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不讓你死

○董海明（天津）

弗雷德里克是個低調的富豪，獨自住在沃爾姆斯市的鄉下小鎮勒根。他有個奇怪的嗜好，每到月圓之夜，就要去寂靜無人的公路上飆車，路況越是復雜，他就越興奮。又到了月圓之夜，弗雷德里克從管家喬納斯手里接過車鑰匙，啟動了越野車，在油門轟鳴聲中，汽車箭一般躥了出去。走了大約20公里，路況變得復雜起來，這里河道縱橫，路隨河走，有很多急轉彎，是弗雷德里克最喜歡的飆車地點。

他靈巧地操縱汽車左扭右拐，前方忽然出現一個環島，弗雷德里克猛踩剎車，卻聽到了嘎嘣一聲，他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剎車片失靈了！汽車以極高的速度沖向了環島，弗雷德里克拼命扭住方向盤，用力往外打，險險地過了環島，忽然又是一個向左的急轉彎。弗雷德里克只得再猛打方向盤，車頭讓了過去，側面還是撞上了路邊的一棵大樹，車一下子翻了。雖然安全氣囊及時彈出，弗雷德里克依然受到巨大的撞擊，恍惚中，他只看見不遠處有一輛車停下，一個戴棒球帽的絡腮胡子下了車，接著他就昏了過去。

弗雷德里克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醫院里，管家喬納斯默默地坐在旁邊。

“上帝保佑，你醒了！”喬納斯高興地說，“要不是有個好心人把你送到醫院，還給我打了電話，你的命就保不住了！”

“我的傷怎么樣？”弗雷德里克問。

“醫生說，除了左臂，沒有發生大的骨折，但是內臟受到巨大的震動，有一些出血，至少要靜養半個月。”喬納斯告訴他。

弗雷德里克焦急地讓喬納斯去叫醫生，他要馬上辦理出院手續。見弗雷德里克鐵了心要出院回家，醫生只得同意了。

回到家里，弗雷德里克把自己緊緊地關在房間里，陷入了沉思。他心里明白，自己遇到麻煩了。那輛越野車剛剛做過全面檢修，剎車片是全新的，根本不可能突然失靈。那么，原因只有一個，有人在車上做了手腳。想謀殺自己的人究竟是誰呢？莫非是他找上門來了？

二十年前，弗雷德里克是德國赫赫有名的黑幫老大，毒品和假幣為他創造了源源不斷的財富。一次偶然失手，他被警方逮捕了，盡管手下們想盡了辦法，可在審判過程中，還是被大法官拉爾夫從重判處監禁二十年。在獄中，他重金賄賂了監獄官，并沒有受多少委屈，服刑十四年后，就假釋出獄了。弗雷德里克經過精心謀劃，對害他入獄的人進行了瘋狂報復，就連大法官拉爾夫也被他暗中槍殺了。犯下罪行之后，他立即飛到美國做了整容手術，偽造了身份和檔案，成為一名美裔德國人。隱姓埋名了好幾年，才偷偷潛回德國。他的黑幫兄弟們已經遭到了警方的毀滅性打擊，最終只找到了喬納斯。眼看自己的年齡不小了，他也無意東山再起，就在勒根過上了富豪的日子，喬納斯就做了他的管家。

暗殺拉爾夫之前，他已經調查清楚，拉爾夫的兒子弗蘭克正在特種部隊服役，倒是個厲害的角色，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所以，這件事讓弗雷德里克頓時明白，這是弗蘭克來找自己報仇了。他苦苦思索良久，終于有了辦法，把喬納斯叫進來，悄悄做了吩咐。

身體虛弱的弗雷德里克坐著輪椅，由喬納斯推著，在院子外面轉了兩圈，曬了會兒太陽，還反常地和鄰居們聊了會天。晚上，弗雷德里克胸有成竹地坐在桌前，愜意地喝著喬納斯為他煮好的咖啡。他自信，如果弗蘭克敢踏進院子，必定無法逃脫暗中設下的機關，自己就是最好的誘餌。

苦等了良久，老座鐘已經敲了十二下，弗雷德里克輕輕地嘆了口氣，無奈地上床睡了。第二天，他依舊讓喬納斯推著出去轉了一圈，故意大聲和別人說笑，可惜晚上還是沒等到弗蘭克。連續三天，別說沒有殺手，連點異常都沒有，弗雷德里克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難道那天真的是一次意外事故？晚上，他邊喝咖啡邊思前想后，猛然覺得天旋地轉，栽倒在地上，身后隱約傳來一聲冷笑。

弗雷德里克再次醒來，覺得頭暈腦脹，發現自己又置身病房，一名中年醫生正在緊張地注視著他。他掙扎著想坐起來，忽然覺得腹部一陣劇痛。“我這是怎么了？”他痛苦地叫起來。醫生忙讓他躺好，嚴肅地說：“你因為中毒，造成了腎臟衰竭，如果不是這位先生送你入院，你就沒命了！”說完，用手指了指旁邊病床上躺著的壯漢。

“可是他怎么也住院了？”弗雷德里克疑惑不解。

醫生告訴弗雷德里克，入院的時候，他的腎功能已經完全衰竭，如果不及時換腎，生命難以維持，就在他們找不到腎源的時候，壯漢表示愿意捐出自己的一只腎臟。經過配型，基本吻合，就在第一時間進行了活體腎移植手術。現在麻醉藥效已過，他才清醒過來，生命已經無礙了。

弗雷德里克頓時驚呆了，他想象不出這個世界上有誰能給自己捐腎？自己明明不認識這個人呀？他朝那人微微地點頭示意，卻發現那人雙眼緊閉，只有一臉絡腮胡子惹人注目。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管家喬納斯又去哪了？一連串的疑問讓弗雷德里克翻來覆去睡不著。這時，一名戴口罩的醫生推著手術車走進了病房。他輕手輕腳地來到弗雷德里克前面，發出一聲輕輕的獰笑，抓起病床上的枕頭死死地壓在弗雷德里克的臉上。從他的笑聲中，弗雷德里克聽出他正是自己的管家喬納斯，原來處心積慮謀害自己的竟然是他！弗雷德里克本來身體遭受了重創，又做了手術，非常虛弱，根本掙扎不了，只能乖乖等死。

誰知道，另一張病床上的壯漢猛然坐了起來，一腳蹬在喬納斯的屁股上。喬納斯撲通一聲摔在地上，壯漢揮起右拳，結結實實朝著喬納斯的左耳猛擊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可是這一拳也讓壯漢耗盡了全身力氣，伏在病床上動彈不了了。弗雷德里克扯開臉上的枕頭，大口喘著粗氣，連聲質問喬納斯。

喬納斯冷笑了一聲，從腰間掏出了手槍，說：“你害死了我們多少兄弟？前幾天，你賬戶的全部密碼都被我搞到了，給你當牛做馬這么多年，也該有個了結。要不是這個不識趣的家伙，你已經死了兩回了，今天我看看誰還能救你？”他獰笑著把槍口對準了弗雷德里克。一聲槍響，喬納斯癱軟在地，弗雷德里克隨身攜帶的打火機式手槍搶先擊發了。

“伙計，你沒事吧？”弗雷德里克關切地問那個壯漢：“你是誰，為什么不惜用生命來保護我？”

壯漢慢慢地撐起身子，喘息著說：“因為我絕不能讓你死！”

弗雷德里克說：“太感謝你了，出院后我會給你一大筆錢！”

壯漢搖搖頭，依舊冷冷地說：“不用了，你的錢用來請律師吧！”

“什么意思？”弗雷德里克沒弄明白他的意思。

壯漢說：“因為，我的父親就是被你謀殺的拉爾夫！”

“你是弗蘭克？”弗雷德里克又是一聲驚呼。

“沒錯！”弗蘭克急促地喘了幾口氣，說：“我已經通知了警方，他們很快就可以把你捉拿歸案，接受法律的審判！”

弗雷德里克沮喪地說：“你不必這么麻煩。只要你不管我，我已經死了三次，如果你想親手報仇，我的脖子也早就被你拗斷了！”他忽然掏出手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我的罪行足夠被槍斃100次了！”

弗蘭克猛地撲上來，搶過了弗雷德里克手中的槍。他捂著因為劇烈運動而疼痛難忍的傷口，堅定地說：“我的父親是一名法官，我的祖父也是法官，他們從小就教會我行為的準則！這些年我一直在搜集你犯罪的證據，也在不停地找你，但我絕不能讓你死，因為你必須接受審判，以法律的名義！”

病房的門突然開了，一群警察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