在企業內部的IT 系統無法做到的,隨著平臺參與者不斷增多,數字平臺主體就可以借助數字協同優勢整合既有資源擴大網絡效應,轉化為自身持續的競爭優勢,使得企業邊界進一步擴大和公司創業的發生。第二,企業數字協同能力有助于提高生成力,生成力能夠促進公司創業。數字能力使得企業能夠以較低的成本與多樣化的主體建立連接并產生頻繁的互動,與企業內部對單一產品創意的挖掘和識別不同,這種多樣化主體的互動,能夠實現多主體機會開發和價值創造,使得企業能夠不斷發現新的創業機會和快速資源整合,進行公司創業。
基于此,提出假設3:
數字協同能力正向影響公司創業(H3)。
數字跳升邏輯由“中國企業管理案例與質性研究論壇(2020)”的最佳論文中提出,其主要內涵是當在組織面臨危機情境下,將會產生一種“數字跳升邏輯”,組織不再是小步試錯而是會以大步快跑的方式推進數字化轉型(單宇等,2021)。當企業使用數字能力進行漸進性的公司創業時,以組織內部驅動力為主,目的是改善組織生存和保持競爭力的價值創造途徑(包括業務模型、操作流程、客戶體驗方式等),其表現是數字化模塊的增加進度相對緩慢,而在外部的壓力刺激下,競爭環境下組織表現出一種數字跳升邏輯,企業必須重視審查市場競爭環境,加快利用數字能力進行產品創新和新事業開發,重新思考數字化未來的企業格局。
在競爭強度較高時,數字感知能力驅動公司創業的作用被增強。第一,高強度的競爭環境會進一步壓縮企業的試錯空間,導致資源浪費和風險性升高,使得企業最終損失超出預期的可承受范圍,這時企業會采取更為謹慎的創業行為(楊剛等,2019),利用數字感知能力能夠實現快速精準地發現消費者的需求,進而確定公司創業的業務方向。競爭環境下客戶轉換成本較低、客戶偏好變化頻繁,企業渴望與客戶建立多樣化的互動并及時把握顧客新的偏好,而數字感知能力可以幫助企業建立新穎的數字連接或強化現有連接,后促進多元化的商業活動。第二,在競爭強度較高的環境中,管理者會不斷關注新的項目機會,將一些可能得項目視為探索未知的選項或通道(馬麗和趙蓓,2018),利用數字感知能力能夠實現探索未知領域,進行前瞻性公司創業的市場布局。在競爭的商業環境中有效的公司創業意味著高管需要對市場機會進行識別、評價和選擇,并實時地調整其創業行為,這時管理層期待新的想法和創造力,鼓勵冒險和創新,在競爭激烈的環境中進行公司創業,企業會自覺運用更高超的技術能力識別、評估并抓住戰略性的創業機遇(García-Morales et al,2014)。
在競爭強度較高時,數字運營能力驅動公司創業的作用被增強。第一,面對競爭強度的增大或數字顛覆者的侵入,企業通常會選擇創建新的、不可預測的市場或向模糊的邊界發生轉移,利用數字運營能力能夠不斷設計數字價值體系并確定最終跨邊界的市場機會。面臨競爭者涌入的壓迫時,擁有龐大用戶基礎的企業能以此種數字資源為重要突破口,在進行數字編排后利用平臺的多邊架構向不同行業實施縱向與橫向包絡,或利用多邊用戶的共生依賴和互補創新擴展網絡效應,以此建立生態系統以獲得二次發展(羅興武等,2021)。第二,激烈的外部競爭意味著企業的穩定發展受到威脅,這會對員工產生一種社會性刺激,進而促進公司創業的知識遷移與利用。面臨激烈競爭時,員工會進行一系列心理需要和行為活動,企業的知識吸收能力會調整到與行業競爭強度相適應的程度,體現為企業員工會更愿意分享知識,以及積極應用其他部門的知識,激活隱形知識和緘默知識,激烈的競爭環境促使了企業需要不斷更新知識體系,進而實現創新產品和服務。
在競爭強度較高時,數字協同能力驅動公司創業的作用被增強。第一,競爭強度較高時,行業內價格、促銷及產品模仿等競爭活動較為激烈,快速克服組織運行中的核心剛性和路徑依賴是企業獲得競爭優勢的有效途徑,利用數字協同能力能夠實現優化業務流程或配置業務資源,進而增強了公司創業的內部協同。公司創業往往會面臨資源約束、組織協調困難等問題,將組織運營體系架構到數字流程上能夠不斷形成眾多相關業務的集成。第二,利用數字協同能力支持業務戰略結盟,從獨立走向合作共贏的競爭戰略。數字時代的競爭早已不再是單一產品的競爭,也不是和單一競爭對手的競爭,而是協同的競爭和網絡的競爭,利用數字協同能力能夠實現利益相關者的信息互動,進而增強了公司創業的外部協同。與數字技術相關的產品或服務往往邊際成本較低,具有“用戶越多、價值越高”的網絡外部性特征,核心企業為了持續在競爭中獲得優勢和源源不斷的機會趨向利用數字組件、平臺和基礎設施,提供一系列的共享、公共和互補的服務與組織架構,在統籌過程中的實現價值創造和價值分配,利用數字協同能力形成廣域生態性。海爾利用數字中臺大力推行鼓勵“員工創客化”,使得企業內外部通過平臺參與創業,源源不斷地獲得新的機會,就是利用其數字協同能力作為企業應對外部競爭的一種戰略行動。
基于此,提出假設4:
競爭強度增強了數字感知能力對公司創業的正向影響(H4a);
競爭強度增強了數字運營能力對公司創業的正向影響(H4b);
競爭強度增強了數字協同能力對公司創業的正向影響(H4c)。
綜上所述,本文的研究模型如圖1 所示。

圖1 研究模型
(1)試調研:研究數據在2020 年10 月至2021 年11 月收集,在正式調研之前,對河海大學工商管理碩士及校友資源發放了50 份問卷進行試調研,要求企業成員評估他們的公司在過去五年從事這些公司創業的程度并給出打分。信效度通過后確定量表,試調研后詢問填寫感受,后對難理解語句進行調整。
(2)實地調研:對江蘇省鎮江市的魚躍醫療設備股份有限公司進行了實地參訪,魚躍醫療近年來不斷開展數字化轉型,使用10 類工業自動化軟件并實現7 大類800 多種的產品柔性化智能生產,利用萬里云大數據中心可以對病人進行人工智能(AI)診斷,通過其全流程的數據采集分析不斷推出了智能產品,進而戰略更新,不斷利用數字能力實現了企業的公司創業。
(3)正式調研:本次調研總計發放問卷400 份,線上線下同時發放,回收問卷298 份,回收率為74.5%;問卷調研對象需滿足以下兩個條件:①企業管理者,包括高級管理者、中層管理者和基層管理者,主管或參與了企業數字化轉型、企業數字戰略制定、數字平臺實施過程的管理者、項目經理或總工程師等;②專業技術人員,包括對企業數字化轉型、企業數字化實踐、企業數字戰略實施比較了解的信息人員、運營人員和工程師等。剔除不符合調硏條件和存在明顯填寫問題(明顯的規律性、中立選項過多)的問卷,剩余240 份問卷,問卷有效率為80.5%。有效樣本特征表述見表2。

表2 有效樣本特征表述
在變量量表的選擇上,參考國內外權威期刊中的經典量表,一定程度上保證了研究的科學性。使用Likert-7 點法測量,其中1~7 對應著“完全不符合、不符合、比較不符合、一般、比較符合、符合、完全符合”。
數字能力。采用易加斌等(2022)、Warner 和Waeger(2019)開發的15 個題項量表,測量的是數字感知能力、數字運營能力、數字協同能力3 種表現形式。
公司創業。遵循Zahra(1995)和Pan et al(2021)開發的14 個題項量表,測量的是創新、新事業開發、戰略更新3 個維度。
競爭強度。采用Yang 和Li(2011)開發的4 個題項,如“所在行業競爭激烈”等題項。
控制變量。借鑒以往相關研究,選取企業產權性質、主導業務所屬行業、企業員工人數等共8 個變量作為控制變量。其中,主導業務所屬行業、從事產品/技術開發人員比重、是否為互聯網企業可能影響企業的數字能力,企業產權性質、企業員工人數、近五年企業平均銷售收入可能影響公司創業。變量測度及指標結果見表3。

表3 變量測度及指標結果
1.信度
借助Cronbach 系數來衡量問卷的信度,使用SPSS20.0 軟件進行計算,得到Cronbach 系數值范圍為0.737~0.965(大于0.6)。因此,表明量表具有較好的信度。其中,公司創業變量的α值為0.932、數字感知能力、數字運營能力、數字協同能力變量的α值分別為0.960、0.964、0.965,競爭強度變量α值為0.737。具體見表3。
2.效度
首先,對KMO進行估計,結果表明各變量的KMO都大于0.6,說明該變量可以進行進一步的因子分析。然后,對問卷數據的效度作驗證性因子分析處理。具體見表3 。
(1)建構效度:建構效度是用于檢驗實證研究中模型的合理性,使用AMOS24.0 軟件進行測量模型的擬合指數計算,χ2/df(卡方/自由度)=1.935,NFI(規范擬合指數)=0.906,IFI(增量擬合指數)=0.960,CFI(比較擬合指數)=0.940,EMSEA(估計誤差平方根)=0.049,說明模型擬合效果較好。
(2)聚合效度:由表3 可知,CR值范圍為0.784~0.974,AVE值范圍為0.569~0.959,滿足組合信度(CR)高于0.7,平均方差提取值(AVE)高于0.5 的標準,這說明各衡量指標與題項之間的關系具有統計學意義。
檢驗變量之間的假設關系一般先對各變量進行相關性分析,確認相關性后再進行多層線性回歸分析,使用SPSS20.0 對其進行分析。變量均值、標準差及相關系數見表4。另外VIF范圍在1.202~4.917,符合小于10的標準,說明不存在嚴重的多重共線性問題,模型可接受。

表4 變量均值、標準差及相關系數
隨后使用層次回歸分析法進一步驗證假設之間的關系,得到的分層回歸結果見表5。

表5 分層回歸結果
模型1、模型4、模型7 均為所有的控制變量對公司創業的回歸模型,可以看出,近五年企業平均銷售收入、從事產品/技術開發人員比重對公司創業有顯著的影響。
模型2、模型5、模型8 為主效應模型,分別在控制變量基礎上加入了自變量數字感知能力、數字運營能力、數字協同能力,數字感知能力系數顯著為正(β=0.635,p<0.01),數字運營能力系數顯著為正(β=0.514,p<0.01),數字協同能力系數顯著為正(β=0.546,p<0.01),說明數字感知能力、數字運營能力、數字協同能力均可以正向影響公司創業,根據系數,數字感知能力的作用最為明顯,其次是數字協同能力,最后是數字運營能力。因此,H1、H2、H3 被驗證。
模型3 在模型2 的基礎上,增加了競爭強度的調節變量及數字感知能力與競爭強度的交互項,競爭強度系數顯著為正(β=0.153,p<0.01),數字感知能力與競爭強度的交互項系數為正且顯著(β=0.107,p<0.01);模型6 在模型5 的基礎上,增加了競爭強度的調節變量及數字運營能力與競爭強度的交互項,競爭強度系數顯著為正(β=0.199,p<0.01),數字運營能力與競爭強度的交互項系數為正且顯著(β=0.074,p<0.1);模型9 在模型8 的基礎上,增加了競爭強度的調節變量及數字協同能力與競爭強度的交互項,競爭強度系數顯著為正(β=0.216,p<0.01),數字協同能力與競爭強度的交互項系數為正且顯著(β=0.063,p<0.1)。對比之下,模型3、模型6、模型9 的R2顯著增加(分別為ΔR2=0.413,p<0.001;ΔR2=0.295,p<0.001;ΔR2=0.320,p<0.001),表明方差解釋率提升,說明加入競爭強度的調節變量后擬合效果更好,競爭強度增強了數字感知能力、數字運營能力、數字協同能力對公司創業的正向影響。因此,H4a、H4b、H4c 被驗證。
為了更直觀地展示,根據分析結果繪制了競爭強度的調節效應圖,如圖2~圖4 所示,可以看出競爭強度高時,直線斜率明顯增加,即競爭強度增強了數字感知能力、數字運營能力、數字協同能力對公司創業的正向影響。

圖2 競爭強度對數字感知能力與公司創業關系的調節效應

圖3 競爭強度對數字運營能力與公司創業關系的調節效應

圖4 競爭強度對數字協同能力與公司創業關系的調節效應
為了驗證假設的可靠性,采用樣本分組法重新計算回歸結果??紤]到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這一行業本身的數字能力較強。因此對該行業的全部樣本進行剔除。剩余行業結果的數字能力3 種表現形式系數顯著為正,證明數字能力3 種表現形式對公司創業主效應仍然顯著,再次驗證了H1、H2、H3;競爭強度系數顯著為正,數字能力的3 種表現形式與競爭強度的交互項系數為均為正且顯著,再次驗證了H4a、H4b、H4c。綜上,穩健性檢驗結果再次驗證前述實證結果。穩健性檢驗見表6。

表6 穩健性檢驗
本文探究了數字能力3 種表現形式(數字感知能力、數字運營能力、數字協同能力)與公司創業的直接效應及競爭強度在其中的調節效應,利用資源編排理論和數字跳升邏輯對240 份調查問卷開展實證分析后發現:
(1)數字感知能力、數字運營能力、數字協同能力均正向影響公司創業,數字能力的作用不僅僅可以提升效率和降低成本,還有利于企業進行公司創業,是數字時代下企業尋找“第二曲線”的有效路徑。
(2)公司創業的目的是有效推動企業成長、價值增值、生產邊界擴大,在正向影響公司創業的3 種能力中,數字感知能力的作用最為明顯,其次是數字協同能力,最后是數字運營能力,這有效解釋了現實情境。首先通過數字感知能力,企業能以較低成本與多樣化的消費者建立連接,現下領軍企業紛紛提倡利用數字手段實現“以客戶為中心”“社群經濟”“粉絲經濟”;其次是數字協同能力,其主要連接的對象是價值鏈伙伴;最后是數字運營能力,其主要連接的對象是業務和員工。
(3)競爭強度增強了數字感知能力、數字運營能力、數字協同能力對公司創業的正向影響。這一結論驗證了“數字跳升邏輯”的存在,在競爭強度較低的情況下,數字能力對公司創業行動以組織內部驅動力為主,是一種漸進性的產品創新和小步試錯性的新事業開發,而在競爭充分的環境下,企業為了在競爭中綜合性利用機會或避免威脅,企業將利用數字能力投入更多資源去進行公司創業。
第一,本文聚焦于數字時代下的公司創業研究。創業行為從本質上講是一種新進入行為,是企業發現、評價和利用創業機會過程中的行為集合。數字時代下,這些新技術的迅速采用和使用意味著,與傳統的公司創業相關的先決條件、過程和結果都將需要更新,本文對數字能力如何影響公司創業的進一步打開,擴寬了時代情境下公司創業的動因研究。盡管現有研究已經關注到了數字能力的關鍵作用,但主要聚焦于數字產品創新、商業模式創新、創新績效等創新領域研究,對與創業行為關系的研究尚處于探索階段,本文響應了創業類頂刊Journal of Business Venturing 對“數字時代下公司創業研究”的呼吁,揭示了數字能力對公司創業的影響機理,是對數字經濟背景下由中國企業層面主導的創業實踐研究的豐富。
第二,進一步豐富了大數據時代資源編排理論的應用。數字社會背景下,數字資產已成為繼人才、土地之后的第六種生產要素,隨著資源屬性和價值創造機制的改變,必然導致資源編排的對象與情景的增加,數據時代資源編排的規律值得被探究(張青和華志兵,2020)。本文基于資源編排理論,嘗試對“由于企業數字能力提高,公司創業活動的哪些挑戰被減少”這一問題進行解答,從機會的識別及利用方面,數字能力使得公司創業決策過程更快、更理性、更分散,從而提高資源編排的準確性;從資源的獲取及開發方面,數字能力的可編程性和可重構性減少了資源編排的結構化過程,已有數字能力的企業不再遵循從0 到1 的構建路徑,公司創業遵循的“機會識別-資源獲取-資源開發-機會利用”的路徑被縮短甚至被改變;從資源的協同方面,數字技術優勢大范圍整合既有資源,降低資源的匹配成本,形成網絡效應的正向反饋環。通過引用資源編排理論,從一個全新的理論視角審視并檢驗了數字能力對于公司創業的價值,同時也拓寬了資源編排理論的應用范圍。
第三,實證驗證了“數字跳升邏輯”的存在。本文在數字能力對公司創業的研究中加入了競爭環境這一調節變量,從組織外部視角出發,實證驗證了單宇等(2021)最新提出的“數字跳升邏輯”,即組織可以利用外部壓力,將數字能力作為重塑組織運營模式躍遷的跳板,同時進一步擴展了研究寬度,驗證了跳升邏輯在公司創業中的應用。以往研究對競爭強度如何影響公司創業產生了不一致的看法,其實是未把企業本身能力稟賦的差異納入到這一關系當中,本文構建了以數字能力為出發點、不同競爭強度情境下的公司創業研究框架,有助于啟發后續以整合企業內部因素和企業外部因素為基礎的新時代情境下公司創業的研究。
本文對數字能力和公司創業的內在邏輯的打開,有利于企業家分配有限資源和精力展開公司創業,進一步推動企業自身成長、價值增值、生產邊界擴大,同時能夠為企業提供防御競爭對手開展相似業務的有關建議。
第一,企業管理者應當認識到對企業數字能力的重要性,注重數字能力人才的培養。數字化變革形式包括兩個維度:資源的數字化和能力的數字化(Drnevich 和Croson,2013),現實中很多企業的心態是“數字化不就是要使用數字系統么?”或是“一家公司只要升級了技術,便能順利完成數字化轉型”,這樣的觀點僅能代表資源數字化,數字化轉型的最終要落到企業數字能力的重塑上來。
第二,企業可以應用“新物種”——以數字能力為抓手進行公司創業,達到重塑企業的產品和服務形式和戰略更新的目的。數字能力可以幫助企業創造新產品、新服務和新業態,數字能力使企業以更低的成本、更快的速度連接更多的資源、市場和客戶。若企業想擴大經營范圍,企業管理者可以擴寬思路,利用數字能力擴寬固定的市場邊界。
第三,數字能力3 種表現形式對公司創業的促進作用不同。若企業自身要開展公司創業,則應首先注重數字感知能力的培育,其次是數字協同能力的培育,最后注重數字運營能力的培育;反之,如果企業要防御其他公司進行相同領域的公司創業,則應構筑不易被改變的數字能力類型,即首先關注數字運營能力的培育,其次是數字協同能力的培育,最后重視數字感知能力的培育。
第四,在競爭環境下,已有企業會不斷地趨向利用自身數字能力嵌入新的應用場景,促進公司創業行動的開展。數字創業活動具有非線性、無邊界性、低成本性及高回報性的特征,激烈的競爭環境會促使企業使用低廉的數字信息資源可以作為新的創業要素,不斷試錯和進行公司創業,促使新的業務模式生長。這也是數字能力較強的互聯網公司業務交疊程度高的重要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