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立豐(副教授),王 靜,張 艷(教授)
共同富裕是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也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的重要特征,承載著全體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共同期盼。十九屆五中全會首次將“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為明顯的實質性進展”列為遠景目標,與這一重要議題相關的共同富裕的內涵、實現共同富裕的路徑等問題成為學者們關注的焦點。已有研究從不同視角對共同富裕的實現路徑進行了探究,覆蓋頂層設計、協同發展、收入分配、公共服務、精神文明、鄉村振興、企業改革、產業優化、示范工程等國家治理體系的各個方面。
新時代下逐步實現共同富裕是一項復雜系統工程,需要對各方面、各層次、各要素做好統籌規劃,也需要各個子系統的協同推進[1]。相關研究中,大多學者認為應堅持系統原則,以集合多種力量、協同多樣化主體、通過多種方式系統謀求共同富裕,但已有關于共同富裕實現路徑的研究明顯更多關注“有為政府”單一子系統的作用。這一邏輯的理論基礎可以追溯到馬克思和恩格斯在經典著作中所論述的觀點,如:“無產階級的運動是絕大多數人的、為絕大多數人謀利益的獨立的運動”;在未來社會“生產將以所有的人富裕為目的”;生產資料公有制的建立為實現按需分配的共產主義社會提供物質基礎。而聚焦到中國情景下,黨和國家在領導全國人民實現共同富裕的過程中不斷地探索實踐,確立了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的經濟制度,建立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改革開放以來,中國所取得的巨大發展成就證明,各類市場主體在國家實現共同富裕的過程中都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基本所有的已有相關研究都明確指出,推進共同富裕應堅持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發揮市場主體的作用,但這一觀點在理論基礎上與馬克思主義關于共同富裕的理論是錯配的,在合法性和合意性上是薄弱的,在機制和路徑上是模糊的。
市場無疑也是實現共同富裕的核心力量,“有效市場”發揮主動性和能動性是中國實現共同富裕的重要驅動,而作為市場在微觀層面主體的企業則是踐行共同富裕的主力軍。已有研究雖然指出應該發揮市場主體作用,大力支持民營企業發展,推動產業轉化升級,但對于市場應該如何發揮作用的討論卻是相對模糊的。那么,企業力量是否可能參與到實現共同富裕的偉大實踐中?是否有能力為實現共同富裕提供助力,應該如何參與?這一系列問題還處于研究的初期,雖受到關注但仍止步不前。目前,面向共同富裕的國家制度和國家治理體系已不斷完善,但作為市場主體的企業面向共同富裕的研究卻還處于“襁褓”中,需要深入研究和探索。
1. 中國共同富裕目標與實現路徑研究回顧與討論。共同富裕是社會主義的根本目的和要求,也是中國新時期的奮斗目標,深刻理解共同富裕的內涵是研究共同富裕實現的前提。馬克思主義理論指出了資本主義在生產方式上的突出矛盾,并揭示了資本主義發展的規律,認為資本主義必然會被一種更為高級的社會形態所替代,人類最終將走向共同富裕的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社會。而聚焦到中國情景,新時代共同富裕具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現實內涵。有學者根據共同富裕的內涵界定將其進行更為細致化的目標分解,提出了我國的共同富裕是以發展、共享、可持續和公共性為導向的全體人民共同富裕[2,3]。從發展導向來看,我國的共同富裕是一項動態的、發展的長期任務,需要始終堅持以人民為中心,以追求增加社會總體財富和收入為目的,在經濟社會發展中促進共同富裕;從共享導向來看,我國所追求的富裕是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全體社會成員既是推進共同富裕的主體力量,又是共享共同富裕改革成果的主體對象,要保證全體人民的參與公平和分配公平;從可持續導向來看,在經濟迅速發展的同時,共同富裕還要兼顧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之間的和諧穩定,推動社會和環境的可持續健康發展;從公共性導向來看,黨和國家帶領人民所建立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本身就具有社會性質,公共教育、社會保障、醫藥衛生等社會建設是面向大眾的,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是實現共同富裕的著力點。
對于如何實現中國特色共同富裕,各界學者以習近平總書記關于共同富裕的思想為基礎,提出了多樣化、多渠道、多維度的實現路徑。例如:在頂層設計維度,國家應將共同富裕納入重大發展戰略,在高質量發展中推進共同富裕[2];在收入分配維度,國家應不斷完善收入分配制度體系,合理控制國民收入分配的差距[4];在公共服務維度,國家應完善公共服務體系,促進城鄉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5];在精神文明維度,國家應加強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扎根共同富裕精神理念[6];在企業發展維度,國家應大力支持民營企業改革和發展,優化企業經營的經濟發展環境[5];在示范工程維度,國家應支持示范區高質量發展,以期給其他地區推進共同富裕提供“參考藍圖”[7]。具體的路徑歸納如表1所示。

表1 共同富裕的實現路徑歸納
綜觀各個視角,學者們所提出的實現路徑大多是從國家治理角度出發的“有為政府”如何發揮作用。馬克思主義理論指出,在生產力極大發展、物質財富極大豐富的社會,資本主義私有制必然會導致個別企業與整個社會生產之間的矛盾,因而生產資料公有制取代私有制是一種歷史必然。但是,不同的歷史時期存在不同的社會形態。人類最初的社會組織形式是以血緣關系為紐帶而建立的氏族公社,而隨著社會分工、階級的出現,人與人之間的社會關系逐漸復雜化,初級的社會組織形式已不能適應社會發展的需要,此時就需要像政府機構、公益組織、企業等規模更大、制度更規范的組織形式。現階段整個社會的生產分工和經濟發展,需要多主體并存、多主體共同發揮作用,在共產主義社會未完全實現之前,人類只能以不同組織形式和規模的共同體方式存在[3]。而從系統論視角,有學者指出新時代實現共同富裕是一項復雜的系統工程,需要多主體共同參與,需要全要素、多領域、全方位的協同推進。既然共同富裕是一項系統工程,那么促進共同富裕除了“有為政府”的助力,“有效市場”也必然需要發揮不可忽視的作用。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是解放和發展生產力的重要保障,其將社會主義制度優越性與市場經濟優勢相結合并發揮二者最大能量,為共同富裕營造了良好的環境和機遇。而在市場經濟條件下,企業這種組織形式是適應當前時代發展的市場主體,也是推動社會進步的重要力量。從我國社會主義實踐的歷程來看,現階段單一的公有制所需要管理的跨度太大、難度太高,這種方式不符合我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經濟發展的規律,而建立多種所有制形式并存基礎上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是與我國基本國情相匹配的。企業作為市場主體在微觀層面上的主力軍,必須在實現共同富裕的過程中發揮企業主動性力量。那么,企業經營的商業機制是否可能主動發揮作用踐行共同富裕呢?如何發揮作用呢?這一涉及企業經營決策和根本制度安排的問題可以從企業治理理論視角進行討論。
社區大學教師由于在學歷背景和專業上受到的限制較少,從整體上看,社區大學教師的身份背景多元化也導致了該群體的流動性高。由于近年來專職的社區大學教師數量增加,教師的職業生涯路徑規劃逐漸清晰,其專業發展路徑也得到了進一步的確認和穩固。另外,社區大學應重視教師的職業生涯發展及專業成長機制,以確保社區大學教師專業能力發展,在職稱評定、工作待遇、評獎評優等方面進行全方位考慮。
2. 企業生態治理研究回顧。過往研究對于企業治理的定義尚存分歧,目前具有代表性的觀點認為,企業治理是指通過一套包括正式或非正式的、內部或外部的制度或機制,來協調公司與利益相關者之間的利益關系,以保證公司決策的科學化,從而最終維護公司各方面利益的一種制度安排[8]。傳統的企業治理致力于單個企業的治理問題,主要研究企業內部的股東、董事會和高級經理人員之間的相互制衡,以股東利益最大化為中心,追求企業利潤最大化。隨著市場環境的復雜化,企業經營所涉及的利益相關群體越來越多,企業治理的主體對象擴大為包括企業在內的整個利益相關群體,企業經營目標也逐漸轉變為追求包括股東在內的利益相關群體的整體利益最大化。而在生產分工趨向專業化、全球價值鏈融合愈加緊密的數字經濟時代背景下,整個利益相關群體之間價值創造活動的嵌入式行為交互越來越深、頻率越來越高、關系網絡變化也越來越復雜,單個企業已經無法創造出更多的價值以滿足市場需求。因此,為了可持續發展,一些企業與其他利益群體之間就開始合作和重組,聯結成為一個價值創造的共同體——商業生態系統。商業生態系統是基于個人與組織之間相互作用的一個有機整體,由客戶、供應商、政府等其他利益相關者相互配合以生產商品和提供服務。近年來,許多企業都在積極嘗試構建商業生態系統,以求更好地響應市場和消費者的多樣化需求,于是有學者開始關注從新的商業生態系統視角研究企業治理的問題,而圍繞著企業生態系統治理的相關研究也就應運而生。
自企業治理的概念提出以來,各界學者從不同角度對企業治理理論進行了深入研究,企業治理也經歷了多階段的發展過程。可以發現,由于治理情景、治理主體、治理導向的演變,企業治理從僅僅關注單個企業的治理問題,發展到關注靜態的、復雜的多主體治理問題,再到關注系統化的、強關聯的生態系統治理問題。最初的企業治理研究是針對單個企業而言的,主要強調以股東利益最大化為中心,追求企業個體利潤最大化,而企業生態系統治理更加注重系統發展的可持續性、全面性和共享性[9]。企業作為生態系統的參與者,一方面需要考慮吸收與之共同合作的多主體的互補資源,以求創造更多公共價值,另一方面還需要考慮提升自身的價值創造能力,以求創造出更多的社會價值。對于已經構建了商業生態系統的平臺企業而言,這樣的治理理念無疑具有了天然的公共屬性,其導向與共同富裕內涵極為相似。由此可見,在現今的國家文化、政治、經濟等背景下,企業尤其是企業生態系統實際上已經具備自發助力共同富裕的基礎。那么,企業生態系統是否具備助力共同富裕的治理基礎和能力?面向共同富裕的企業生態系統的治理機制是什么?這背后的理論邏輯仍需深入研究。
傳統的企業治理實踐更多著眼于單個企業內部,以實現股東利益最大化為目標,這樣的治理邏輯很難助力共同富裕的實現,追求單一主體利益的治理目的、治理理念與新時代共同富裕所追求的目標導向背道而馳[10]。例如:以股東利益至上的企業治理更注重短期導向,這與共同富裕所追求的可持續發展導向相矛盾;追求單個企業利潤最大化的市場環境會加劇企業之間的競爭,這種以競爭為導向的治理理念與共同富裕所追求的發展成果由全民共享的目標相違背。但是在數字經濟情境下,數字化和平臺化趨勢所催生的企業生態系統卻具備了助力共同富裕的可能。從實踐上看,以數字平臺為核心的企業生態治理具有更為明顯的公共屬性,企業所生產的產品和提供的服務更加社會化,其所創造的商業價值和社會價值更加均衡,這樣的治理導向無疑與共同富裕的公共性導向相匹配。而在理論上,共同富裕是一項系統工程,企業生態系統也是一個由企業等利益相關群體與其環境因素所構成的復雜系統,兩者在治理導向、治理基礎和治理目標等方面具有一定的契合性,在實踐與理論宏觀導向上的匹配性和契合性決定了它們具有“合流”的基礎。那么,在微觀層次上企業生態系統是否具有更深層次的助力共同富裕實現的合理性呢?
1. 企業生態系統的多主體共治符合共同富裕的系統性原則。企業生態系統中,各主體必須依賴其他系統成員才得以生存,為了實現系統內的資源整合、信息共享和價值創造,企業生態治理就需要多主體共同參與、共同發揮作用。作為一個商業共同體,系統內資源要素的配置流動、數據要素的共享互通有利于系統成員之間進行信息的交流傳播,這種交互式的溝通、高頻率的互動決定了企業生態系統的復雜性。在復雜多變的生態環境中,企業生態系統想要實現全面發展和可持續經營,就必須尋求一個協同共治的新型模式,即以系統內各成員主體力量為依托的多主體共同治理。
多主體共同治理是一個建立在系統觀念下的多元共治模式,多主體通過協商、博弈與合作相互融合,在此過程中,彼此的邊界和利益被完全打通,最終呈現出一個代表共同利益的結果[11]。企業生態系統的治理主體不僅僅包括企業主體,還包括政府、用戶、供應商等利益相關群體,不同類型的主體通過發揮不同的作用來影響系統治理的成效。例如,企業作為生態系統的主導者,打破了單個企業依托自身資源要素的邊界,能夠有效地整合系統資源并為其他參與者提供服務和支撐;政府作為國家層面的引領者,可以統籌規劃,通過制定相應的制度政策指導其他主體的行為;用戶作為市場的需求方,不再只是產品或服務的使用者和被動接受者,同時也是參與產品設計、內容生成以提供價值增值的創造者;供應商作為需求的供給方,除了能夠為其他主體提供資源,同時也是系統內其他價值的消費者和需求者,作為價值創造的主體和客體為生態系統做出貢獻。
共同富裕是一項長期性的復雜系統工程,必須要遵循系統發展原則,做好全局性、戰略性的整體布局,集多主體的多種力量共同謀求共同富裕。而企業生態系統也是一個由多主體與其生態環境所構成的復雜系統,需要協調多主體之間的資源要素與協同關系,實現多主體共同參與企業生態治理的過程,以追求所有系統成員的共同利益最大化。可見,企業生態系統的多主體共同治理模式與共同富裕的系統性原則相契合,兩者趨同的治理觀念決定了企業生態系統在組織模式方面具備助力共同富裕的合理性。
2. 企業生態系統具備助力共同富裕的治理基礎和能力。現階段,社會已經步入知識共享、信息互通的新經濟時代,知識經濟的出現改變了傳統的勞動形式,并作用于企業生態系統創造價值模式的轉型。從生產力的勞動形式來看,傳統的體力勞動只能依靠生產資料進行簡單重復的大批量生產以創造價值,而知識經濟所催生的知識勞動使得勞動者擺脫了資本主義條件下生產資料的束縛,從而以更高的生產能力參與價值創造的過程[12]。可以說,知識經濟使得掌握知識要素和創新能力的勞動者成為更加重要的關鍵資源,這種改變提升了勞動者在價值創造過程中的地位和作用。在知識經濟時代背景下,企業生態系統應運而生,這樣的組織模式既能推動知識經濟不斷向前發展,還能通過知識創新充分利用知識資源迅速提升企業的承載力,進而具備了助力共同富裕的治理基礎。
同時,企業生態系統是一個開放的、動態的復雜系統,多主體的價值創造依賴于要素的高效流通進行資源配置的智能優化。而隨著數字技術日益廣泛的應用,以大數據、人工智能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技術為企業生態系統搭建了一個信息共享的平臺,其顯著的作用就是能夠最大限度地提高要素的流動性。信息作為承載知識的主要載體,其高效流動可以帶動知識價值的配置優化,從而使企業生態系統可以更加高效、公平地進行價值創造和價值分配。此外,信息技術的發展也帶來了社會基礎設施的數字化升級,能夠突破企業生態系統治理的時空約束,為實現更精準、更均衡的生態治理提供工具基礎。因此,從治理手段上看,數字技術的提升為企業生態系統治理推動共同富裕的均衡發展創造了能力條件。
3. 企業生態系統治理目標與共同富裕治理導向具有一致性。從價值創造角度來看,企業生態系統致力于最大化地整合系統內外資源、促進系統成員之間互利共生的契約關系,本質上是一個具有開放性、互聯性的價值共創網絡,其治理目標是實現系統成員價值共創的最大化。價值共創不是指所有系統主體所創造的價值量的簡單疊加,而是指多個主體通過資源互補、信息互通,共同參與企業生態系統的價值創造過程,系統整體所創造的價值要比價值疊加帶來更多的增量價值,而“增量”實際上就是創新價值[13]。可以說,企業生態系統價值共創就是為了追求更多的創新價值。
企業生態系統通過開放動態地引進新的資源條件和創新要素實現創新價值的可持續衍生,能夠為推動共同富裕的發展提供源源不斷的創新動力。相對于技術創新,依托于企業生態系統的商業模式創新更為典型。商業模式創新是商業內要素的新選擇和企業內資源的新組合,主要是通過行為創新為利益相關者創造新的價值進而引發整個企業、行業的根本性創新[14]。商業模式創新來自系統內部資源和能力的整合優化,通過協同企業生態系統中更多的參與主體,運用多樣化的價值創造方式提供全新的產品或服務,以求共創的創新價值利益趨向最大化。可以發現,追求整體全面發展創新價值的目標與共同富裕的發展導向相切合。從價值創造的角度來看,商業模式創新的價值分配必須要兼顧各方利益,這種多樣化的價值創造和價值分配方式更加注重公平和效率,某種程度上具有了更強的公共屬性,與共同富裕的公共性導向不謀而合。
總的來看,以系統觀念為導向的多主體共同治理能夠促進社會形成一種共治的治理格局,通過協同聯動激活更大范圍的社會資源和社會場域,這種共治屬性具有助力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天然優勢;而價值創造和價值分配模式的轉型為企業生態系統提供了更為高效和先進的治理手段和治理工具,能夠最大化地提高治理效用進而促進企業生態系統助力共同富裕實現的可行性;企業生態系統治理目標與共同富裕治理導向都是為了追求系統整體的價值最大化,目標與導向的一致性決定了企業生態系統治理無疑具有助力共同富裕的責任和義務。因此,企業生態系統助力共同富裕的實現不僅具有宏觀層面上的理論基礎和實踐動力,在微觀層面上也具有更深層次的價值合理性。
企業生態系統在理論和實踐上已經具備了助力共同富裕的合理性和可行性,但在治理過程中,由于其現有的治理機制與共同富裕的共享、發展、可持續等導向并不完全一致,這不僅與共同富裕的戰略目標相悖,同時也限制了自身的可持續發展。目前來看,企業生態系統治理助力共同富裕的現實結果與所要達到的共同富裕目標尚存差距,治理機制上還存在一些問題亟需解決。已有研究對商業生態系統的相關治理機制進行了梳理,并從治理視角出發將其總結為資源、能力、創新、價值和混搭組織這五個維度[15]。在新時代共同富裕的背景下,企業生態系統為了實現高質量發展,必須要解決現有的治理機制中存在的問題,在這五個維度的基礎上建立起一整套系統性治理機制,以發揮企業助力共同富裕的最大價值效用。那么,面對中國情景下的共同富裕,企業生態系統治理助力共同富裕的實現機制是什么?
1. 組織共建機制。隨著企業生態系統的演進,已經出現了平臺生態系統和虛擬組織生態等新的組織形式,盡管這些組織形式能夠推動企業轉型以適應數字時代的發展,但在實踐中還存在著制約其進一步發展的問題。一方面,企業生態治理的核心仍然是偏向于核心企業的發展,系統的資源和能力都向核心企業傾斜,這種利益和權力分配上的不平衡抑制了其他系統成員和系統整體的創新發展。另一方面,由于企業生態系統往往依賴于核心企業推動系統整體的發展,這種組織模式存在一定的風險,一旦核心企業出現問題,那么整個企業生態系統將面臨災難性的局面,而就目前的組織模式發展趨勢來看,多中心化和去中心化的自組織模式較為鮮見。
企業生態系統的發展越來越依賴于系統成員的共同治理,對此,企業生態系統首先要構建組織共建機制,只有組織共建才能促進構建協同共治的治理格局。組織共建并不是只專注于單個企業的發展,而是通過構建一個共建共享、協同共進的組織體系,明確系統內各成員主體的分工和責任,以制度來約束主體行為。組織共建機制是企業生態系統治理助力共同富裕的前提條件,能夠使每個成員都成為企業生態系統治理的重要力量,將彼此所擁有的資源、能力和創新要素進行整合從而達到優勢互補、相互融合。這種協同共治的合作模式不但能夠降低企業的委托代理成本,還可以緩解系統成員之間由于目標不一致而產生的信息不對稱問題。某種程度上,組織共建機制能夠增強企業生態系統所具有的公共屬性,進而以協同共治的力量助力共同富裕的實現。
2. 資源共享機制。資源是價值創造的基礎,企業生態系統對資源的高效配置相較于過去的組織模式有了很大的進步,但是現今的企業生態系統在資源配置上仍存在諸多問題。如由于所有權界定不清晰而引發的知識產權和版權糾紛,以及由于壟斷企業對資源的控制而造成的惡性競爭、市場失靈等現象,不僅在一定程度上損害了消費者的利益,同時也使得交易成本增加。這些問題歸因于資源配置和價值分配的不均衡,其必然結果就是使得生態系統內的資源無法高效、均衡地流動,系統整體的經濟效益難以提高,進而限制了企業生態系統自身的可持續發展,更難以助力共同富裕的實現。
面對資源配置存在的一系列問題,企業生態系統治理應該構建資源共享機制,實現多主體之間互聯互通的資源共享和互補。企業生態系統作為一個資源集合體,實現資源共享不僅能夠高效配置資源以增加企業生態系統的創新價值,還能夠加強對組織共建的維系,進而促進價值分配的公平。資源共享機制通過進一步開放企業生態系統的資源邊界,不斷擴大資源共享的范圍,能夠集合系統內外利益相關群體的力量充分開發、挖掘和利用有限資源的最大利用價值,從而發揮資源整合和互補的價值優勢。此外,資源共享有助于打破資源所有權分散、資源“孤島”的局面,能夠在所有權與使用權分離的基礎上使供給者和需求者之間共享使用權,進而促進公共性資源的公平共享。由此看來,資源共享機制所要實現的資源共享效益與共同富裕所要達到的全體人民共用共享的目標在結果導向上具有一致性,實現資源共享是加快推進共同富裕進程的重要路徑。
3. 能力共進機制。能力建設是企業生態系統動態演化的重要基礎,無論是共治還是共享,都需要動態的能力結構和整體能力來應對市場環境變化,但當前企業生態系統的能力建設還存在短板,不足以支撐其進一步的創新和發展[16]。一方面,由于核心企業與非核心企業的能力具有異質性,這種能力分配上的不均衡形成了一種能力鴻溝,限制了系統整體治理能力的提升。另一方面,雖然現今企業生態系統在靜態上和組織上已經具備了一定的整體性和系統性,但在能力的動態變革和發展上還是呈現出系統成員各自為戰的局面,這就導致企業生態系統難以形成可持續的整體性能力,無法使企業生態系統在占有領先地位的競爭領域內保持優勢、持續發展。
整體性能力是企業生態系統發揮系統優勢的重要體現,企業生態系統需要構建能力共進機制,通過提升和優化系統的整體性能力來彌補系統能力建設上的不足。企業生態系統本質上是一個復雜的利益共同體,能力共進機制能夠凝聚企業生態系統的多方力量,提升共進系統整體的協調能力、調整能力和整合能力[14]。共進協調能力能夠對系統內部各利益相關者之間的利益關系和能力分配進行有效的指揮和控制,從而解決能力上的不均衡問題;共進調整能力能夠及時調整系統的能力結構,通過形成不同的能力組合和優勢充分地面對外界環境變化;共進整合能力能夠對系統整體的資源、能力和創新進行整合,在保證全要素、全員和全時空共同參與的同時,還能夠打造可持續的競爭優勢[17]。企業生態系統的能力建設是以所有系統成員的能力提升為基礎的,而系統整體性能力的提升又依賴于系統成員的共同建設,這種依托于個體和整體的能力共進機制不但能夠提高系統的整體性能力,還可以促進國家形成全面的能力體系,進而促進社會的可持續發展并推動全體人民實現共同富裕的總體目標。
4. 價值共生機制。在數字化賦能的推動下,企業生態系統通過開放組織邊界、整合資源和能力等已經實現了價值共創,但是在價值共創的實踐過程中各利益相關者之間更多的只是淺層的、短期的、單一的合作,并沒有創造出最大的價值效益[18]。價值共創的本質是一個建立在相互信任和公平分配基礎上的合作共贏機制,但由于越來越多的企業將價值共創活動看作是一種獲取盈利的商業模式,導致彼此之間的合作是松散的、不穩定的,這種基于利益出發的交互行為不僅會大大降低系統整體目標實現的價值效益,更難以創造出更多的創新價值。
在資源共享、能力共進的基礎上,企業生態系統需要構建價值共生機制,通過協同價值網絡促成系統內外的所有合作伙伴建立更深層次的、長期導向的、全面性的合作關系,從而實現共生共贏。價值共生機制通過實現核心企業主體和其他利益相關者之間的價值連接,能夠引領價值主體由過去的競爭關系轉變為共生關系,從而提升企業生態系統價值創造的價值空間和價值增效。同時,價值共生機制可以激發更多的創造力,幫助企業尋找新價值的來源,促使企業生態系統完成數字化過程中新功能、新結構、新能力、新目標的轉變。可以說,價值共生機制不但能夠增強企業生態系統自身的價值聚集力,還能夠為共同富裕提供強有力的價值支撐以創造持續不斷的價值來源,從而成為實現共同富裕的強大推動力。
5. 創新共謀機制。作為一種新型的企業經營模式,企業生態系統的發展和演進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創新,但當企業生態系統受到技術壁壘、行業競爭等外界環境變化威脅時,企業生態系統的創新發展就會重新回到過去的創新陷阱中。比如平臺情景下的商業模式通過壟斷和模仿破壞了市場價格秩序而加劇了市場競爭,這樣的創新環境抑制了創新動力,因而不具有可持續性[19]。而在創新范式上,受到傳統的精英化和碎片化創新的影響,創新主體的邊界還局限在核心企業、科研人員等專業群體上,這樣的創新環境不利于企業生態系統進一步的創新發展。
創新是價值創造的重要途徑,企業生態系統應建立創新共謀機制來貫徹創新驅動,通過整合多方創新要素和創新能力促進系統整體的可持續創新發展[17]。已有研究在理論和實踐上對創新進行了探索,提出了融通創新、可持續創新、整合式創新等新型創新范式,無一不強調創新主體之間共同發力的系統性作用。而創新共謀機制正是通過引導多主體之間的協同合作,打破單個主體創新的約束,能夠使所有系統成員都參與到企業生態系統創新的過程中,并將所有智慧和力量都凝聚到創新發展上來。可以說,創新共謀機制本質上就是一種集大眾創新、開放創新、責任式創新為一體的社會創新模式,與共同富裕的公共性導向不謀而合。創新共謀所具有的社會屬性不但能夠激發更多市場主體的創新活力,還能夠在社會上掀起一股全民為共同富裕奉獻創新力量的新浪潮,進而為共同富裕的創新發展提供可持續的發展動力,并推動共同富裕創新成果的轉化。
總之,共同富裕是以發展性、共享性、可持續性和公共性為導向的全體人民共同富裕,而企業生態系統正是在這四個導向的引領下,與共同富裕在治理導向、治理基礎和治理目標等方面具有一定的契合性,進而具備助力共同富裕的合理性和可行性。但目前來看,企業生態系統治理助力共同富裕的現實結果與理論和實踐上所要達到的目標還存在一定的差距。因此,面向中國情景下的共同富裕,需要以共同富裕的四個治理導向為引領,并以企業生態系統助力共同富裕的合理性為依托,在資源、能力、創新、價值和混搭組織五個維度的基礎上,建立起一整套包括組織共建、資源共享、能力共進、價值共生、創新共謀的系統性治理機制(見圖1),打破現有治理體系中的困境,進而助力共同富裕的實現。

圖1 面向共同富裕的企業生態系統治理機制框架
共同富裕是一項復雜系統工程,需要對各方面、各層次、各要素做好統籌規劃,也需要各個子系統的協同推進。新時代實現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必須把促進全體人民共同富裕擺在更加重要的位置。本文通過研究得出以下結論:
第一,聚焦于中國情景下的共同富裕,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偉大工程不僅需要國家層面的宏觀調控,還需要堅持中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積極發揮市場主體的作用。而企業作為市場微觀層面主體,則是踐行共同富裕的主力軍,明確企業助力共同富裕的實現邏輯和機制有利于更好地激發各類市場主體的活力。
第二,企業生態系統能夠助力共同富裕的實現,企業生態系統治理與共同富裕在實踐和理論兩方面具有宏觀導向上的匹配性和契合性,在微觀層次上企業生態系統助力共同富裕也具有更深層次的合理性。
第三,企業生態系統助力共同富裕需要以共同富裕的四個治理導向為引領,并以企業生態系統助力共同富裕的合理性為依托,在資源、能力、創新、價值和混搭組織五個維度的基礎上,建立起一整套包括組織共建、資源共享、能力共進、價值共生、創新共謀的系統性治理機制,突破現有治理體系中的困境,進而助力共同富裕的實現。
本文闡述了企業生態系統治理助力共同富裕的合理性,對企業助力共同富裕的治理邏輯和治理機制進行了初探,構建了企業生態系統治理助力共同富裕的實現機制,為從企業視角研究如何推動共同富裕提供了一種新路徑。但在研究中還存在一些問題沒有解決,主要有兩點:第一,研究得出企業生態系統具備助力共同富裕的可能性,但未明確何種企業組織形式能夠通過生態系統助力共同富裕,以及其中影響企業生態系統助力共同富裕的因素有哪些?今后將加強對這些問題的深入研究,進一步完善企業助力共同富裕的理論基礎和實踐路徑。第二,由于研究是從治理角度出發,總體上還是比較宏觀的分析,缺乏企業如何助力共同富裕的具體論述。因此,今后將以典型案例研究為支撐,從企業戰略、業務經營等方面進行有針對性的深入分析,進一步拓展研究思路和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