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秀英, 張峰祖, 李富根, 單煒力
(農業農村部 農藥檢定所,北京 100125)
在國際食品法典委員會(CAC)的農藥殘留領域,按照消費方式,商品(commodity)可分為僅為食品、僅為飼料、既是食品又是飼料3 類。其中對于食飼兩用商品,在開展農藥膳食攝入風險評估和推薦最大殘留限量(MRL)時,需要同時考慮其作為食品和飼料的特點,既要評估作為食品中的農藥殘留水平,又要評估通過飼料轉移到動物源性食品中的農藥殘留水平。
近年來,我國在農藥殘留評估和最大殘留限量制定方面積累了豐富的技術和實踐經驗,2021年9 月3 日開始實施的 GB 2763—2021《食品安全國家標準 食品中農藥最大殘留限量》中雖然規定了564 種農藥的10 092 項最大殘留限量[1],但對于食飼兩用商品中的農藥殘留評估缺乏有針對性的技術和實踐經驗,目前也未見相關研究報道。本文結合CAC 商品分類和FAO/WHO 農藥殘留聯席會議(JMPR)的農藥殘留評估技術,梳理了食飼兩用商品的分類,歸納分析了食飼兩用商品中的農藥膳食攝入風險評估和最大殘留限量制定技術,剖析了JMPR 涉及食飼兩用商品評估實例,旨在為我國開展相關領域工作并進一步完善我國農藥殘留標準體系提供借鑒。
CAC《食品和飼料商品分類(1993)》將商品分為5 大類,即植物源性初級食品(A 類)、動物源性初級食品(B 類)、初級動物飼料(C 類)、植物源性加工食品(D 類)和動物源性加工食品(E 類)[2]。2004 年,CAC 商品分類修訂工作正式啟動,目前已完成A 類、C 類和D 類的修訂,B 類和E 類仍在修訂中[3-4]。其中涉及食飼兩用商品的重要變化是,原D 類中僅用作飼料的商品移到C 類(表1),例如僅飼用的水稻殼(rice hull)從原來的D 類移到C 類,編碼從CM 1207 修改為AS3570;修訂后的D 類包含食用或食飼兩用商品,例如國際估算每日攝入量(IEDI)或國際估算短期攝入量(IESTI)中有膳食消費數據的大麥麩(barley bran)、稻麩(rice bran)、黑麥麩(rye bran)、小麥蛋白粉(wheat gluten)、椰子果肉(coconut meal) 和甘蔗糖漿(sugarcane molasses) 等食飼兩用商品仍在D 類[4-6]。

表1 從D 類轉移到C 類的商品Table 1 Commodities transferred from class D to class C
CAC 商品分類中沒有明確哪些商品是食飼兩用商品。本研究通過比較CAC 商品分類與JMPR評估動物源性食品中農藥殘留時采用的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動物飼料表[7],歸納總結了具體的食飼兩用商品及其分類。結果(表2) 表明:1) 食飼兩用商品主要涉及谷物、豆類、葉類和根莖類蔬菜等作物以及谷物、甜菜、水果等作物的加工商品,均列入食品類(A 類或D 類);2) 羽衣甘藍、蕪菁、瑞士蕪菁、胡蘿卜、馬鈴薯、甜菜等相關商品分別列入食品類和飼料類(A 類和C 類),但在飼料類里沒有賦予編碼,并標注對應食品的限量適用于該飼料;3) 均為植物源性商品,不涉及動物源性商品。

表2 CAC 商品分類中的食飼兩用商品Table 2 Dual commodity as food and feed in the classification by CAC

續表2Table 2 (Continued)
對CAC 商品分類的分析表明,食飼兩用商品均為植物源性,屬于植物源性初級食品(A 類)或植物源性加工食品(D 類)。對于植物源性初級食品,其農藥殘留評估主要基于良好農業規范(GAP)下農作物殘留試驗結果,估算出規范殘留試驗中值(STMR)和殘留高值(HR)。對于植物源性加工食品,如果能夠獲得加工因子,通過初級食品的STMR 和HR 乘以膳食風險評估殘留定義對應的加工因子(PFRISK),分別估算出加工食品的殘留試驗中值(STMR-P)和殘留高值(HR-P);如果從加工試驗中無法獲得加工因子,則選取最嚴格的GAP 開展足夠數量的規范殘留試驗和加工試驗,以此估算出加工食品中的農藥殘留水平。
食飼兩用商品作為飼料通過飼喂途徑進入畜禽體內,可能導致動物源性食品中的農藥殘留,在評估這種暴露途徑下動物源性食品中的農藥殘留水平時,除開展該商品作為食品時評估所需的植物代謝試驗、農作物殘留試驗和加工試驗外,還需要開展畜禽代謝試驗和畜禽飼喂試驗[8]。評估動物源性食品中農藥殘留水平分為兩步:第一步是計算畜禽攝入負荷(livestock dietary burdens),畜禽攝入負荷是指畜禽通過飼料所攝入的殘留物的量,一般以殘留物mg/kg (干飼料)來表示。計算畜禽攝入負荷時需要飼料中的農藥殘留數據和畜禽的飼料攝入數據,JMPR 使用OECD 動物飼料表以及飼料計算器估算動物攝入負荷量,表中包括美國/加拿大、歐盟、日本、澳大利亞的肉牛、奶牛、肉雞、蛋雞、火雞、羊、豬的飼料攝入量數據,飼料包括僅飼用的苜蓿青貯和秸稈飼料(AL)、谷物秸稈和青貯飼料(AS/AF)、混合青貯飼料(AM/AV)、加工產品飼料(AM),也包括食飼兩用的谷物(GC)、根莖蔬菜(VR)、蕓薹類蔬菜(VB)、谷物副產品(CM)、果蔬加工副產品(AB)等[5,9]。飼料的STMR 和加工商品的STMR-P 用于計算平均攝入負荷;使用飼料的HR 或加工商品的STMR-P 計算最高攝入負荷,但玉米、小麥、水稻、大豆籽粒等谷物飼料則用STMR。第二步是估算動物源性食品中的農藥殘留水平,分別估算STMR 和HR。基于畜禽飼喂試驗獲得的飼料中農藥濃度與畜禽可食組織、奶、蛋中農藥的殘留水平的關系方程和畜禽攝入負荷,采用直接估算、內插法或轉化系數法等方式估算動物源性食品中農藥的殘留水平[9]。
食飼兩用商品中的農藥殘留評估涉及植物源性和動物源性食品(2.1 節和2.2 節),由此最大殘留限量推薦也涉及上述兩類食品。
對于植物源性初級食品,基于最嚴格GAP 的規范殘留試驗數據推薦MRL,通常使用OECD 計算器得出[9-10]。對于植物源性加工食品,只有當加工食品中農藥的殘留水平高于相應初級食品中的最高殘留水平時,JMPR才會推薦MRL 值,一般采用初級食品中的MRL乘以殘留監管加工因子(PFENF) 得出。例如,JMPR通過評估葡萄柚和橘的24 點規范殘留試驗數據,推薦柑橘類水果(除檸檬和酸橙)中腈苯唑(fenbuconazole)的最高殘留水平和MRL 值分別為0.33和0.5 mg/kg。加工為柑橘類干果肉(除檸檬和酸橙)時腈苯唑的PFENF為7.0,估算柑橘類干果肉(除檸檬和酸橙)中腈苯唑的最高殘留水平為2.31 mg/kg,高于初級食品中的最高殘留水平,因此推薦了柑橘類干果肉(除檸檬和酸橙)中腈苯唑的MRL 值為4 mg/kg[11]。
對于動物源性食品,根據用作飼料的食飼兩用商品中農藥的殘留水平,通過畜禽飼喂試驗,評估動物源性食品中農藥的殘留水平,基于殘留高值推薦MRL 值。從JMPR 實踐來看,一般將殘留高值提高至相近的MRL 值推薦。例如矮壯素(chlormequat chloride)在可食用內臟(哺乳動物)、哺乳動物脂肪(乳脂肪除外)中的殘留高值分別為0.88 mg/kg (腎臟)和0.083 mg/kg,則將其MRL 值分別推薦為1 mg/kg 和0.1 mg/kg[12]。
tioxazafen 是用于玉米和大豆的種子處理殺線蟲劑,2018 年JMPR 將其作為新化合物首次進行評估[13]。基于提交的毒理學數據,tioxazafen 的ADI 和ARfD 分別確定為0~0.05 mg/kg (bw) 和0.5 mg/kg[14],并且適用于代謝物苯甲醚,以tioxazafen表示。基于植物(大豆、玉米和棉花)代謝、后茬作物(玉米)代謝、畜禽(泌乳羊和蛋雞)代謝、分析方法、儲藏穩定性、作物規范殘留、加工和畜禽飼喂等試驗數據,確定了用于監管MRL 值和膳食攝入風險評估的殘留定義均為tioxazafen 及苯甲醚之和,以tioxazafen 表示,并推薦了在相關商品中的STMR、HR 和MRL 值 (表3)[13]。

表3 JMPR 評估tioxazafen 的殘留水平和推薦的最大殘留限量[13]Table 3 Residue levels and proposed MRLs of tioxazafen evaluated by JMPR[13]
J M P R 此次評估了以下植物源性商品中tioxazafen 的殘留,包括僅為食品的棉籽和大豆油,食飼兩用的玉米籽粒和大豆籽粒,僅為飼料的玉米青貯和秸稈飼料、大豆青貯和秸稈飼料、大豆粕、大豆殼和軋棉副產品。屬于初級商品的棉籽、玉米籽粒和飼料、大豆籽粒和飼料,直接從規范殘留試驗中獲得STMR 和HR;屬于加工商品的大豆粕、大豆殼和棉軋副產品,需要結合規范殘留試驗和加工試驗得到相應的STMR-P 和HR-P。分析JMPR 對數據的評估過程,以下幾點需要說明和關注:1) 玉米籽粒和棉籽中的tioxazafen和苯甲醚殘留量均小于定量限(0.005 mg/kg),將STMR 估算為0。2) 根據大豆油中tioxazafen 的加工因子(小于0.06),計算得出STMR 小于0.000 75 mg/kg,遠小于定量限,因此將STMR 也確定為0。3) 由于商品單位重量、每餐攝入量及商品狀態(混合或散裝)不同,混合樣本殘留數據不一定能反映每餐攝入該商品時的真實農藥殘留水平,JMPR 開展短期膳食攝入評估時分3 類情形[9]。玉米籽粒、大豆籽粒、棉籽、大豆粕、大豆殼、大豆油和軋棉副產品屬于第3 類情形,在短期膳食攝入評估中使用STMR(STMR-P),在平均和最高畜禽攝入負荷計算中也均使用STMR(STMR-P),因此表3 中沒有確定HR(HR-P)。
由于玉米籽粒和棉籽中tioxazafen 和苯甲醚殘留量均小于定量限,因此結合tioxazafen 和苯甲醚的定量限,推薦MRL 值為0.01 mg/kg,并以*號標注;其他植物源性初級商品,使用OECD 計算器推薦MRL 值。對于豆粕,由于其加工因子為1.41,則用大豆中的MRL 值乘以豆粕加工因子,推薦MRL值為0.06 mg/kg;對于軋棉副產品,由于試驗點數僅為4 個,基于HR 推薦MRL 值為0.02 mg/kg;對于大豆殼和大豆油,由于加工因子均小于1,JMPR沒有推薦其MRL 值。
對于動物源性食品,首先計算畜禽攝入負荷。在OECD 動物飼料表和飼料計算器中輸入僅作為飼料的玉米青貯和秸稈飼料、大豆青貯和秸稈飼料、大豆粕、大豆殼和軋棉副產品的殘留數據,再輸入食飼兩用的玉米籽粒和大豆籽粒的殘留數據,得到奶牛、肉牛、蛋雞和肉雞的平均攝入負荷最大值分別為0.041、0.077、0.015 和0.01 mg/kg,最高攝入負荷最大值分別為0.092、0.19、0.027和0.01 mg/kg。
奶牛飼喂試驗中設置了4 個飼喂劑量水平,分別為0.12、0.60、3.00 和12.0 mg/kg。在最高飼喂劑量下,牛肉、脂肪、可食內臟(肝臟和腎臟)和乳中tioxazafen 殘留量均小于0.01 mg/kg,因此沒有對其余3 個飼喂劑量的樣品檢測tioxazafen;4 個飼喂劑量水平的樣品均檢測了苯甲醚。根據奶牛和肉牛的平均和最高攝入負荷最大值,選擇0.12 mg/kg 和0.60 mg/kg 的飼喂劑量的試驗結果,獲得牛肉、脂肪、可食內臟(肝臟和腎臟)和乳中的STMR均為0.01 mg/kg,HR 分別為0.02、0.025、0.025 和0.02 mg/kg。推薦MRL 值時,考慮tioxazafen 的定量限(0.01 mg/kg),推薦哺乳動物肉類(除海洋哺乳動物)、哺乳動物脂肪(除海洋哺乳動物)、可食內臟(肝臟和腎臟) 和乳中的MRL 值分別為0.02、0.03、0.03 和0.02 mg/kg。
禽類(蛋雞)飼喂試驗中也設置了0.81、4.0、20.8 和79.1 mg/kg 4 個飼喂水平,在最低飼喂劑量下,禽肉、脂肪、肝臟和蛋中tioxazafen 和苯甲醚的殘留量均小于0.01 mg/kg。由于禽類最高攝入負荷遠低于最低飼喂濃度,禽肉、脂肪、肝臟和蛋中的STMR 分別確定為0.01、0.01、0.02 和0 mg/kg,HR 均為0.02 mg/kg,MRL 值均推薦為0.02 mg/kg (分析方法定量限)。
根據植物源性和動物源性食品中的STMR 和HR,JMPR 開展長期和短期膳食攝入風險評估。結果表明,tioxazafen 的IEDI 和IEST 分別為0%ADI(取整)和0%ARfD (取整),膳食風險可接受[10]。
CAC 商品分類中沒有明確列出食飼兩用商品的清單。目前CAC 在農藥殘留領域的食飼兩用商品主要涉及谷物、豆類、葉類和根莖類蔬菜等作物以及谷物、甜菜、水果等作物的加工商品,這些商品都列入食品類(A 類和D 類),并賦予了相應的編碼,部分商品同時也列入飼料類(C 類),但沒有額外的編碼,并標注對應食品的限量適用于該飼料。對于食飼兩用商品,在開展農藥膳食攝入風險評估時,需要考慮其食飼兩用的特點,既要評估作為植物源性食品時的農藥殘留水平,又要評估作為飼料被畜禽攝入導致的動物源性食品中的農藥殘留水平;推薦最大殘留限量時,通常推薦植物源性初級商品和動物源性食品中的MRL 值,視情況推薦加工商品中的MRL 值。
2009 年中國《食品安全法》頒布實施后,尤其“十三·五”期間,在國務院批準的《加快完善我國農藥殘留標準體系的工作方案》指導下,我國農藥殘留標準體系建設成效顯著。2021 年3 月3 日,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農業農村部、市場監管總局聯合發布《食品安全國家標準 食品中農藥最大殘留限量》(GB 2763—2021),我國農藥最大殘留限量突破1 萬項,全面覆蓋我國批準使用的農藥品種和主要農產品,標志著我國農藥殘留標準制定工作邁上了新的臺階[15-16]。然而,與CAC相比,我國還需要進一步完善農藥殘留評估和MRL 值制定原則、程序與技術方法:一是完善用于農藥殘留評估的農產品分類和目錄,包括食用和飼用農產品,以全面評估農藥膳食風險;二是完善我國農藥登記殘留資料要求,調研分析畜禽飼料攝入數據,適時啟動建立我國動物源性食品中農藥殘留評估技術和農藥最大殘留限量制定程序;三是細化和補充用于膳食攝入風險評估的我國居民消費數據,開展更加精確和完整的膳食攝入風險評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