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文卿

于氏家譜 ▲
出西平縣城,南走345 國道或北走西(西平)出(出山)路,行約80里就到了出山鎮玉皇廟村。玉皇廟村靜臥在“兩路”牽手的不遠處。說是“玉皇廟”,其實如今村里既無“玉皇”亦無“廟”。有的是700多口勤勞淳樸的村民,和湮沒于歷史塵煙深處的一串串故事。
玉皇廟村屬出山鎮姚崗村下轄的一個自然村。走進村子,其貌并不驚人,與其他眾多從山里“逃”出來的村子并無兩樣。紅瓦白墻,屋舍儼然,囿于規整的村路格子之中。燕子或灰喜鵲,如同一個個音符,在春日的枝頭跳來跳去,彈奏著鄉村平和、寧靜的生活。但深入進去,四處轉悠,與老人交談,慢慢會有種彌漫的神秘與厚重,冷不丁擊中你某根幽古神經。
村西南角是玉皇廟小學,占地約10畝,干凈整潔,東高西低,校舍錯落有致。據老人講,這里就是原玉皇廟廟址所在地。玉皇廟,即玉皇大帝廟。此廟建于公元1041年,應是宋仁宗統治時期。宋仁宗信奉道教,在全國各地建玉皇大帝廟,累計數千座。玉皇廟村的“玉皇廟”就是其中之一,村名也由此而來。
該村退休教師于昕召據老人回憶和考證,該廟分前、中、后三排,依次為玉皇大帝殿、道家諸路神仙大殿和配殿。大殿內有神胎上百尊,依照天宮職位有條不紊地安放在各殿之內。廟四周有高墻包圍,墻上相隔一定距離安裝有上百個銅制風鈴。風起時,任何方位的銅鈴都會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整個廟院顯得無比神秘、肅穆。廟院內數十棵無法合抱的烏柏樹,聳立在不同位置,襯托著廟院之深。
廟宇西南側,矗立著歷朝歷代達官顯貴、名人學士刻勒的,由上百個青石碑組成的碑林。碑文或題詩、或記載各個時期施政者的善舉功德。碑林于1958年“大躍進”時期,被全部砸毀用以燒制石灰。玉皇廟也早在1938年被改作玉皇廟小學。廟內的神胎被清理出去,堆放在不遠處的鐵佛寺旁。后來破舊立新,這些“牛鬼蛇神”被全部搗毀。
出小學大門,對面就是傳說中的鐵佛寺舊址。鐵佛寺建于南北朝,大約在梁武帝(520年左右)時期,距今已有1500多年的歷史。也就是說,鐵佛寺早于玉皇大帝廟建立。據傳,鐵佛寺有一尊高3米多、由生鐵鑄造的釋迦牟尼大佛像。佛像因常年香火熏染,黑明锃亮,凸起的額頭鑲嵌著一顆光燦燦的明珠舍利。直到1959年大煉鋼鐵,佛像被十幾個青年拉倒、砸毀,投入到熊熊燃燒的熔爐中。
玉皇廟與鐵佛寺并存時期,廟里既有和尚又有道士。在中國古代,佛教和道教兩者是可以互通同住的。所以,玉皇廟是道教和佛教兼容的結合體。和尚和道士共同管理著玉皇大帝廟和如來大鐵佛。當時政府給和尚和道士分封土地十余畝。和尚道士自種自吃。每年2月15日釋迦牟尼涅槃日,鐵佛寺燒香拜大佛,玉皇廟朝圣拜諸神,異常熱鬧。這天也是玉皇廟傳統燒香拜佛古廟會。周邊泌陽縣、舞陽縣、遂平縣、郾城縣,以及方城縣等很遠地方的信徒、居士、方士云集于此趕廟會。玉皇廟古廟會一直延續到改革開放后的1995年。
再東去往南,但見村前茂林修竹,蓊蓊郁郁;竹林掩映下,有清澈小溪潺潺流過。竹林前面是修葺一新的于氏祖墳。據說,現代著名詩人于賡虞的祖父輩即葬于此。于賡虞(1902—1963),新月派詩人之一,著名詩人、翻譯家。曾就讀燕京大學,留學英國倫敦大學。20世紀二三十年代活躍于民國詩壇,是中國新詩先驅者之一。著有詩集《晨曦之前》《魔鬼的舞蹈》《骷髏上的薔薇》《孤靈》等。在河南詩壇,他與徐玉諾、蘇金傘并稱“中原三杰”。
出竹林,折身往東,在村東頭更大一片竹林旁,有一座小平房。這是村里幾個文化人自發成立的“竹林書社”的書屋。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屋內整整齊齊擺放著幾列裝滿書籍的書柜。書柜里的書籍散發著淡淡的墨香。

玉皇廟小學(玉皇廟原址) ▲
再拐北,順著村中大路西望,就是傳說中的“九星連珠”?!熬判沁B珠”,即9個水塘。據村里老人說,過去這9個水塘像一串水葫蘆,豐水期,從一頭望去這串水葫蘆既像天上閃爍的星斗,又像披戴在地上的明珠。
古時候,玉皇廟村曾分為3個小村。村東小蔣莊,村中玉皇廟,村西小孟莊。明代后期,村中間地段發生了一樁人命案。那時斷案查兇,要連坐左右鄰居和整個村莊住戶。因怕牽連,住村東頭的蔣戶人家以東部南北路為界,說他們是小蔣莊人;住村西頭的孟姓家族以南北路為界,堅稱他們是小孟莊人,與村中玉皇廟并無瓜葛。辦案人員隨即鎖定玉皇廟,很快查結了命案。玉皇廟人受到連累,而小蔣莊、小孟莊人得以保全,洗清了一場不白之冤。
據于昕召介紹,他們村還出過不少名人。除上面提到的著名詩人于賡虞外,于賡虞的弟弟于佑虞是知名史學家。于四箴是西平縣早期地下共產黨員,于恩炎是北京地下共產黨員,陳青震曾是李先念部下團長。另外,于建民、于恩鐸、于惠俠早年畢業于黃埔軍校分校。一個普通村莊同時有3個黃埔軍校畢業生,這在全國也屬罕見。其中于建民曾官至“國民政府”主計長(負責歲計、會計、統計等事務),1997年曾返回大陸省親祭祖。現居臺灣。
于賡虞故居在村北中間位置,現為其侄子于會軍住宅。于賡虞兒時讀書,中年回鄉養病、創辦玉皇廟小學、出山中學時,在此度過十幾年時光。至今于會軍家中還珍藏著于氏家譜,于賡虞“名舜卿、字賡虞”赫然在目。
走出玉皇廟村,天已近午?;赝遄樱L卷去冬落葉,麥苗青綠逼眼。跟隨的幾個老人散去,他們的背影漸行漸遠,如同小村漸行漸遠的故事。但這故事不是落葉,它們是麥苗,泛著春光,深深扎根于這片古老的土地上。
回望中,筆者不禁想,在鄉村振興戰略大背景下,我們同時也應該記住鄉愁、講好鄉村故事。玉皇廟村像一位歷史老人,它的過往,它深厚的文化底蘊我們不應該忘記。玉皇廟、鐵佛寺傳說,九星連珠,竹林書社,于賡虞詩學文化,以及村里走出的眾多名人等,都是講好新時代鄉村故事的素材。如果我們深入挖掘,串成一串,打造一個文旅小村,讓老故事長出新芽,帶動一方經濟發展,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為?如果這樣,我們有理由相信,假以時日,玉皇廟這樣一個有故事的村莊,一定會演繹出更加鮮美、更加生動的故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