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你兩塊錢

○沂 源（山東）

苗亦豪是個私企老板，工作之余，迷上了抖音。為了吸粉，他決定也學那些抖音達人，玩點花樣。

這天，他開車來到一個百里外的鄉下大集，把車遠遠地停在集市外面，一個人走了進去。集市不大，半支煙工夫就能轉個遍。那些賣東西的，以老年人居多。

從他們的聊天中，苗亦豪得知，他們天不亮就從家里出來了，在集市上蹲了一上午了，最多的也就賣了十幾塊錢，有的甚至還沒開張呢，看著讓人心酸。

眼瞅著快晌午了，苗亦豪走過去，問一位頭戴破草帽的老大爺：“大爺，我剛才把錢包丟了，手機也忘了帶，您能借我兩塊錢，買個包子吃嗎？等過會兒找到我朋友，這兩塊錢，就還給您。”

這是苗亦豪跟那些抖音達人學的花樣。他們故意說自己丟了錢包，如果對方肯借給他錢，說明對方是個善良的人，菜沒賣幾塊錢，還愿意借給別人錢。于是這些人借還錢之機，送給老人一些肉啊、油啊、米啊之類的東西，有時還會給錢。整個過程會被事先安排好的人拍下來，發到抖音上。還別說，這樣的短視頻吸粉多不說，點贊量也超大，評論區也有人氣，達到了他們想要的效果。

說實在的，鄉下人善良，尤其是老年人，看不得別人吃苦挨餓，一般都會借兩塊錢給別人。

苗亦豪信心百倍，眼前這個老大爺面相慈善，不像會拒絕借錢的樣子。準備送給他的米、油、肉，還有二百塊錢都準備好了，只要善良的老人給苗亦豪兩塊錢，他就會“被感動”，把這些東西給他，然后拍視頻發抖音了。

可是讓苗亦豪始料不及的是，老人盯著他看了半天，開了腔：“我可不上你的當。你穿得這么好，肯定是玩抖音的，上次也有一個像你這樣的人跟我借兩塊錢吃飯，我給了他，他就要送我東西，你說我哪能平白無故要人家的東西呢？結果他在我開三輪車走時，偷偷把東西放到了我的車上。后來他把這些都發到了網上，恰巧讓我兒子看到了，沒少數落我。好了，我年紀大了，一上午一片菜葉都沒賣出去，別說兩塊錢，兩毛錢也沒有。你去找別人借吧。”說著把頭一扭，再不搭理苗亦豪了。

苗亦豪沒想到自己出師不利，問的第一位賣菜老人，就碰了個軟釘子。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話已經說出去了，只好硬著頭皮說：“大爺，您誤會我了。我可不是那樣的人。我是真丟了錢包，沒錢吃飯了，才跟您借錢的。”

“年輕人，如果你真餓了，可以去找那些賣饅頭、餅子、包子的攤主，直接借著吃就是了，還省得用借的錢買了，多省事。”老人還是不相信他，本來想說讓他直接去“要飯”，話到嘴邊感覺不好聽，又改成了“借”。

老人既然把話說到這份上了，苗亦豪只好說“那好吧”，起身離開了。

剛走了沒兩步，突然身后的老人喊他了：“年輕人，你等等。這是兩塊錢，你拿去用吧。”

苗亦豪有點吃驚，這老頭剛才還數落他，說自己沒錢，不愿意借給他，沒想到自己還沒走遠呢，就變卦了，這翻臉比翻書還快。

“大爺，您不是沒錢嗎？怎么又愿意借給我呢？”苗亦豪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老人齜牙一笑：“你可以為了拍抖音，來試探我的人心，但我不能因為不讓你拍抖音，不借給你錢。不借給你，我良心上過不去。給，這是兩塊錢，拿去吧。”說著把兩塊錢遞給了苗亦豪。

苗亦豪一下無地自容了。他接過老人手中的兩塊錢，一個勁地說“感謝”，并說過會兒找到他朋友，一定會還他。

老人說：“不用還了，送你了。”苗亦豪臉上火辣辣的，趕緊走掉了。他在集市了轉了一圈，又回到了老人那兒，他拿出那兩塊錢說：“大爺。我朋友找到了，這是借您的兩塊錢，還給您。您這小油菜怎么賣？”

“錢送給你了，我不要了。這油菜一塊五毛錢一斤。”老人回答。

苗亦豪硬是把兩塊錢塞到了老人手中：“兩塊錢您拿著。好借好還，再借不難。”然后接著說，“這些菜我全要了，麻煩您稱一下吧。”

“太多了。你吃不了這么多。”老人開始為苗亦豪著想了。

“沒事，我是開飯店的。我飯店里用得著。您稱一下吧。”苗亦豪只好騙老人一回了。

“那好吧。”老人拿起秤，把所有的菜稱了一下，正好23斤，一塊五毛錢一斤，總價34.5元。苗亦豪拿出一張百元鈔票，遞到老人手里：“不用找了。這些全給您了。”

“那可不行，一定要找零的。我年紀一大把了，可不是貪小便宜的人。”老人認真地說。

“大爺，真的不用找了。您到現在還沒吃中午飯吧？就當我孝敬您了。您去買點飯吃吧。”苗亦豪安排了人在一邊拍著呢。原來，他見老人不給他機會，只好另辟蹊徑，回來把他的菜全買下來，給他一張百元鈔票，不讓他找零，為的就是發到網上吸粉，“大爺，這些菜我就拿走了。”苗亦豪說著拿起裝滿了菜的袋子就要走。

“慢著。”老人突然又是一嗓子，然后一招手，他身邊幾個賣菜的老頭老太太呼啦一下圍了上來，“這些菜全賣給你，應該夠一百元了。這樣這一百塊錢你就真不用找了。這些菜你拿著。菜錢我會分給這些老哥老姐們的。”

說著，幾個裝滿菜的編織袋，堵在了苗亦豪的身邊，讓他想走也走不得了。

苗亦豪頭上立刻見了汗。沒想到自己想拍個抖音這么難。他嘆口氣，轉身又要去跟老人交涉。

這時，老人指了指不遠處一個正拍視頻的老頭，對苗亦豪說：“你看看那邊。我們也有人在拍視頻呢。我們這些老年人雖然年紀大了，但不是那種貪圖錢財的人。現在全國人民都脫貧了，最起碼我們吃穿不愁，生活有保障了，不缺你那倆小錢了。以后請你和你的同行不要再拿我們村的這些老年人拍視頻、發抖音了，還是離我們遠一點吧。”

后來，老人找人拍的視頻，讓老人的兒子發到了網上，幾個小時就獲得了上千萬的點擊量，幾乎所有的網友都支持大爺說得好，做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