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賬號入股引發賠償官司

文/趙聰

網絡主播將其經營的直播賬號作為技術出資，并通過與公司法定代表人的手機號綁定而交由公司使用，后該主播未經法定程序，擅自將綁定的手機號變更為自己的手機號，并由個人經營。法院認定主播的行為屬于抽逃出資，判令將賬號返還公司使用，并賠償由此造成的損失。

緣起：直播賬號入股

2020年4月6日，沈斌（甲方）與趙起（乙方）簽訂股東補充協議，就雙方共同成立廣州某文化傳媒有限公司（簡稱傳媒公司）作出補充約定，明確由甲方出資200萬元，用于公司的啟動籌建、經營周轉，并占60%股份；乙方以個人技術出資，將其粉絲基數68萬人的快手實名認證賬號（簡稱案涉賬號）交由公司使用，并作價133.33萬元作為出資，占40%股份。

補充協議約定合作期限為3年，自2020年4月6日起，至2023年4月6日止。按照協議，乙方在此期間以傳媒公司名義運營案涉賬號，具體負責直播、培養網紅帶貨人才，推動網絡資源變現，合法地為公司創造利潤。如因乙方自身的原因造成經濟損失，由乙方自行承擔全部經濟損失及后果。

直播賬號入股惹糾紛

4月20日，傳媒公司登記成立，公司類型為有限責任公司，注冊資本333.33萬元，經營范圍包括文化藝術咨詢服務、文化推廣、文化傳播等，沈斌擔任公司法定代表人、執行董事兼經理，公司監事是趙起。公司成立之后，趙起的案涉賬號與法定代表人沈斌手機號綁定，用于開展公司業務。

后因雙方合作經營不善，傳媒公司自2020年6月起實際停止運營，雙方也因此發生糾紛，趙起于2020年8月將案涉賬號取回，并用于其個人繼續經營，產生的收益由其個人收取。

因雙方就賠償損失問題協商不成，沈斌遂以傳媒公司名義向廣東省廣州市花都區人民法院（簡稱花都法院）提起民事訴訟，要求法院判令趙起向傳媒公司返還已成為公司財產的案涉賬號，并向傳媒公司賠償損失60萬元。

為查明趙起實名認證賬號在2020年4月6日之后的直播收益情況，傳媒公司向一審法院申請律師調查令，到北京快手科技有限公司（簡稱快手公司）調取相應的收益情況數據。快手公司于2021年3月27日回函提交了2021年1月22日至2021年3月23日期間該賬號的直播打賞及廣告收入等情況。調查顯示，該賬號并無廣告收入，直播打賞收入為125.21元。

花都法院經審理，認為趙起在將案涉賬號作價并作為個人技術出資投入傳媒公司后，未經法定程序將上述賬號取回自用，其行為構成抽逃出資。2022年1月30日，花都法院作出一審判決，判令趙起于判決生效之日起10日內將案涉賬號返還給傳媒公司使用，并賠償傳媒公司損失30萬元。

爭議：是否侵犯公司權益

一審宣判后，趙起不服，提出上訴。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簡稱廣州中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進行了審理。

上訴人趙起稱，一審認定其使用案涉賬號是抽逃出資行為存在法律適用錯誤。首先，案涉賬號不是法律意義上的財產，不能構成出資的標的物。其次，應當正確理解案涉協議的“個人技術出資”，其實際是應公司的要求，組織直播銷售，提供技術及勞務，并非以案涉賬號出資。再次，其以技術勞務出資，本質上是沈斌按協議價格購買其三年的技術及勞務，故其出資義務應當由沈斌履行。最后，其使用案涉賬號與其股東身份沒有任何關聯，不構成股東損害公司利益的行為。

趙起指出，其使用案涉賬號是為了保持賬號的價值，是善意的行為，其對案涉賬號的使用非但不對公司使用產生影響，公司還會從中受益。本案實質是公司股東間矛盾激化引發的訴訟，并不存在其損害公司利益的事實，一審判決其賠償公司30萬元并不公平。

傳媒公司闡明了抗辯理由，首先，案涉賬號能在市場上進行交易，是常見的公司資產，法律并未規定該類資產不能作為出資標的物。趙起與沈斌簽訂的補充協議是傳媒公司注冊成立的基礎，雙方也是按這個協議實際履行的，補充協議約定了案涉賬號的價值，并明確趙起以技術出資，案涉賬號在合作期間歸公司使用。其次，趙起未經公司同意，擅自解除賬號綁定，自行使用案涉賬號，直接導致公司無法正常經營，侵害了公司利益。本案爭議是股東之間矛盾引起的，趙起自行撤走案涉賬號是導致本案糾紛的直接原因。

定性：返還出資本息

二審爭議焦點如下：一是案涉賬號可否作為公司股東的出資標的；二是趙起取回案涉賬號的行為是否損害了公司利益；三是如果構成損害公司利益的行為，趙起應承擔何種責任？

首先，股東出資的本質是股東將其有經濟價值的財產交由公司占有、使用和收益，所以該規定中的“可估價”“可轉讓”應擴大解釋為“可作價”“可轉移”。趙起與沈斌協商確定案涉賬號作價133.33萬元，由趙起將案涉賬號與公司法定代表人沈斌的手機號進行綁定，從而實現案涉賬號由公司控制和使用。事實上，趙起將案涉賬號綁定于沈斌手機號，就履行了對公司的出資義務。

其次，趙起將案涉賬號轉移至傳媒公司使用后，未經法定程序，變更賬號綁定的手機號為自己的手機號，使得案涉賬號為其個人控制和使用。傳媒公司由此喪失了對案涉賬號的有效使用，公司權益亦遭受損失，故趙起擅自取回案涉賬號的行為，依法應認定為抽逃出資。

最后，《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若干問題的規定(三)》第十四條規定，股東抽逃出資，公司有權要求其向公司返還出資本息。為此，趙起應將取回的案涉賬號返還給傳媒公司，由傳媒公司控制和使用。

案涉賬號既是網絡虛擬財產，又是傳媒公司開展網絡直播帶貨的重要渠道。趙起取回案涉賬號，致使公司不能正常開展相關業務，從而遭受損失。傳媒公司主張趙起賠償損失，于法有據，應予支持。

關于賠償金額的計算，應當以實際損失作為賠償數額。本案傳媒公司未提交其遭受損失的證據，考慮趙起取回案涉賬號的時間、案涉賬號歸還的時間、趙起運營案涉賬號的獲利以及趙起抽逃出資的主觀過錯等因素，酌情確定趙起向傳媒公司賠償5萬元。

2022年6月14日，廣州中院作出二審判決：維持一審判決關于趙起將案涉賬號返還給傳媒公司使用的判項，改判趙起于判決生效之日起10日內向傳媒公司賠償損失5萬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