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短視頻敘事分析

曹 智 潘慧凝

（作者單位：長春工業大學）

隨著我國經濟、社會的快速發展，傳統鄉土文化受到了現代文明和城市文化的沖擊[1]，被擱置在了被遺忘的角落，甚至面臨失傳的危機。隨著互聯網和手機通信技術的不斷普及，短視頻走入人們的日常生活，許多農村地區的創作者開始通過抖音、快手等平臺發布短視頻。從李子柒到丁真，短視頻將被人們逐漸遺忘的鄉土文化帶入大眾視野，人們對鄉村生活和鄉土文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短視頻成為城鄉互動交流的平臺，促進了鄉土文化的傳播。在短視頻浪潮中，鄉村短視頻以獨特的敘事方式收獲了大量的關注。本文主要從敘事視角、敘事空間、敘事風格等方面探究鄉村短視頻的敘事特征。

1 鄉村短視頻的敘事視角

1.1 本土農民的第一視角敘事

傳統媒體多以第三人稱敘事，以解說詞的形式介紹內容，這種敘事方式更加客觀，受眾觀看的是經過精心剪輯并賦予媒體價值判斷的個體故事。隨著手機短視頻軟件的操作越來越簡單，廣大農民可以輕松通過手機隨時與受眾分享自己創作的短視頻，一改以往在文學作品以及電視采訪中被描述的農民形象。多數農民通過第一人稱自述來敘事，記錄自己的日常生活、表達觀點、抒發情感，真正成為敘事主體[2]。在選取的849份鄉村短視頻案例中，71.26%都是第一視角敘事（見表1），農民創作者以第一視角進行敘事，具有很強的真實感和對話感。在抖音、快手等平臺，鄉村短視頻創作者還可以通過留言、點贊等方式與粉絲互動，增強粉絲的參與感。

表1 鄉村短視頻中不同敘事視角所占比例

如快手平臺“牧民達西”的短視頻中，博主達西身著蒙古族服飾，面帶憨厚的笑容，以第一人稱敘事的方式講解自己原汁原味的牧民生活。在遼闊的呼倫貝爾大草原，達西剪駱駝毛、喂小羊羔、舉行布里亞特婚禮，過著無拘無束的牧民生活，吸引了天南海北的人們的關注，擁有243.3萬粉絲。抖音平臺“陜北霞姐”的視頻開場是“霞姐”的自我介紹：“大家好，我是霞姐，地里的其他菜都種上了，紅薯相對晚一些，不過現在也能栽了?！薄跋冀恪币躁儽笨谝艉蜕罨恼Z言分享自己的鄉村生活。這些短視頻以“我”的視角講述故事，內容更具真情實感，能夠讓人走近視頻中主人公的生活，仿佛在與視頻中的人物交流，給人以更親切的互動感。

1.2 “返鄉視角”下短視頻中的鄉土生活

農村經濟并不發達，就業機會較少，大批年輕人離開鄉村進入城市打拼。而短視頻、電商行業的興起為青年人提供了返鄉創業的機遇，一些返鄉創業青年拍攝鄉村生活，推介家鄉特產，用現代視角重新審視鄉村，挖掘鄉村特色，呈現家鄉風貌，構建現代文化與鄉土文化融合的新型敘事。“林區胡楊”是“95后”女孩胡楊在抖音平臺開設的視頻號，胡楊大學畢業后回到了故鄉黑龍江伊春，拍攝短視頻記錄自己的東北生活，返鄉人的身份讓她能夠更全面客觀地去審視自己的家鄉，中文專業的學習背景使她的表述既優美靈動，又不失親民性。胡楊的短視頻記錄了小興安嶺的林海茫茫、白雪皚皚、物產豐饒，以及她的勞作如采蘑菇、曬秋菜、趕牛。在視頻中，胡楊以自述的方式進行講解：“天邊白云如夢，晚霞似火燎原，春天的山野菜，漫山遍野，夏天好吃的可多了，櫻桃、樹莓、藍莓、菇蔦，秋天可以采蘑菇、摘木耳、打松塔……”富有文采的語言講述了充滿詩意的林區生活，且視頻中不只記錄了東北鄉村的田園美景，更多是透過胡楊的視角感受生活變化，展現出更多的家鄉美景和農特產品，讓受眾看到被忽視的東北鄉村生活細節?！按骞冒⑾恪笔嵌弊骞媚飶垏さ亩兑籼枺诖蟪鞘挟攲в蔚陌⑾慊氐郊亦l貴州黔東南州黎平縣三龍村后，身著侗族服裝、腳踩石臼打糍粑，走進稻田抓稻田魚、抓龍蝦，其視頻記錄了鄉村田野生活的自由與美好。她和歌師一起唱侗族大歌，傳承瀕臨失傳的侗族文化，在抖音吸引了110萬粉絲，同時其幫助家鄉農戶銷售小黃姜、辣椒、香米等家鄉特產，帶動其他侗族姑娘一起返鄉創業，傳播侗族文化，促進家鄉發展?？梢哉f，阿香的短視頻呈現出了一種別具侗族風情、風光旖旎、民風淳樸的鄉村生活。

“返鄉視角”中的鄉村具有巨大的潛力和可能性，返鄉青年將鄉村特色內容提煉出來，聚焦傳統文化、民俗風情、家鄉美食等方面進行短視頻創作，加入適合互聯網傳播的元素，借助短視頻平臺進行傳播，有利于帶動家鄉旅游經濟的發展及農產品的銷售，也有利于激發鄉村發展的內生動力。

2 鄉村短視頻的空間敘事

2.1 審美化的鄉村意象

審美化的鄉村短視頻呈現的是慢節奏的生活，炊煙裊裊、山水田園的鄉村景象成為城市人心中的理想桃花源。通過觀看鄉村短視頻，快節奏生活的人們能夠暫時緩解勞累與緊張，在審美化的鄉村短視頻中找到心靈休憩的港灣。調查問卷顯示，70.25%的人認為美好的田園景致的鄉村短視頻更吸引人觀看（見圖1）。

“滇西小哥”是云南姑娘在抖音開設的視頻號，視頻中山霧繚繞，綠水潺潺，嫩黃色的油菜花漫山遍野，滇西小哥采摘油菜花，在古香古色的庭院中制作傳統美食，一家人圍坐在餐桌前有說有笑，展現了溫馨美好的鄉村生活?！柏i肉姐姐雋丫”則展示了一個恬靜、溫暖、開滿鮮花的農家小院，院子里有悠然自得的雞，雋丫穿著傳統的布衣，吃綠色的蔬菜，院內的兩只花貓在一起玩耍。雋丫在這里耕種、喂雞，營造出了雞犬相聞、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場景。審美化的鄉村短視頻選擇了農村生活美好的一面，避開了農村勞作辛苦、條件落后等不足，構造了人們理想中的“桃花源”，呈現出的是審美化的鄉村景象。

2.2 重塑回憶中的鄉村

短視頻在抖音、快手等短視頻平臺的傳播，讓遠離家鄉的人們找到了曾經的鄉村氣息，不禁回憶起曾經的鄉村生活，產生了情感上的共鳴。“微姐的鄉村小院”打造了一個改造后的東北小院，庭院的設計融合了現代和以往東北鄉村民居的元素，富有現代創意的美感，兼具老式東北民居的主要特征。視頻中的人物玩嘎拉哈、跳皮筋、踢口袋，屋子里的擺設有木窗、火炕、花被、木柜、老物件，充滿了年代感。類似的還有“參山大?！薄拔覀儢|北那些年”等抖音號，這類視頻場景呈現出了20世紀八九十年代農村的樣貌，人物也會穿著相應的服飾，再配上動情的音樂或文字，營造出了具有年代感的敘事空間?？梢哉f，懷舊鄉村短視頻通過還原人們記憶中的生活場景，喚起了人們的記憶，并以共情的方式激發了人們對于過往的懷念，抒發了濃濃的鄉愁情懷。

2.3 日常的鄉村場景

鄉村短視頻多記錄鄉村生活場景，講述生活點滴，視頻中常見的場景元素有村莊、老房子、集市、捕魚、菜園子、鐵鍋等。鄉村短視頻以紀實為主，記錄人們勞作、做飯、親人之間的日常等生活場景。在眾多場景元素中，創作者和觀看者都十分偏愛傳統特點的場景。調查發現，鄉村短視頻中展現舊院落老住所的占41.46%，展現新住宅現代裝修的占8.24%。視頻中的場景符號多為土坯房，火炕、木柜子、大花被等，視頻中的人多為一直生活在鄉村的老人，保留著鄉村的傳統特征。以“東北姥姥的日常生活”為例，其視頻主要記錄東北姥姥做飯、干農活等日常生活。姥姥住在典型的老式東北平房里，房間內是火炕和糊滿報紙的墻，炕上放著疊好的大花被，屋里的柜子是老式的木箱子，姥姥每天燒火點爐子，用大鐵鍋做農家菜。抖音號“鄉愁”的創作者沈丹是在福建南平武夷山下居住的村民，沈丹陪伴女兒和奶奶一起生活。夏天天氣炎熱，沈丹為奶奶扇扇子消暑；秋天天冷，親手為奶奶做秋梨膏止咳；重陽節和奶奶一起做糍粑，這些日常的家庭生活記錄，傳遞了孝敬老人、相親相愛的家庭觀念。除此之外，日常的勞作視頻也是“鄉愁”記錄的主要內容，沈丹和當地的農民一起參與勞作，上山采茶，共同制茶，互相幫忙，體現了鄉土社會鄰里間互相扶持、相互幫助的質樸情感。記錄日常生活的短視頻呈現的是鄉村生活的點滴，展示的是火熱的鄉村生活場面，體現的是親人間的情感互動，讓觀眾了解到了鄉村的生活方式，感受到了濃濃的人間煙火氣，從而喚起了人們的情感共鳴。

3 鄉村短視頻的敘事風格

3.1 平民化敘事

傳統媒體多聚焦具有代表性的人物，反映大主題。與傳統媒體宏大的敘事不同，鄉村短視頻多聚焦普通農民的平凡故事，以通俗易懂的平民化敘事展示他們的日常生活，講述風格更加親民。在抖音、快手等平臺上，很多創作者發布的鄉村短視頻內容涵蓋鄉村生活、種植養殖、家鄉美食、風土人情等有關鄉村的方方面面。這些作品以普通人為主角，視頻時長短小，微小而細膩地記錄了生活的點滴，散發著濃郁的人間煙火氣?？焓痔枴皷|北老肥”的創作者以自拍的形式出鏡，通過嘮家常的方式講述了自己的鄉村生活，視頻記錄親戚們來家里幫忙干農活、吃飯聚會的日常生活，充滿人間煙火氣的平民化敘事讓人倍感親切，吸引了百萬粉絲關注。

3.2 細節化敘事

與傳統媒體完整敘事、深入報道的敘事方式不同，鄉村短視頻敘事的策略是多采用細節化敘事，視頻中沒有反映事件的完整脈絡，而是選取事件正在發生的某一片段，通過細節來敘事。如快手賬號“大山里的秘密”的創作者張俊杰背著鋤頭到山里挖冬筍，通過上山、挖出筍的細節展示他的田園生活；抖音賬號“漁小仙”的視頻直接展現抓螃蟹、海鰻的現場，并沒有交代趕海前的起因和趕海后收獲的成果?！皾O小仙”在海島的礁石里夾海鰻、抓螃蟹的現場畫面與細節將趕海的新奇與刺激展現得淋漓盡致，讓觀眾產生了濃厚的現場感和參與感。由此可見，細節化敘事以細節代替宏觀，能夠給人以更直觀的感受。

3.3 通過剪輯和音效營造沉浸式體驗

近年來，鄉村短視頻的內容和類型層出不窮。從鄉村生活到各種技藝，從娛樂搞笑到才藝展示，從非遺文化到新農村建設，鄉村短視頻通過畫面、音樂、表演、特效、交互等讓受眾有了全新的體驗。抖音號“張同學”的創作者通過多景別的拍攝，將起床、買菜、做飯等日常內容與節奏感強的音樂相配合，進行卡點快節奏剪輯，在音樂剪輯等視聽語言的加持下，視頻呈現出的東北男青年的鄉村生活充滿“土味”，帶入感強，給人以沉浸式的觀影體驗。沉浸式短視頻敘事滿足了大眾的獵奇心理，大眾沉浸在視頻營造的生活場景當中，會有全新的生活體驗，能夠實現視覺和心理上的雙重滿足。

4 結語

短視頻較傳統媒體具有更優越的傳播優勢，近年來成為傳統媒體發展的新方向。本文通過對鄉村短視頻的敘事特征進行分析，明確了鄉村短視頻的敘事具有平民化敘事、細節化敘事以及善用剪輯和音效營造沉浸式體驗等多種風格。另外，短視頻將豐富多彩的鄉村生活呈現在人們的眼前，構建出新時代發展背景下多元化的鄉村景象，在此背景下，通過鄉村短視頻敘事講出更精彩的故事將成為鄉村短視頻持續向好發展的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