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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煤礦生活

2022-07-20 09:15:18張華亭
陽光 2022年7期
關鍵詞:煤礦

父親有幸成為膠東第一座煤礦的第一代礦工是一九七四年。那天他騎上家里的破自行車,去那座煤礦報到。十九歲的父親,正是風華正茂好年華。他新理了發,留了個偏分頭,破天荒地去縣城浴池洗了澡,在二○六國道上,基于對未來新生活的憧憬,父親滿面春風,竟然在騎自行車時兩手大撒把。偶爾看見一臺拖拉機,父親禁不住就笑了。當時父親還有另一個職業可以選擇——去公社拖拉機站學開拖拉機,就是75馬力的“東方紅”拖拉機。那年月,開拖拉機也是蠻威風的,就像今天開奧迪或寶馬一樣,但父親毅然選擇了去煤礦。說起來,父親去煤礦是靠關系才去成的。父親跟人炫耀光輝歷程時總是說,他一輩子最大的貢獻,就是把那座煤礦挖空了。你想想,挖了一輩子啊,不信挖不完它。父親笑著說道,臉上的表情異常生動。天曉得父親到底挖了多少煤,別人要是問起,你一輩子挖了多少煤?他會指指遠處的大山,說看見了吧,那些煤堆起來,就跟那座大山一樣高。說著,眉毛還一挑一挑的。吹牛皮吧,能有那么高?父親說,半點兒也不吹,可能比那座山還要高。

說起煤礦,父親的眼神瞬間就亮了,他說計劃經濟那會兒,公路上凈是排隊拉煤的拖拉機和“解放牌”汽車。父親記得清清楚楚,那時候公路上跑的幾乎全是拖拉機,大的拖拉機、小的拖拉機、紅的拖拉機、綠的拖拉機,全是去煤礦拉煤的。那時汽車很少,父親上班途中,就看不到拉煤的汽車,十輛二十輛拖拉機過去后,才能看到一輛兩輛拉煤的汽車。那些司機敞開車窗,赤著膊,肩頭掛根油膩膩的毛巾,邊開車邊朝窗外吐痰。

父親有時候會爭強好勝,把自行車前輪貼近拖拉機的后輪,伸手抓住拖拉機的后把手,讓拖拉機帶著自己前行。這樣,父親就省下力氣,以便到井下挖煤用上。若干年后,父親每每回憶起追拖拉機的驚險場面,額頭上就會冒汗。他說,追拖拉機一要膽大,二要技術好。自行車的前輪距拖拉機的后輪僅有十公分左右,有時候風大,特別是頂頭風,前輪稍稍一歪,就和拖拉機后輪靠一塊兒了。只要貼上去,自行車前輪就會被彈出,就會在外力的作用下摔倒。父親后怕地說,摔個眼青鼻腫是經常的事,弄不好得腿斷胳膊折。七十年代中后期,父親上班就一直這樣,風吹著他的偏分頭,就像一道風景。到了礦上,父親對拖拉機司機一笑,擺擺手,然后朝井口走去。

下井后,父親就像一頭豹子,在工作面左突右沖,他的力氣好像永遠都使不完。一把圓弧形的短柄鐵锨在他手里左右開弓,攉起煤來如刮風一般。

攉煤,是采煤工人的專用術語,他們不叫采煤,也不叫鏟煤,而是叫攉煤。一個“攉”字,很形象地將采煤工人在井下的動作體現出來。父親攉煤時,一般使用兩把鐵锨。一把是圓弧鐵锨,一把是長柄寬口方锨。父親先用圓弧鐵锨,這锨小巧玲瓏,當工作面響炮以后,父親冒著濃烈的煙塵第一個沖進去,父親看著那些坍塌的烏黑锃亮的煤塊小山似的隆起在他面前,而腳下便是運煤的溜子,心里不知想到了什么,臉上露出了笑容。溜子活動了,父親這時候便拿起那把圓弧形短柄鐵锨,開始攉煤。父親左邊攉一氣,右邊攉一氣,跟劃船似的,往溜子里拼命攉煤。父親在蓬松的煤堆上攉開一道口子,再順著這道口子往下攉,一直攉到最底層。見底后,父親又改圓弧鐵锨為寬口大方锨,沿著堅硬的地板,一大锨一大锨往溜子里翻。這時候,就不叫攉了,而是叫翻。采煤的術語有很多,不同采煤方式用不同術語。父親說,得抓著底翻。看著一個工作面采完了,又采另一個工作面,父親說,誰說膠東無煤?膠東的煤有的是,怎么攉都攉不完,怎么采也采不盡。

父親很快就在他工作的班組出了名,當上了班長。父親所在的煤礦有四個掘進隊、四個采煤隊。父親分配在采煤四隊,后來采煤隊改成采煤工區,父親一直在采煤四區。

父親雖然留著偏分頭,但這不影響他進步。他入礦第一年就被評為先進生產者,入了團,還被提拔為工區的團支部副書記。這時候,時代悄然在發生著變化,父親受到了這些變化的影響。他看到城里有留長發的青年人,覺得留長發很酷,也模仿起來,把偏分頭留成了長發,成為那個年代的時髦青年。后來,父親還穿起了喇叭褲,正因為這個,父親被礦工會主席點名批評,礦工會主席是老革命干部,看不慣留長發穿喇叭褲的年輕人,把父親說得一無是處,認為父親不走正道,渾身上下沾染了資產階級壞習氣。他在大會上批評說,留長發、穿喇叭褲,這像什么話!什么人穿喇叭褲、留長發?只有社會上的不良青年才穿喇叭褲、留長發。就這樣,父親被認定為思想上出了問題,正在往資產階級道路上滑行。在工會主席的提議下,礦團委撤銷了父親采煤四區團支部副書記的職務。然而父親并沒有改正自己的錯誤,他寧愿被撤銷工區團支部副書記的職務,也不愿把長發剪短,把喇叭褲換掉。父親說,穿喇叭褲難道就是滿腦子資產階級思想嗎?我可是愛煤礦的。

父親想讓時間來證明,他穿喇叭褲、留長發,并不是資產階級思想在作怪,而是受愛美之心的驅使。父親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升井后,父親把礦燈交到礦燈房,去礦工澡堂子洗了澡,穿上心愛的喇叭褲,去食堂打飯。工友說,你還敢穿喇叭褲?父親使勁將長發一甩,說我怎么不敢穿?我就是要穿出去,讓那些守舊派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他們說的那樣。父親拿著碗筷走在從宿舍通往食堂的主干道上。他的右前方是主井,一抬頭就能看見高高的天輪在轉,天輪北面是煤倉,煤倉旁邊就是煤場,能聽見拖拉機在煤倉下面放煤的聲音,煤場跟前還停著幾輛拖拉機,幾個滿面煤灰的裝煤工正在往拖拉機拖斗里裝煤。父親看到這些,大聲地對工友說,看,這就是我們火熱的煤礦生活!父親就像一個詩人,被眼前的景象感染了,他要作詩,歌頌社會主義新煤礦。父親經常這樣,在打飯途中,看到某一事物會浮想聯翩,激情迸發,這引起了幾個打飯女工的注意。她們對父親指指點點,悄聲說著什么,然后一齊笑了。事實上,父親早就注意到她們了,他之所以這樣,就是要讓她們看到他,注意到他,如果其中有哪一個女工喜歡上他,豈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

不過,這只是父親的一廂情愿,那些煤礦女工的眼光高著哩。父親知道,像他這樣的井下礦工,“煤黑子”,那些女工是瞧不上眼的。她們能注意到他,這對于父親來說,已經是最大的恩賜了。父親為此得意了許多天,對其中一個女工念念不忘,直到女工有了意中人為止。

這個女工,是父親早就看好了的,她在礦燈房上班,個子不高,長的小巧玲瓏,有點兒像古代的女子。這是父親后來想起她的櫻桃小口,聯想到畫像上面的唐代女子與那個女工真的是一模一樣時,才覺得她是從唐代穿越而來的。飽鼓鼓的圓臉,柳葉兒眉,典型的櫻桃小口,清澈而略顯憂郁的眼睛,只不過比古代女子小了一個型號而已。父親真的是慧眼識珠,他對那個女工喜歡的不得了,父親甚至想,煤礦怎么能有這樣的女子?是的,在父親工作的煤礦,盡管女工不多,父親再沒有看到過一個像模像樣的女工,父親唯獨喜歡這個女工。

父親因為喜歡這個女工,也就連帶著喜歡女工工作的礦燈房。每次下井,父親都要去礦燈房領礦燈。礦燈房連著井口,礦工們從礦燈房領出礦燈,直接從走廊到達井口,然后排隊,一撥一撥的走進罐籠,下到井下后去往各自的巷道、工作面。父親把礦燈牌拿出來,從小窗口遞進去,然后歪著腦袋往里看,看那個長著一雙杏眼、有著一張櫻桃小嘴的女工在不在,若是她在班上,父親就朝她點頭微笑說拿燈。說罷,就含情脈脈地盯著她的一雙杏眼。有時候,還不忘看一眼她的櫻桃小口。當父親把熱辣辣的目光定格在她飽鼓鼓的臉蛋上時,女工忽然臉紅了,有些不自然了,這讓父親異常興奮,他以為她對他熱辣辣的盯視有了反應,待她把礦燈拿給他時,她都不敢看他。她顯得有些慌亂,她不敢看他,就意味著她心里對他有了某種好感,父親在拿燈的瞬間,甚至想接觸一下她的手,因為他長這么大,一次也沒有摸過異性的手。父親很想知道。觸摸一下那個女工的手,會是什么樣的感覺。可是,父親沒有觸摸到她的手,因為她沒把礦燈遞到他手里,而是直接扔給他。盡管這樣,父親仍然感覺到礦燈上留有女工手上的余溫,父親把礦燈抱在懷里,讓自己怦怦跳動的心臟觸摸到女工留下的余溫。

父親后來回憶說,他下井領礦燈時,如果那個女工在班上,他今天的采煤量就多。如果那個女工不在班上,他的情緒就有些低落,他班上的采煤量就不如昨天。有一天,父親的班組竟然放了衛星。父親覺得奇怪,他說邪門兒了,這真是邪門兒了。一起攉煤的工友就笑,說邪啥門兒啊,不就是你今天看見那個什么了嗎。父親問,我看見了什么?工友說,不就是看見那個她了嗎?父親恍然大悟,哦,就因為看見那個她了,才放了一顆衛星嗎?工友們笑著說,那當然啦,不看見那個她,你能放衛星嗎?父親說,我想放衛星,怎么著也能放了,還用得著看見她嗎?工友們接著又說,你吹牛皮吧,你不看見那個她,能放衛星嗎?父親經常和工友這樣插科打諢,開一個原本并不是玩笑的玩笑。父親覺得,煤礦生活其實是枯燥的,找一個與女工有關的話題,翻來覆去說,說的顛三倒四,說的大家哈哈大笑,也挺有意思的。

父親的名字赫然寫在煤礦的光榮榜上,父親的班組成了明星班組,礦工會在整理父親的先進事跡時,曾請示過工會主席,問父親的先進材料整理不整理、上報不上報?礦工會主席皺了皺眉說,該整理還得整理,該上報還得上報。工會主席還對父親穿喇叭褲的事耿耿于懷,但父親的班組放了衛星,礦領導非常重視,要樹立幾個大干快上的典型,讓工會整理材料,工會主席也得以大局為重。工會主席指示專門寫材料的工會干事,去父親的班組蹲點,采訪四區的支部書記和區長,采訪父親,然后把材料整理出來。半個月后,父親的材料被工會干事整理出來了,父親說材料一共總結了四條經驗,但一條也不是父親心里想的那樣。他們把我拔高了,其實我哪有那么高的境界?父親笑著說。

父親在工友的攛掇下,開始對女工展開追求。他先用一張紙條包裹住礦燈牌,在遞給女工的時候,一并遞了過去。然后又寫了一封很長的信,想辦法讓人送給那女工。他在信中告訴女工,他是采煤四區一班班長,他之所以給她寫信,是喜歡上她了。他在信中說,我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為了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標,走到一起來了。這個共同目標是什么呢?就是建設一個新煤礦,為盡快實現四個現代化貢獻我們大好的青春年華。父親在信的末尾動情地說,你肯定看到了光榮榜,那上面有我的照片。你知道嗎,只要我看見了你,我的班組就能創下最高采煤記錄,那是因為我看到你后,就增添了無窮無盡的力量。相信我,我會放出更大的衛星。父親寫完,讀了一遍,又讀了一遍,然后鄭重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女工看到父親的信后,沒有受到感動,她很平靜地把父親的信揉作一團,扔到地上。父親不知道,其時已有好幾個礦上的子弟在追求她,父親在女工眼里,根本就瞧不上他。但父親沒有陷入單相思的危險境地,他在等待女工給他回信的同時,精神依然飽滿,他對工友說,再放一個衛星讓她看看,不信她看不見。果然,在礦上又組織的創高產的活動中,父親的班組放了一顆更大的衛星。

在那些日子里,父親喜歡騎著自行車到外面走走,他最喜歡去的地方就是到外面看排成一行的拉煤車隊。你們沒看見哪,從煤場一直排到草坡,差不多有五公里長。父親說的草坡,是煤礦附近的一個村莊。好家伙,父親一看這個場面,立刻激動起來。他即興創作了一首打油詩:

拉煤的車像游龍,

排隊排到黃縣城。

嗯,計劃經濟就是好,

礦工個個吃得飽。

父親嘴里哼著打油詩,看著這些拉煤的車輛,忽然靈機一動,他想把這些輛數一數,看一共有多少輛。于是,父親從煤礦大門口開始數起,一輛一輛的數:一輛,兩輛,三輛,四輛,五輛……

父親一直這樣數下去。他數的很仔細,很認真。數到拐彎處,父親記錄下來:三十四輛。接著,父親的面前出現了一條筆直的大路,有十好幾公里長。那些車輛像一條長龍盤踞在公路上。父親慢慢騎著自行車,騎得很慢很慢。他像是在檢閱這些車輛,又像是在對這些車輛行注目禮。不知為啥,父親真的舉起手,對著這些車輛行了一個極不標準的注目禮。隨后,父親伸出食指,繼續數點這些車輛。父親從頭至尾數完后,得出結論,一共九十八輛拉煤的車。

你們說,這九十八輛拉煤車,什么時候能拉上煤?父親回來問工友。

最后那幾輛拉煤車,大概得明兒早上了。工友們說。

父親再沒問,也沒說什么。他轉身出去了,來到放煤倉,看見放煤員一個人在放煤。這是煤礦最原始的放煤方式,人工轉一個方向盤一樣的鐵輪。鐵輪上面焊有相互咬合的齒輪和齒條,轉動起來,倉門就一點點兒打開,煤倉里的煤就從這個四四方方的倉口流下來,下面是正沖著倉口的車輛拖斗。放滿一輛車,放煤員就得把倉門關上,等下一輛車,再打開倉口。放煤員滿頭大汗,父親知道為什么煤礦外面有那么多排隊的車輛了,他二話沒說,跳上放煤臺,對放煤員說,你歇一會兒,我替你放煤。放煤員巴不得有人替他放煤,自己好休息一會兒,父親放了一陣子,就覺得那方向盤一樣的鐵輪很沉,轉動起來很費力。父親想,這要是放一天煤,得有多么累啊。父親有一段時間曾向往地面工種,原來地面工種也不容易啊!可是,看著那些排隊的車輛,父親心里替這些司機著急,也替放煤員著急,就覺得時光在這里好像凝固了。

父親突發奇想,給礦領導和機電科寫了改造放煤倉的信。父親在信里說,放煤倉太落后了,用人工放煤,這跟農民用鐵锨翻地有什么區別?放煤倉得趕緊改造了,不改造就會影響銷售,造成拉煤車輛的大量積壓。信寄出后,沒有反應。父親以為他的信不會有人看,即便有人看,也不會引起重視。他隔幾天就去放煤倉看,還是那個放煤員在放煤,父親失望了,他對著轉動的天輪大聲喊:四個現代化啊,你何時才能夠實現?

讓父親沒有想到的是,半年后,父親再去看放煤倉,放煤倉居然改造好了。那個像方向盤一樣的鐵輪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那里安裝了一個小型電動機,那個放煤員手里拿一個紅色的按鈕,摁下按鈕,煤倉口就自動打開,再摁一下兒,煤倉口就自動關上。父親驚喜地問放煤員:甚時改造哩?放煤員說,不長時間,就是上個月吧。父親沒有對放煤員說,這是他給礦領導和機電科寫了改造放煤倉的信,放煤倉才得以改造的。父親沒有說,他對誰都沒說。那封信,他還是用化名寫的。父親不想用自己的真實名字,他聽說礦上還要獎勵提合理化建議的人,到處找那個化名史年的礦工,最終也沒有找到。這天父親下班后,在澡堂子洗完澡,飯都沒顧得上吃,又跑到煤礦大門口看排隊拉煤的車輛,讓父親感到不解的是,排隊拉煤的車輛不僅沒有減少,反而比那天增加了幾輛,他覺得非常奇怪,經過改造后的放煤速度明顯比以前提高了,按說拉煤車輛應該減少,可為啥又增多了呢?父親的眉頭皺起來,他在思索著。但百思不得其解,父親自言自語說,照這樣的話,改造后的煤倉還不如不改造。

父親心里一直納悶,他把這一奇怪現象告訴了工友,工友說,拉煤的車輛排隊越長,說明煤礦的效益越好。煤礦的效益越好,拉煤的車輛就越長。父親說,對呀,可為啥放煤速度快了,車輛反而多了呢?工友說,多了不好嗎,多了說明需求量大呀。父親一想也對,興奮地把頭發一甩說,那我們就使勁出煤,多出煤,出好煤,支援社會主義建設。

這期間,父親一直沒有等來那名女工的信。最初父親還信心滿滿,偶爾想起她飽鼓鼓的臉蛋,想起她的櫻桃小嘴,想起為她而創下的那些高產,那些不斷刷新的記錄,內心就泛起一股莫名的沖動。父親在寫了那張紙條后,滿心期待她會對自己有一個回復。父親想她可能也會給自己寫一張紙條,就在升井后往礦燈房送礦燈時,期待她把紙條包裹住紅色的礦燈牌,一下子扔給他,扔進父親的心里。父親想,她如果給他寫了紙條,他一定跟她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但是,父親失望了,他沒有等來女工的紙條,而是等來了女工對別人說他只不過是個“煤黑子”的消息,等來了她跟干部子弟談戀愛的消息。父親看見那名干部子弟經常出入女工的寢室,而且還騎了一輛小型雅馬哈摩托車來。在當時,這是整個礦區唯一的一輛摩托車,堪比現在的勞斯萊斯。他每次來找女工時,都把摩托車放在樓下過道里。女工的寢室在二樓,干部子弟在上樓梯時,用兩手把頭發攏了攏,然后信心滿滿地去談戀愛了。這一切,都被父親看在眼里,他氣呼呼地用拳頭砸了一下兒停在過道里的摩托車。

半年后,父親終于放棄了對女工的追求,跟母親談起了戀愛。父親說,我跟你母親談戀愛是那樣的波瀾不驚,平淡如水。跟你母親的結合,就好像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事。我多次問過母親,母親說,你父親跟我打對面的頭一個禮拜天,還和別人打了對面。父親堅決不承認有這樣的事,他看了一眼母親,說這是不可能的事。我怎么可能在一個月內,同時和兩個女的打對面呢?父親的意思是,他這一輩子,曾暗戀過那個女工,再沒跟其他女的談過戀愛,母親是唯一的一個。母親自然不會相信父親的話,說談就談了,不承認有什么用?父親對母親發誓說,我要是那樣,天打五雷轟。母親說,算了算了,用不著發毒誓。其實父親只和那女的見了一面,就放棄了,并沒有談對象。父親跟母親談戀愛,是覺得和女工沒戲了后的那個夏天。父親約定好了在某一天下班和母親見面。可是這天母親左等右等,始終沒有等來父親。母親心里不住地埋怨父親,母親以為父親是個不守信用的人,或者是個吊兒郎當的不著調的家伙。母親一肚子的不高興,甚至有些憤怒了,那時候沒有手機,連電話也沒有。母親就一直等著,直到很晚了才一個人孤獨地回去了。第二天,父親滿頭大汗來見母親,還沒等母親問,父親就急忙解釋說,昨天晚上不能來的原因是煤礦召開全礦職工大會,號召創高產、放衛星。眼下正是國民經濟復蘇階段,各行各業都在大干快上,煤礦也不例外。父親激動地比畫著說,這不,我們又要大會戰創高產了。母親不知道創高產是怎么回事,父親解釋說,就是跟打仗一樣,一個戰役接著一個戰役打,直到打好最后一個戰役。母親用狐疑的目光看了一眼父親說,你說的可都是真的?父親說,當然是真的,不信你可以打聽。當父親拿出他給礦黨委寫的會戰請戰書時,母親望著父親那雖不工整但力透紙背的鋼筆字,她徹底相信了父親。

若干年后,父親想起那個大雨一直下個不停的夜晚就激動不已。那天晚上父親被外面的瓢潑大雨澆得心煩意亂。他清早四點鐘起床,到院子里解手,急一陣緩一陣的雨就像專門跟他作對似的,讓他對著老天破口大罵。父親要去煤礦上早班,可老天偏偏在這時候下起了大雨。父親穿上水靴,在屋子里不停地踱步,母親給他做好了飯,他草草吃了幾口,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母親勸他說,下這么大的雨,你請個假不行嗎?父親說,下再大的雨也得去,我是班長,我不去怎么能行?父親說今天是創高產的第一天,即便天上下刀子,他也得去。父親什么也顧不上了,去廂屋里推出了自行車,穿上雨衣,就騎了上去,往煤礦奔去。后來父親講,他去煤礦上班走的是小路,要經過一條河,河水淺時,踩著石頭就過去了。可是讓父親沒有想到的是,當他一口氣騎到那條河前面的村莊時,就聽到了河水轟鳴的巨大聲響,把父親嚇了一跳。他意識到上游發大水了,他肯定過不去河了。果然,父親遠遠就看見河水咆哮著、翻滾而下。父親把自行車扛在肩上,想涉水而過。大水一下子就把父親打倒了,自行車沉沒在渾黃的水里。父親扎一個猛子,抓住了自行車后車座,從水里拖了上來。父親知道自己能過河,但自行車是過不了河的。猶豫了一會兒,父親毅然決然地把自行車放在大隊部院內,然后一頭扎進河里,游到對岸。父親上岸后,對著蒼天大喊了一聲,然后撒開腿朝煤礦跑去。

父親像一個馬拉松運動員一樣,用一個小時的時間跑完了全程。他氣喘吁吁地換下濕漉漉的衣服,下井后急匆匆趕往工作面。他要穿過高大寬闊的主巷道,然后進入另一條巷道,他去的是三二○一工作面,要在井下走接近一個小時的路。主巷道是拱形,分巷道呈梯形,在分巷道走一段路后,還要爬一個陡坡。爬上陡坡再往前走,推開一道風門,父親頭頂上的礦燈照亮了他腳下,這亮光讓他想起了很多遙遠的事情,想起剛才差點兒被水嗆死的情景,想起以往在那條河的上游抓魚的場景,想起冬天家中水缸結冰以及母親清晨為他烤衣服的情景。

父親又看見了那名他曾經暗戀的女工,此時的父親對她已經沒有非分之想了。她和父親一樣,有了自己的家,有了孩子。不過,父親偶爾想起她飽鼓鼓的臉蛋,想起她的櫻桃小嘴,想起為她而創下的那些高產,那些不斷刷新的紀錄,內心就泛起一股沖動。在去食堂打飯的路上,父親有時候看見她向自己投過來不屑的眼神,就把胸脯使勁挺起來。有幾個女工笑了,但父親喜歡的那個女工不笑。等她們過去后,父親對工友說,我他媽的真賤,就不應該寫什么情書,人家連看都不看。工友說,她看不看是她的事,你寫了就不會后悔,你不寫會后悔一輩子。父親想想也對,無論如何,他為了她還刷新了紀錄,為煤礦生產貢獻了自己的力量。

父親所在的煤礦,最初的年設計能力為六十萬噸,在膠東半島是最大的礦井。父親說,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煤礦的日子好過死了,生產多少煤都不夠賣的。平民百姓根本就買不到煤。父親入礦的第四年,煤礦領導提出大干快上的口號,要把產量提升到八十萬噸,每個月都要開展創高產活動,父親在井下有時能連續干十多個小時。煤礦從井下到地面,人人都在為大干快上貢獻力量,這一個月,父親的區隊又傳來捷報,產量創下歷史最高水平。父親說,我們光顧大干快上了,光顧創高產了,竟然忽視了安全,到月底,就在大伙兒敲鑼打鼓準備慶祝勝利的關鍵時刻,井下發生了瓦斯爆炸事故。父親事后說,好懸哪,幸虧不是在采煤四區工作面,如果工作面發生爆炸,我們就全完了。那時候父親剛剛跟母親結婚,父親從井下上來,沒顧上洗澡,連工作服都沒換,騎上自行車就往家里趕。回到家,“啪啪”敲響了門。母親看見父親一臉煤灰后,差點兒嚇暈過去。父親把礦工帽往地上一丟,一下子就抱住了母親,拍打著母親的肩膀說,我差一點兒就看不見你了。母親聽說煤礦發生瓦斯爆炸了,而且父親當時就在井下,嚇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緩過神兒來。

母親說,天哪,這要是有個好歹,這個家可怎么辦?說罷,就去捶打父親,說你不是說煤礦安全嗎?父親說,我是說過這話,煤礦安全著哩。可這次太意外了,怎么會發生這樣的事故呢?父親也搞不清。他和母親說話的時候,還穿著下井的工作服,臉也是黑的。母親說,還不快去脫下,把臉洗洗,你看看你的臉,整個兒一個小鬼了,怪不得叫你們煤黑子呢。父親這才脫下工作服,去院子里洗了臉。在父親吃飯的時候,母親一直看著父親,她想問井下爆炸是怎么回事,又不敢問,母親看著父親狼吞虎咽地吃飯,說你在井下也這樣嗎?父親說,那當然啦,不這樣,能放衛星嗎?說起這次事故,父親說,爆炸可能是在一條廢棄的巷道里發生的,那里溫度太高,沒人去監測瓦斯。母親小心翼翼地問,沒聽說,死了多少人?父親搖搖頭說,不知道,還沒統計吧。父親相信,這次瓦斯爆炸,不可能發生在工作面。母親說,你咋知道的?父親說,如果發生在工作面,我還能見到你嗎?母親反駁說,說不定發生在別的工作面呢。父親斬釘截鐵地說,不可能,工作面通風設施好,基本上沒有瓦斯。母親不吱聲了,父親吃罷飯,對母親說,我要馬上回煤礦。母親詫異地看著父親,說你剛回來,就急著要回去?父親說,我回來是怕你知道了惦記我,我來的時候,看見救護隊全部下井了,我得趕緊回去看看。母親拉住父親說,你不要命啦!父親說,你放心,不會再有事了。母親使勁拉住父親,她不想讓父親再去煤礦了,她想把父親永遠拉在自己身邊,一輩子不離開她。父親見母親眼里有了眼淚,勸她說,我是煤礦的人,怎么可能不去呢?母親執意不讓父親走,說煤礦咱不干了好不好,煤礦太危險了,咱不干了。母親對父親說,咱干什么不好,為什么偏要干煤礦?咱回家種地也比干煤礦強。父親說,你這不是說瞎話嗎,我怎么可能不干了呢?父親好說歹說,總算把母親勸住了。

父親回到了煤礦。父親看見礦調度室里擠滿了人,個子不高的礦長和幾個副礦長正在調度室指揮救護隊井下救人,救護隊在一條巷道里找到了一名死難礦工,接著在距這名礦工五十米處又找到一名死難礦工。父親聽說后急忙跑去井口,不料井口周圍已被拉上警戒線,父親被阻止在警戒線外,父親只看見兩個人把擔架急匆匆抬進救護車,擔架上面躺著蒙了白布的死難礦工。救護隊在井下搜索了一天一夜,共搜索到十二名死難礦工。瓦斯爆炸讓煤礦和礦領導付出了沉重代價,一個月后,礦長被撤了職,分管安全的副礦長受得了處分,連通風科長、技術科長、調度室主任都受得了處分。處理事故的那幾天,所有的工作面、掘進迎頭、運輸都停止了工作,機關干部分成了安撫小組,去醫院安撫死難礦工家屬。父親有好幾天沒下井了,礦工們都無所事事了,他們心頭都籠罩著一層陰云,個個提心吊膽,說這井還敢下嗎?父親說,怎么不敢下?難道就因為一次瓦斯爆炸,煤礦就不出煤了?那個膽小的礦工說,媽呀,瓦斯爆炸的聲音太可怕了,跟原子彈的聲音一樣。父親說,你們聽見過原子彈爆炸的聲音嗎?別胡說八道。另一名礦工說,反正,我是不想干了。父親說,你害怕了是不是?你不想干了可以走人,你不要在礦工跟前散布流言蜚語,你不想干了是你個人的事,不要影響別人的情緒。

父親有三天沒下井了,也沒有回家。奇怪,父親只要有兩天不下井,就難受得要命。父親曾經詼諧地說,我就是下井的命、挖煤的命,一天不下井,渾身就不舒服,就難受。我們問父親,難受到什么程度?父親說,就跟長滿了虱子一樣,一萬個虱子在咬你,不疼,就是癢,渾身上下癢,難受死了。父親一旦難受了,就想出去走走。父親又去了放煤倉,去了煤場,可是,父親傻眼了,讓他想不到的是,煤場上空空蕩蕩,一輛拉煤的車也沒有。放煤倉下面同樣是空空蕩蕩。往日火爆的拉煤場面不見了,放煤員悠閑地抽著煙。父親四處張望,整個煤場沒有一個人,南邊的過磅房也沒有車輛。幾個過磅員正在打撲克。僅兩天時間,煤場的煤和煤倉里的煤全部拉空了,連續三天,父親他們都沒下井采煤,不采煤,井上那點兒煤還禁拉嗎?父親著急了,父親說井下有的是煤,怎么能讓煤倉空著,讓煤場閑著,讓車輛拉不到煤呢?父親又去了煤礦大門口,因為拉不到煤,有一半的車輛回去了,剩下的車輛還在排隊,駕駛員全都跑到煤質科,問什么時候能拉到煤?煤質科長不在,開票員說,等事故處理完了井下才能出煤。出了煤,你們才能拉上。你們不要在這兒鬧了,再鬧也拉不上煤。那些駕駛員說,我們的小票是有日期的,拉不上煤,是不是就要作廢?開票員說,不作廢,你們回去吧,再過半個月才能有煤。那些駕駛員說,我們這不是白等了嗎,拉不到煤,讓我們空車回去,我們回去怎么交差,浪費的油錢怎么辦?開票員說,沒辦法啊,你們排隊也是白排,沒有煤,你們在這里干等不成?駕駛員說,我們就在這里等。

父親看到,又有一半的車輛回去了。剩下的車輛還在排隊。父親對其中的一名駕駛員說,等吧,你們頂多等三天。到第四天,你們就能拉上煤了。果然不出父親所料,煤礦一邊處理事故善后事宜,一邊組織恢復生產,提出化悲痛為力量,把損失奪回來的口號。兩天后,全礦就恢復了生產,四個采煤區隊、四個掘進區隊全部正常生產,父親穿上工作服,戴上安全帽,第一個沖進工作面。那段時間,父親吃住在礦上,在井下出大力、流大汗。父親說他那時候年輕,火力旺,在井下經常光著膀子,把一礦車一礦車的煤采出來,運到井上。

升井后,父親第一個想到的不是洗澡、不是吃飯、也不是去調度室看當班的產量。而是去了煤倉,看有沒有拉煤的車輛。父親的臉是黑的,身穿粗布工作服,手持礦工帽,來到煤場一看,煤倉下面有拉煤車輛了,父親又跑到大門口一看,父親樂了,拉煤的車又排起了長龍。前幾天堅持排隊的車已經不在了,它們在昨天就已滿載而歸。今天的車是新來的,它們是從四面八方來的,來自于周圍七八個縣市。父親興奮地對工友說,煤礦就應該是這個樣子。

若干年后的一天,吃過晚飯,父親拿出一疊照片,神秘兮兮地遞給我們。我們一看,竟然是父親參加全省勞模大會的集體合影。父親指著第三排左邊第二個穿灰色西服的那個人說,這個就是我。然后又指著第一排中間位置的人說,這是省長,省長接見我們了。父親覺得,他這輩子能受到省長的接見,已經心滿意足了。在父親眼里,最幸福的人,莫過于受到毛主席接見了。父親的一個表哥,就受到過毛主席和周總理的接見,表哥來信告訴了父親,還把在北京天安門拍的照片寄給了父親,讓父親羨慕不已。父親遺憾地說,我不可能有這個機會了。父親說的這個機會,不知指的是什么。不管怎么說,父親是非常非常的滿足。父親說,我算個啥呀,不就是一個普通的礦工嗎,一個被女工譏笑為煤黑子的人,能見到省長,所有人都會嫉妒我的。母親湊過來說,見到省長,有什么了不起的?父親認真地說,省長可不是一般人能見到的。你能見到嗎,你恐怕連縣長都見不到,別說見省長了。

就在父親被評上省勞動模范的第二年,他當上了區長。這時候,父親的照片,依然占據著櫥窗的主要位置。父親每次升井洗完澡,換上新衣服,都要從櫥窗前經過,瞥一眼他的照片。父親一生拍過一些照片,比如和母親的訂婚照,遺憾的是沒有結婚照。母親說,那時候不興這個。在父親的一個小柜子里珍藏著他和母親的訂婚照,黑白的,四寸大小,還有那張省勞模的集體合影。

父親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有一段時間甚至不回家了。他被煤礦戀住了。他說,煤礦就是我們的家。煤礦是大家,我們這個家是小家,要舍小家顧大家。父親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沒有大家,哪來的小家?父親不回家,母親就開始牽掛父親,有時候也埋怨父親,比如母親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就開始埋怨父親了。母親說,你爸說煤礦是他的家,不要這個家了,那個家有老婆孩子嗎?孩子們說,肯定沒有啊,煤礦能有老婆孩子嗎?沒有老婆孩子,那他為什么愛待在煤礦?母親不解,她一直重復那句話,問我們你父親是不是嫌棄這個家了?父親知道后,笑個不停,他對我們說,你爸有兩個家,一個大家,一個小家。大家在前方,小家在后方,你爸在前方顧大家,小家自然就好了。母親生怕父親把小家忘了。父親說,放心吧,我不會把小家忘了。母親嗔怪父親說,你爸嘴上這么說,他其實早把這個家忘了。

父親沒忘這個家。在父親的大腦里,一直固守著他的大家和小家觀念,讓他對這個家始終不能忘記。父親每隔半個月回家一次,母親說,建栓大了,看能不能找個班上?父親說,讓他去修配廠上班吧。父親的表哥在修配廠當副廠長,父親說跟他說說保證沒問題。后來,父親又說,去修配廠不行了,但可以去煤礦。煤礦職工的子女,男的可以照顧兩個,女的可以照顧一個。這樣,我被照顧到了煤礦上班。

父親在五十歲上患上矽肺病。這個時候,他已經從一線調到三線,在安全科當副科長。父親不能下井了,他不停地咳嗽,身體越來越消瘦。母親擔心父親的病情,父親卻笑笑說,不礙事的,你看礦上有多少個得矽肺病的,不都活的好好的嗎?

這一年,父親終于支撐不住了。他病倒在床上,母親看著父親從一個身體強壯的大男人消瘦成一個僅剩百十斤的干癟老頭,她禁不住抱住父親痛哭起來。父親拍拍母親,用手擦拭母親的眼淚,對母親說,你看看,我這不是挺好嗎?哭啥哩,也不怕人家笑話。

其實,父親不知道,這一年,他的生命也耗到了盡頭。父親臨走前,嘴里還在念叨著煤礦。

張華亭: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曾在《山東文學》《青島文學》《遼河》等刊物發表過作品。散文曾獲“第二屆講好山東故事”征文大賽一等獎,小小說曾獲“第四屆光輝杯·法治文學”征文二等獎。另有多篇作品獲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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