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嶺與黃河

撰文/肖云儒

“秦嶺和合南北，澤被天下，是我國的中央水塔，是中華民族的祖脈和中華文化的重要象征。”對于秦嶺，習近平總書記有準確而深刻的論述。

“和合南北”是一個創造性的提法。原來我們說秦嶺是中國南北的分界線，秦嶺以北是黃河流域，秦嶺以南是長江流域。但是我們沒有看到分割之外還有更強大的和合功能。江文化與河文化是我們國家主要的兩種文化形態，是秦嶺把他們和合在一起。秦嶺是黃河最大的支流渭河的發源地，又是長江最大的支流漢江的發源地。河與江的最大支流在秦嶺的發源地，最近處相距80公里，他們手挽手拉在了一起。這就是和合的概念。

《綠水青山大秦嶺》200cm×500cm 萬鼎 作

“澤被天下”概括了中國文化中兩河流域文明的異向互動發展。古巴比倫也有兩河流域文明，底格里斯河與幼發拉底河是古老的人類文明發源地。底格里斯河與幼發拉底河是同經度流向，最遠處相距一二百公里，最近處在雨季并為一條河即印度河，流入波斯灣。因為同經度往下流，所以兩河的氣候、物候、土壤沒有太大的區別，又因為兩條河同時枯竭，所以古巴比倫的兩河文明消失了。但中國的兩河是同緯度流向，距離最近處有四五百公里，最遠處有三千多公里。氣候的差異導致了秦嶺南北物候的差異，南北風光各異，動植物的多樣性就體現出來了，文化差異也出現了。黃河文明養育了周、秦、漢、唐幾個大王朝之后，有所消耗，有所衰竭。此時，長江文明開始崛起，他反哺了黃河流域，中國南北因而形成了梯度發展的互補，中華文化也因此延續至今。

“中央水塔”。秦嶺是漢江、渭河、嘉陵江乃至淮河的一級水源（源頭），是黃河的二級水源（源頭之外最大支流渭河），是長江的三級水源（最大支流漢江以及嘉陵江，位處金沙江、岷江、沱江等二級水源下游）。長江與黃河的發源地都在巴顏喀拉山，但是僅僅靠雪山的水是不夠的，沒有秦嶺的補給他們能不能匯入大海是一個問題。正因有了從秦嶺發源的兩條重要支流，黃河與長江才能貫通中國流域。所以秦嶺是我國的“中央水塔”。

“民族祖脈”。從藍田猿人開始，半坡新石器時代，炎黃文明，周、秦、漢、唐……中國歷史的轉折點發生在這片土地上。我們民族是怎樣一步一步從歷史深處走到今天的，你讀秦嶺，讀黃河就能讀懂。

?黃河最大支流渭河寶雞市區西福譚大橋段航拍 張小平 攝

?天臺山國家風景名勝區核心景區雞峰山 張小平 攝

“中華文化的重要象征”。黃河是中華民族的母親河，她雖然乳房有點干癟，乳汁有點渾濁，但是千百年來哺育著我們。秦嶺是中華民族的父親山，他昂揚挺立，以自己的穩重與厚重給了我們勇敢與自信。

十五六年前，我曾經主編了一套《秦嶺四庫全書》，現在看起來我要將書名改為《秦嶺，寫在中國大地的四庫全書》。這部書分為水庫、綠庫、史庫、文庫四個部分。前三部分的觀點我在解讀習近平總書記的話語中已經闡述。重點來說文庫。秦嶺是“萌易、生道、立儒、融佛”之地，是中華文化重要的發源地。

萌易，《易經》成書于河南安陽，因為產生于周朝，也稱《周易》。周朝的祖居地在寶雞，所以易文化是萌發在秦嶺腳下，形成于安陽城，后來傳播天下的。生道，《道德經》是老子在秦嶺腳下的函谷關寫下的，后來在樓觀臺向天下布道。立儒，儒的創始者雖是東魯的孔子，但孔子反復聲明“郁郁乎文哉！吾從周。”他信奉的是周禮，夢見的是周公。儒文化成為我們民族的正統文化是從漢武帝采納董仲舒的意見“罷黜百家，獨尊儒術”開始的，從此儒文化成為千百年來中華文化的主流價值觀。融佛，魏晉以來，印度佛教在我國廣為傳播、發展。一種宗教離開本土發源地，竟能在異國土地上生根開花、不斷創新，不但將異地作為自己最大的基地，而且發展成為異國最大的宗教，這在世界宗教史上極為罕見。正是道、儒、釋這樣一個三足鼎立的坐標，構成了千百年來中國人相對穩固的精神世界。

秦嶺與黃河對于我們民族的意義到底是什么？是誰造就了黃土地，是秦嶺。北風從鄂爾多斯地臺刮下來的沙塵如果沒有秦嶺的阻擋就不會積淀在關中平原、黃土高原，所以，秦嶺營造了黃土地。黃土地干涸了，依靠黃河來滋養，所以黃河營養了黃土地。一河一山造就黃土地，有了黃土地才有了我們民族賴以生存和發展的基礎。

我曾經采訪過米脂縣高西溝村黨支部書記高祖玉，那時他臥病在床，他對我說，他最早的愿望實現了，他的愿望就是不能讓高西溝的黃土流進黃河。這是一位普通的農村基層干部最樸素又最宏大的愿望，如果黃河沿岸的子民都有了這樣的愿望，河清之日定會到來。

“秦”是會意字，表示兩只手舉著杵來舂“禾”，是游牧文化走向農耕文化的轉折。我們的民族從“秦”開始由馬背上走到了牛背后，“秦”是我們民族生存樣態轉變的象征。秦嶺是中國脊梁，是穩重，是莊重感。

黃河是中國血脈，是激情，是豪邁感。黃土、黃河、黃皮膚、黃種人，“黃”是我們民族共通的文化記憶。《黃河大合唱》就把我們民族精神中最激流噴涌的血脈一下子表達出來了。她激蕩著每個人生命深處的力量，讓你勇敢地面對命運，不僅僅是個人的命運，也是民族的命運。她飽含著一種精神，這種精神就是黃河的精神。

?天然氧吧招蜂引蝶

漢中洋縣秦嶺南麓 一景 張小平 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