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依婷 黃 娜 楊嘉珈
胡庚申教授基于翻譯生態與自然生態的同構,構建了跨學科研究范式——“生態翻譯學”(2001),創造性地將“自然生態”引入翻譯學領域,引起了翻譯界學者的關注和興趣。生態翻譯學作為從生態視角綜觀翻譯的理論體系,以譯者為中心,以“天人合一”為依歸,以達爾文“適應/ 選擇”為基石,以語言、文化和交際三維轉換方法為翻譯策略,充分認識并把握原語譯入語讀者思維習慣,系統性探索從生態視角對翻譯生態整體和翻譯理論本體,取得原語與譯入語語言地位與文化的交流傳播與生態平衡。胡教授在此基礎上提出翻譯生態、譯本生命和譯者生存“生生之謂譯”(2013),探討了“生”的生存條件和生存狀態(2016),闡釋了“尚生—攝生—轉生—化生”的生態翻譯學“四生論”理念(2019)。“四生論”高度濃縮生態翻譯學內涵實質,豐富了生態翻譯學的理念、過程、效果和目標,探索了文本移植的整個過程,填補了傳統翻譯學理論的空缺。
《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三卷)(以下簡稱為《治國理政》)集中收錄了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以來總計92 篇的重要講話,屬于典型性信息型復合文本。第三卷的英譯本自推出后又一次在世界各地贏得贊譽, 作為進一步樹立中國的國際形象的載體,是國際社會了解中外治國理政經驗交流和智慧分享的重要窗口,促進構建了國家主流對外話語體系。
中國古詩文涵括古詩、詞、曲、賦等多種文學形式,飽含豐富的文化內涵,代表了中華炎黃子孫幾千年積淀的深厚文化,在中華文庫中獨樹一幟。《治國理政》作為反映習近平總書記執政思想的綱領性著作, 匯集了大量他在各個重要講話中所引用的古詩文,書中對于古詩文的引用有利于闡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闡釋與國家發展、民生福祉息息相關的治國理念。鑒于中英語言的表達風格在文化背景、文體特征和意識形態方面存在較大的差異性,當古典詩文進入政治話語語境后,便蘊含了深厚的政治內涵,研究如何有效地在此類政治文本中進行古詩文翻譯,具有相當重要的現實意義, 能夠幫助譯員克服面對政論語篇中翻譯文本的困難。本文以胡庚申生態翻譯理論框架為基礎, 從生態翻譯學的“尚生、攝生、轉生和化生”四生論,探索文本、譯者、翻譯生態環境的協調共生,如何使原文和譯文達到“雙生”,并在異域獲得“重生”。筆者希望該研究能夠發揮一定價值, 推動生態翻譯視角下非文學文本的翻譯發展, 并對譯者有所啟發, 為政治文本內的古詩文翻譯提供一定借鑒,講好中國故事,為傳播好中國聲音作出貢獻。
“尚生”即“崇尚生命,珍惜生命的翻譯立場”,“尚生”在生態翻譯學中具有“貼近文本,崇尚文本生命”的意義,是“四生論”的核心取向。譯者所處的生態環境對其價值理念的形成具有重大影響,不僅要崇尚本體(原文)生命,還要關注他者(譯文)生命,在翻譯過程中將原作和譯作均視為一個個栩栩如生的生命體,移植文本生命、完美把握和轉達作品獨特的文化內涵。在翻譯過程中,譯者對于文本的態度和翻譯理念與生態環境息息相關,因而譯者需始終貼近文本,把握其生命特質才能完整地移植文本生命,準確傳達文本含義保留文本語言特色,且傳達文本自身的內涵和價值。
例1 原文:“生于憂患,死于安樂。”(習近平,2020:531)
譯文:“One prospects in worries and hardships,and perishes in ease and comfort.”(Xi,2020:616)
例1 的典故出自《孟子·告子下》,意為“憂患能使人生存發展,而安逸享樂會使人滅亡”,比喻“憂患可勉勵人奮勇前進,吃苦才促使人有新成就”。習近平總書記的引用意在強調共產黨是在逆境中興起并成長的政黨,執政時間越長越不能安于現狀,共產黨人失去焦慮感和自我革命精神將導致毀滅。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崇尚文本生命,把它們當作一種個體生命的生發和張揚,將“生于”譯作“prospect in”,將“死于”譯作“perish in”精準概括了黨從逆境中成長,點明了黨在安逸享樂中會走向滅亡;譯者也關注譯本生命,使用新視角、新方法去建構譯本的生命,貼近了原文文本,保留了原句在格式和節奏上的簡潔流暢,在尊重并理解原文生命的同時,還增加了語音美感,實現譯本在目標語環境中的轉生和化生,完美地闡明中國的傳統文化正是一種“尚生”的文化。
“攝生”源自老子的《道德經》,即“隨順自然、持養生命”,“攝生”在生態翻譯學的“四生”論中強調發掘原文之生,對應翻譯中的“理解”層面,是譯者在作品翻譯中更明確、更有針對性的理解過程,指的是譯者在確立了“尚生”的探究和價值取向后,把握原作的一切生命價值與靈魂,進一步獲取作品的生命,以求最終完成文本移植。“攝生”發生在譯事前,是正式翻譯前的各項準備工作,包括查閱文本及背景、了解相關概念、熟讀并理解作品等。只有在翻譯前獲取原作文本全面的信息,全面理解文本,才能在翻譯活動中游刃有余。
例2 原文:以“進京趕考”的心態向黨和人民交出一份滿意的答卷。(習近平,2020:544)
譯 文:“Satisfy the party and the people with good performance.”(Xi,2020:631)
例2 中的“進京趕考”首次出現在政治文本中源自毛澤東同志在1949 年共產黨入主北京面臨的執政考驗打的比喻,思考革命成功之后如何“執政”,如何在“進京趕考”中“考個好成績”的問題。英文讀者因不了解中國歷史,會對該隱喻困惑不解,因此譯者需在翻譯前細讀文本,完整掌握原語文本信息,反復推敲,進行結構分析和語言與詩歌要素的全方位研究。譯者將“進京趕考”隱 含 的 比 喻 義 用 “with good performance”明確點出中國共產黨將不負于人民的期望,實現跨文化溝通,完成“攝生”的第一步,為受眾具體理解文本信息奠定了基礎。譯者在結合譯入語的翻譯生態環境,將社會文化背景作為大文本解讀,這是譯者細讀文本,把握文本生命深入了解文本結構和文本內容后,基于譯入語的翻譯生態環境而做出的改動。
“轉生”即“轉換、更生”,在生態翻譯學中意為指將原作的生命轉換到譯作中,把原文生命移植成為譯文生命的過程,蘊含著事物變化之后重新獲得生命的意義。從生態翻譯學的角度講,“轉生”強調其“動態意義”,側重致力于落實譯文之生,體現翻譯活動的“表達”層面,是一種相對動態的生命靈動。翻譯文本的“轉生”是譯者采用不同的方法實現文本的“轉生”,為下一步的“化生”打下堅實基礎,適應新環境進而達到“化生”的效果。
例3 原文:“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習近平,2020:248)
譯文:“For the idea that I hold dear to my heart,I will not regret a thousand deaths to die.”(Xi,2020:290)
例3 引自屈原的《離騷》,意思是“為了家國富強,不畏艱險縱死無悔的忠貞情懷”,比喻“為堅持理想敢于攻堅克難的決心”。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國科學院院士大會上講話時旁征博引,鼓勵廣大科研工作者即使困難重重也要堅定創新信心和決心,敢于勇攀高峰攻堅克難。轉生是生態翻譯的操作和手段,譯者創新話語方式,合理增補“the idea”因勢利導,轉化文本再現文本生命,這是變化通達的結果。轉生即文本移植時,若生搬硬套地翻譯國外受眾會不知所云,譯者通過簡化模糊,因循語言形式和文本內容,變化書寫方式和翻譯方法,會通文本主題,忠實于源語立場,完整地對原文本進行了移植,維持譯本生態的多維度平衡,實現原文本的轉生。
“化生”即生命的運化,對應“翻譯活動的結果”,在生態翻譯學中指原文生命移植為譯文生命之后的結果和效果,也指文本的“再生”,不僅局限于譯本在譯入語環境產生的影響,也包含譯本對于原語生態環境及原語文本“再生”的影響,是一種相對靜態的生命狀態的呈現。
例4 原文:“不要人夸顏色好,只留清氣滿乾坤”(習近平,2020:67)
譯文:“Not bent on praise for its bright colors, but on leaving its fragrance to all”(Xi,2020:90)
例4 引自王冕的圖題詩《墨梅》,意為“不求贊頌,只愿給世間留下清香的高尚品質”,表達了“獨善其身,自尊自愛的美德”。習近平總書記在同中外記者見面時,對《墨梅》信手拈來,彰顯了走過近百年政黨從容清醒的定力及面對未來的胸襟。“化生”照亮文本,復活文本生命,作為譯本生命移植的最后一環,是生態翻譯的效果和目標,具有“靜態意義”呈現靜態效果。譯者在翻譯過程中既忠實于原文又忠實于形式和政治語境,在詞序、風格和內容上做了最大程度的保留,還原古典詩文的形式美、結構美和內涵美,將“化生”沉淀并變化轉到“尚生”,這樣就形成了良性的循環往復,實現了在翻譯生態環境中的“化生”以及原語生態環境中的“重生”,重現了原文與譯文的語言美、節奏美、意蘊美、畫面美。
《治國理政》大量引用古詩文巧妙地將中華文化與新時代政治主張相融合,形成了別具一格的政治話語體系,是中華文化精髓的精煉濃縮。對于譯者而言,面對政論文中極具文化內涵的古詩文翻譯,向海外讀者轉達中國傳統文化及中國政治新思想是一項重任和挑戰,需要在實現政治等效的基礎上, 再現古詩文的語言魅力。筆者從生態翻譯學“四生論”的出發,歸納出譯者“崇尚生命”的翻譯理念,為實現翻譯目的所采用的“尚生—攝生—轉生—化生”翻譯技巧,維持譯本生態的多維度平衡,實現原文本的轉生,表現出了深刻的“生命化”特征,以及循環變化的生生不息的生命狀態,為政論文本引用古詩文翻譯研究提供了實踐參考。筆者希望通過對宇文所安《治國理政》英譯本的生態翻譯學“四生論”解讀,為中國古詩文翻譯提供一點借鑒,為古詩文翻譯的相關實踐活動盡綿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