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境規制與企業綠色技術創新——基于碳交易制度的研究

薛永軒

（新疆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 新疆 烏魯木齊 830046）

引言

中國正處于體制轉型的發展階段，經濟增長進入新常態后，經濟增長方式由粗放式到集約式邁進，發展理念上由“唯GDP”論到必須全面貫徹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發展理念，但是在經濟轉型的過程中，環境問題特別是二氧化碳體量及空氣污染物排放的增加，一直著制約中國綠色發展。為了實現低碳減排目標，在2013—2014 年期間我國實行試點碳排放交易市場，先后在北京、上海、廣東、深圳、天津、重慶和湖北等七省市建立試點；2015 年各國政府在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上達成具有法律約束力的《巴黎協定》，這標志著環境治理的全球化程度進一步加深；2017 年全國碳交易市場正式建立并運行；2020 年9月習近平總書記在聯合國大會上正式提出“雙碳”目標，這說明資源與環境問題已成為制約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瓶頸，并上升為國家政治、民生、外交以及戰略發展的大問題[1]。

環境污染在很大程度上來自于工業特別是制造行業生產過程中的污染技術，而綠色技術創新是根本性解決環境污染問題的關鍵。企業進行技術創新大多基于成本效益與戰略發展的角度考慮，但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普遍具有資金投入大、建設周期長、前期收益低和風險高等特征，同時兼有環境和創新的雙重正外部性，其公共產品特征往往導致市場失靈[2]。這導致單純依靠企業進行綠色技術創新的動力不足，必須有外部力量的引導和支持，即需要政府通過環境規制內化外部性的成本和收益，使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提升。綜上，綠色技術創新是從源頭解決污染問題的根本途徑，環境規制是企業進行綠色技術創新的必要前提。

1 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傳統經濟學認為環境規制會導致企業交易成本上升，削弱其競爭力，不利于生產率的提高，在一定程度上抑制綠色技術創新。熊彼特創新理論認為資金的可獲得性在創新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充足且持續的資金供應室企業技術創新的前提條件，不同于其他投資決策，企業研發資金主要來源內部融資。環境規制會提高企業生產成本，要求企業將有限的資金投入到生產領域中，減少企業研發投入，并且降低企業利潤率，使企業面臨較高的融資約束，進而抑制企業綠色技術創新[3]。

但是波特假說[4]認為嚴格且恰當的環境規制有助于企業技術創新和降低生產成本，產生創新補償效應使企業額外的支出得到補償，不但不會造成企業生產力的下降，反而可能產生凈收益與競爭優勢。現有文獻從SO2排污權交易政策[5]、低碳城市政策[6]與排污費提高的政策[7]等均證實了波特假說。本文基于波特假說，認為環境規制會通過減稅或者補貼幫助企業減少綠色技術創新的外部性，使其外部性內化；通過綠色金融、特別是綠色信貸政策，來幫助企業解決融資難、融資貴等問題，通過懲罰機制，減少企業二氧化碳及空氣污染物排放，倒逼企業進行綠色技術革新。

環境規制有三種不同的類型，分別是命令型、市場激勵型與自愿型，它們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作用機理存在明顯差別，其中市場型更加靈活有效。市場激勵型環境規制異于嚴格的環境管控，而是基于明確的價格信號引導企業的環境管理行為，其采用環境保護稅、綠色技術補貼、排污權交易等形式鼓勵企業節約能源、減少環境污染。在企業減排過程中提供更大的彈性與自由，有助于企業在綠色技術創新過程中避免損失并確保成本最小化。企業是否進行技術創新主要取決于激勵程度[8]。在排污權交易制度下企業可以將多余的污染指標儲存下來備用或者出售獲取利潤，企業在利潤最大化驅動下會自覺尋求綠色技術創新以減少自身污染物的產生與排放，將剩余的排污權交易給其他有排污需求的企業，這為企業提供了持續的“動態激勵”；排污權交易制度短期內給企業帶來一定的成本壓力，但是長期而言可以通過合規壓力和經濟補償效應刺激企業進行治污技術和生產技術的改進。綜上本文基于碳排放權交易制度探究環境規制與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關系，提出如下假說。

H1：環境規制會促進企業綠色技術創新。H2：環境規制會抑制企業綠色技術創新。

2 研究設計

2.1 模型設定

為了考察環境規制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本文構建如下DID 模型：

式中：Greeni，t為被解釋變量，表示i 企業在t 年綠色技術創新程度，以企業當年綠色專利申請數量來表示；treati為虛擬變量，若企業所在地城市為2013 年碳交易制度試點地區時，取值為1，否則為0；timet為時間虛擬變量，2013 年以后各年賦值為1，否則為0；CVsi，t為控制變量。而CVsi，t包括：（1）托賓Q 值（TobinQ）；（2）企業規模（Cap），用股東權益各項目之合計取對數衡量；（3）企業年齡（Age）；（4）資產負債率（Debt）；（5）企業員工數量（Labor）；（6）資產凈利潤率（ROA）；（7）資本密集度（Cap_inten），用總資產比營業收入來表示；（8）現金比率（Cash）；（9）董事會規模（Board）；（10）獨立董事占比（Ind）；（11）營業利潤增長率（Growth）。本文還對年份（Year）、行業（Sic2）進行了控制，εi，t為隨機誤差項。

2.2 樣本選取及數據來源

本文以2009—2017 年中國滬、深A 股非金融行業上市公司為樣本，按照以下原則對研究對象進行篩選：剔除金融類上市公司；剔除ST、*ST 上市公司；剔除綠色專利數據缺失樣本，最終得到6 692 個公司—年度樣本。本文使用的上市公司綠色專利數據和財務數據均來自于CSMAR 數據庫。

3 實證結果及分析

3.1 基準回歸

表1 報告了環境規制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基準回歸結果，表1 第（1）、（2）列的差異在于是否對于年份和行業進行了控制。第（1）列估計系數為4.3638，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第，第（2）列估計系數仍顯著為正，初步支持了前文提出的H1，即環境規制會促進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提高。

3.2 環境規制與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結構

環境規制不僅對企業綠色專利申請數量產生影響，還會影響其結構。在形式上，綠色專利包括綠色發明型專利（Green_I）和綠色實用新型（Green_U），其中綠色發明型專利的要求更，創新含量更高；在內容上，依據《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中對綠色專利的劃分標準，綠色專利在內容上包括七種類型，但企業的綠色技術創新效應主要體現在替代能源（Green_Sub）和能源節約（Green_Eco）兩類專利的申請上。結果見表2，第（1）列回歸系數在10%的水平上顯著，第（2）列回歸系數在1%的水平顯著為正，這表明環境規制主要通過提高綠色實用新型來促進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第（3）列回歸系數不顯著，第（4）列回歸系數顯著為正，這表明環境規制主要通過提高能源節約型綠色專利來促進企業綠色技術創新。

3.3 異質性分析

碳交易制度的實行對不同類型的企業影響有較大差異，國有企業憑借著雄厚的資金實力與政府大力支持，更容易得到綠色信貸的支持，融資約束相對較小，具有充足的研發資金，但在環境規制政策執行過程中，國有企業往往對外部市場提供的效率改進信息與技術創新激勵不敏感，企業對綠色技術創新的動力不足。因此依據公司股權性質的不同，本文把研究樣本劃分為國有企業與非國有企業，分別對其進行了回歸，結果如下頁表3 第（1）、（2）列所示，結果表明環境規制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促進作用在國有企業與非國有企業均顯著，但在國有企業中促進作用更加強烈。

表3 考察企業所有制異質性

在碳排放權交易中存在一些地方官員為保護本地利益對污染企業的偷排漏排進行包庇，導致排污權無法正常執行，因此本文認為要使碳交易制度充分發揮作用需要較高的環境規制保障。當企業面臨的環境規制越大，其選擇偷排漏排等違規行為的可能性越低。本文以單位地區生產總值的工業污染治理完成投資額為劃分標準，將30 個省份劃分為環境規制較強與較弱兩組，高于平均值的省份為環境規制強度較強地區，否則為環境規制強度較弱地區，分別對其進行回歸，結果如表4 第（1）、（2）列所示，結果表明環境規制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促進作用在高環境規制地區更加強烈。

表4 考察環境規制強度異質性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實現了快速飛躍，不僅帶來了經濟紅利，也使得環境問題日趨嚴重，這成為當前學術界與實務屆共同關心的話題。本文通過雙重差分模型，基于碳排放權交易制度探究環境規制與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關系。研究發現：碳交易制度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這表明碳交易制度對中國“雙碳”目標的實現與構建環境與經濟協同發展的新興發展理念具有重要意義，為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有力保障。同時也存在不足，碳交易制度對企業綠色發明專利促進作用不足和替代能源型專利不顯著，需要進一步深化與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