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打擊人口販運犯罪

文/周澤

2020 年，埃及政府投入150 萬埃鎊，花費一年時間，在蓋盧比尤省的一個秘密地點建立了首個販運受害者庇護中心，該中心僅對被拐賣、被侵犯、被虐待的埃及婦女和女童開放。由此不難看出，埃及婦女和兒童，特別是女童，成為人口販運犯罪的主要受害群體，越來越多的婦女和兒童持續遭受剝削和侵害。

埃及立法中人口販運的概念

目前，各國對懲治人口販運犯罪已達成共識。很多阿拉伯國家，如埃及、約旦、沙特、摩洛哥等，制定了《反人口販運法》，重點打擊拐賣后的“剝削行為”，如性剝削的販運、強迫勞動形式的販運，保障各環節下販運受害者的合法權益。

2004 年3 月，埃及批準加入《巴勒莫議定書》，該議定書旨在預防和打擊人口販運，特別是針對婦女和兒童的販運。

2010 年5 月，埃及通過了《反人口販運法》，將人口販運認定為刑事犯罪，并在《巴勒莫議定書》的基礎上進一步補充人口販運定義。根據第2 條規定，可將人口販運概括為以下幾點。

販運行為：在國內或境外與自然人進行交易的行為，包括出售、購買、承諾出售或購買、使用、運輸、移交、窩藏或接收。

販運手段：使用武力、暴力、威脅、綁架、欺詐或欺騙；利用權力地位或利用他人的困境；通過授受酬金或利益來換取對他人的控制權。

販運為剝削而販運，剝削包括賣淫和其他形式的性剝削；在色情制品、強迫勞動或服務、奴役或類似奴役的做法中剝削兒童、強迫乞討或切除人體器官。

埃及《人口販運法》在《巴勒莫議定書》的基礎上，擴大了對兒童剝削的解釋。并在第3 條指出：“對于兒童或無行為能力人，無論本人或其監護人是否同意，無需使用上述任何一種手段，均視為人口販運受害者。”

綜上所述，埃及立法中人口販運犯罪包含三要素，即販運行為、販運手段和販運目的，三者缺一不可。“兒童販運”作為人口販運特例，不考慮販運手段，只要行為滿足“販運行為”和“販運目的”即可成立。

埃及人口販運現狀

地處歐亞非三大洲交通要塞的埃及，由于其獨特的地理位置，成為全球人口販運的中轉站。關于埃及在全球人口販運犯罪中的定位有不同認定，埃及政府將埃及定性為販運受害者的過境國；美國每年發布的《人口販運問題報告》將埃及定性為販運受害者的來源國、過境國和目的國，婦女和兒童是其中最主要受害者。總體來看，埃及人口販運犯罪的常見表現形式，包括性剝削和賣淫、強迫勞動、強迫婚姻、利用街頭兒童、販賣人體器官等。

1.人口販運與強迫婚姻

追根究底，人口販運問題根源在于經濟貧困。埃及約有32.5%的人生活在貧困線以下，越來越多的家庭出賣自己的孩子，特別是女孩，以維持生計。很多未成年女孩因此輟學、被迫出嫁，更有甚者成為開羅、亞歷山大和盧克索發生的性販運或“臨時婚姻”的受害者。童婚問題成為長期困擾埃及婦女兒童的一大難題。

在埃及，18 歲以下的兒童與一名成年人或另一名兒童的婚姻結合被視為童婚。2008 年《埃及兒童法》將女性和男性的最低結婚年齡規定為18 歲，禁止未成年人登記結婚。

埃及社會團結部部長妮溫·卡巴杰發表講話，見證埃及建成首個販運受害者庇護中心

但是，該項法律并沒有將童婚定為刑事犯罪，這一法律漏洞使更多女孩成為販運受害者。特別是在埃及農村地區，很多女孩進入青春期不久就被安排以“習慣婚姻”（即指沒有正式官方登記的婚姻）的方式嫁給同齡或年紀稍大的男性，待18 歲后再向國家進行結婚登記。“結婚和離婚統計年報”顯示，2019 年，埃及92.8 萬對夫妻中,童婚約為27 萬對，占比高達29.1%。與未滿18 歲女孩結婚的共26.7 萬對，占童婚的98.9%，其中農村女孩就有21.4 萬對，占童婚的79.3%。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在“終止童婚報告”中指出，童婚增加了女孩遭受家庭性暴力的風險，增大了輟學的可能性，已婚女孩已成為感染疾病的高危人群。童婚不僅影響女孩自身成長，且初婚年齡的降低導致生育率逐漸上升、人口不斷增長，給國家經濟社會發展帶來了更大的挑戰。

2.人口販運與強迫勞動

在埃及，兒童（5 周歲至17 周歲）除正常上學外，同時參與多種社會工作，如從事勞務工作、提供無報酬家庭服務等。2010 年，埃及1710 萬名兒童中，約三分之二的兒童同時兼顧學業和工作，其中940 萬名兒童上學同時進行無報酬家庭服務，95 萬名兒童兼顧其他勞務工作。

必須指出的是，并不是所有參與社會工作的兒童都是童工。埃及《勞動法》（2003 年）規定，禁止企業雇用14周歲以下兒童或者未完成小學教育者，但允許雇用12 周歲至14 周歲兒童從事季節性工作。同時法律規定，除農業部門外，其他單位14 歲及以上兒童工作時間每天不得超過6 小時，連續工作不得超過4 小時，在周末和節假日不得安排工作，且不得在19 時至翌日7 時加班工作。然而，研究和實際情況表明，這一規定并沒有得到充分執行。很多埃及兒童每天工作超過8 小時、沒有簽訂雇傭合同或健康保險，特別是在農業部門工作的兒童，因被《勞動法》排除在外，難以得到法律有效保護，常常在惡劣的條件下工作，遭受剝削和虐待。

國際勞工組織公約（第138 號《準予就業最低年齡公約》和第182 號《最惡劣形式童工勞動公約》）將“童工勞動”分為三類，即低于國家立法規定的最低年齡的就業、危險的無報酬家庭服務、最惡劣形式的童工。其中，“出售和販賣兒童、債務勞役和奴役”被視為最惡劣形式的童工勞動之一。

工作中的埃及童工

在農場工作的埃及童工

根據上述定義，《埃及童工調查報告》結果顯示，2010 年埃及約有160 萬名兒童從事童工勞動，高達89%的童工從事危險工作，其中56%在危險工作條件下（危險的工作條件包括在含有灰塵或煙霧、火氣或火焰、巨大的振動噪音、極冷或極熱、照明或通風不足或在密閉空間中工作；使用危險工具、化學品或爆炸物；在地下、高處或水下工作；勞累、長時間彎腰或沒有衛生間的工作場所）工作，23%長時間工作（每周工作43 小時以上）以及10%在特定危險行業工作。另有7%的童工未滿12 周歲，4%的童工長時間工作（12 至14 周歲每周工作14 小時以上）。

農場的粉塵、采石場裸露的電線以及看不見的危機……這些不利的工作條件和長時間工作，都可能對兒童身心健康和自然成長造成不利影響。調查結果顯示，從事危險工作的埃及童工比從事其他工作的兒童更有可能遭受骨折、燒傷、凍傷，感染呼吸疾病等，甚至可能因此中止學業或被迫輟學。

埃及嚴厲打擊人口販運犯罪

“人口販運問題報告”顯示，2020 年6 月至2021 年6月期間，埃及政府調查了259 起涉及性販運、強迫勞動販運犯罪案件，涉及至少373 名嫌疑人，同比增長105 起。這些案件中，較為突出的是強迫兒童乞討案件136 起、成人性販運案件52 起；兒童性販運案件9 起；家庭奴役案件、童工案件、強迫成人勞動案件，共5 起。

1.重點打擊童婚犯罪

2022 年5 月29 日，埃及社會團結部發起了終止童婚運動，以“埃及正在變得更好”為口號，在埃及各省開展打擊童婚犯罪宣傳活動，將惠及410 萬個埃及家庭。

“安全之家”孤兒院

2022 年4 月，埃及內閣批準了禁止童婚的法律草案，將童婚認定為刑事犯罪，明確規定“女性和男性最低結婚年齡為18 歲。禁止為18 歲以下未成年人訂婚或締結婚約，法律不承認任何形式的協議或承諾，參與者將處以5 年監禁并處罰金”。

該草案特別提到人口販運中童婚的懲罰標準。第7 條規定，若婚姻通過《反人口販運法》第2 條規定中列舉的方式進行，無論本人或其監護人是否同意，依照販運人口罪處罰。第9 條規定，使用武力或威脅，提供或許諾任何形式的禮物或好處，誘使兒童與之結婚的，均應處以勞役；提供虛假醫療證明、虛假身份等信息促成童婚發生的，應受到同樣的處罰。第12 條規定，兒童的監護人或監護權人，應加倍處罰。值得一提的是，該草案加大對童婚犯罪過程中教唆者、公證人及其他參與者的處罰，并指出“任何人以任何方式鼓吹和呼吁童婚，應處以至少5 年監禁并處罰金”。

禁止童婚法草案的通過，體現出埃及政府加大打擊人口販運犯罪力度的決心，《禁止童婚法》無疑將成為埃及打擊人口販運中童婚問題的有力武器。

埃及通過法律手段打擊人口販運犯罪

埃及警察

“穆罕默德·艾敏販運人口案”是近年來打擊童婚犯罪的典型案例。2021 年12 月10 日，埃及檢察官辦公室收到一份關于埃及南部省份貝尼蘇夫孤兒院女童被猥褻的申訴，隨即開展秘密調查。據查，埃及知名商人穆罕默德·艾敏將7 名女童安置在他所創立的孤兒院中，對她們進行性侵，同時還用暴力手段威脅她們，如果她們報案，就將她們驅逐出孤兒院。

檢察機關揭露了穆罕默德·艾敏實施性侵及騷擾行為的細節，聽取了受害女孩的證詞。證詞指出，穆罕默德·艾敏以娛樂為由將孤兒院部分女童帶到北部沿海地區的家中，為期一周，要求她們穿著透明和裸露的衣服，在未經同意的情況下對她們進行猥褻。其中一名年僅8 歲的女孩說，當她一個人在房間玩耍的時候，穆罕默德·艾敏進入她的房間并侵犯了她，威脅自己不能透露這件事，否則會打她；一名14 歲女孩表示，穆罕默德·艾敏不止一次試圖接近自己，當拒絕他的要求時，他就拿來一張紙，并要求自己在上面簽字，表示自己將成為他的妻子；另一名受害者證實，那些反對他可恥行為、反對性騷擾的女孩，將會被鎖在房間里，并以將被送回少年之家（兒童和未成年人監獄）相威脅。

埃及全國婦女兒童理事會和社會團結部“心理和社會研究報告”顯示，這些女童因遭受虐待產生心理障礙，對他人缺乏信任。

2022 年5 月23 日，埃及開羅刑事法院以販運人口罪判處穆罕默德·艾敏3 年監禁，并處罰金20 萬埃鎊。

2.嚴厲打擊強迫勞動犯罪

2022 年1 月15 日至20 日，埃及內政部安全部門在開羅、吉薩開展打擊剝削、利用未成年人乞討犯罪行動，共查獲88 起人口販運案件，逮捕91 名犯罪嫌疑人。

2022 年2 月，埃及修訂了新《勞動法》，對兒童最低就業年齡、就業條件和工作時間等作出調整。具體包括將最低就業年齡提高至15 歲、接受培訓年齡提高至13 歲；雇用16 歲以下兒童的雇主須提供由主管行政當局蓋章的培訓或工作證明；工作時限方面，除原有規定外，禁止兒童假期加班等。

3.合作打擊跨國人口販運犯罪

為加大打擊人口販運犯罪力度，埃及政府除了加入《聯合國打擊跨國有組織犯罪公約》和《巴勒莫議定書》外，還在1981 年9 月批準通過了《聯合國消除對婦女一切形式歧視公約》，1990 年7 月批準通過了《兒童權利公約》，1993 年2 月批準通過了《保護所有移徙工人及其家庭成員權利國際公約》。

埃及與聯合國合作打擊人口販運犯罪

埃及內閣批準了禁止童婚法案

埃及參議院批準了新勞動法案

根據總理第1584 號決議，2007 年7 月，埃及政府成立打擊和防止販運人口協調委員會，制定了2016-2021 年打擊人口販運國家戰略，詳細梳理了埃及人口販運相關法律法規、打擊犯罪措施和步驟以及合作部門等。在此框架下，埃及政府與聯合國毒品和犯罪問題辦公室共同組織能力建設、考察訪問等活動，共舉辦專門講習班和培訓40余場，吸引了檢察官、法官、警官等政府機構人員廣泛參與，不斷提高各界人士對人口販運犯罪的認識，持續加強國際區域合作。

2022 年1 月，埃及開羅刑事法院判處8 名非法移植、販賣人體器官的犯罪人員3 年至10 年監禁，并處罰金50萬埃鎊。

調查顯示，馬吉迪·穆罕默德（約旦人）、薩馬·侯賽因（巴勒斯坦人）、薩馬爾·侯賽因（巴勒斯坦人）在2019年至2020 年期間建立起一個有組織犯罪集團，旨在通過人口販運獲取收益。其中一名受害者法赫德由于家庭貧困急需資金，犯罪集團成員利用這一需求，與受害者取得聯系，通過摘取腎臟、非法移植的方式進行有償交易。在這起案件中，醫生、醫務人員、司機和中間人參與了多起人體器官非法移植和摘取事件，影響極其惡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