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Z-Score”模型的康得新公司財務舞弊案探析

胡 潔

（合肥城市學院 管理工程系， 安徽 合肥 238076）

隨著國內經濟的快速發展，吸引了大量國內外資本進入，為了更好地維護市場經濟的運轉，上市公司有義務公開披露年度財務報告，以便投資者了解公司的資產與營收情況，綜合評判公司的財務狀況。 而隨著財務造假行事件被曝光，財務舞弊案越來越引起重視。 美國注冊舞弊審查師協會于2020年4月，在125 個國家進行審計，前后耗時兩年的時間。財務舞弊幾乎造成了包括政府和企業在內的多個組織約5%的年收入損失。 美國經濟發展近百年來一直遙遙領先于世界平均水平，作為世界經濟強國它的金融管控制度也是極其嚴格的，在如此嚴格的管控下，還是發生了安然、世通等金額巨大的舞弊案。

自中國證券市場建立以來，中國企業財務舞弊現象不斷出現，舞弊手段日趨成熟，僅在2020年上半年， 中國證監會就對43 起虛假申報案件進行了通報和行政處罰。其中，財務造假的案例很多，比如通過虛構交易取得虛假收益、非法確認收入、虛假在建工程增長、虛假增加現金等。 中國證券市場經過十多年的資本體制改革和經濟刺激政策改革，已經初具規模，但現階段還存在許多問題。

1 案例簡介

1.1 公司簡介

康得新復合材料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康得新”）是一家專注于高分子復合材料、功能膜材料、預涂膜等業務的企業，2010年6月在深交所中小板塊完成上市。企業發展迅速，經濟效益較好，逐漸在行業內得到廣泛的關注，一度被譽為“千億白馬股”。

1.2 案例始末

2018年11 月7日，康得新發布的《關于控股股東引入戰略投資者暨簽署戰略合作框架協議事項的公告》聲稱大股東康得集團陷入高質押困境[1]。2019年1月15日，康得新發布公告稱，企業有融資券已經到期，由于受到了金融大環境的影響和公司的銷售款收回慢等但因素，現無力支付，金額高達15 億元。 同時企業還有一筆2018年第二期的5億超短期融資券也已到期，這筆融資券的本息均未償還。但是康得新公司在2018年發布的財報上，公司是有超150 億元的貨幣資金，完全有能力去支付這筆本息的。 這一可疑的情況引起了深交所的關注，于1月16日對康得新發出問詢函，對于貨幣資金的去向問題進行解釋，并進行自查。 2019年1月21日，康得新股票變更為“ST 康得新”。27日晚，再次發布公告稱， 公司及其子公司共收到23 份民事裁定書，被查封資產金額高達189,388.31 萬元，涉及公司的部分固定資產， 同時有6 家募集資金監管銀行在未事先告知企業的情況下，累計劃轉60,626.93萬元的募集資金。 2019年4月29日，深交所對于康得新賬面上的貨幣資金余額的真實性提出質疑，而康得新也無法對于股東占用資金的情況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經過調查，2019年7月5日證監會對康得新下發了行政處罰及市場禁入事先告知書。康得新在2015年-2018年期間，通過偽造虛假的業務合同等手段，虛增利潤，隱瞞與關聯方相關的擔保和交易情況，并對于通過虛構交易募集來的資金，均未在報告中進行披露。 證監會發言人稱其違法情節嚴重，對康得新主要負責人進行行政處罰，相關人員吊銷其從業資格，以及禁入證券市場。

1.3 財務舞弊手段

1.3.1 偽造銷售業務，虛增收入

康得新公司在主營業務上偽造虛假的業務合同，在賬面上虛構營業收入。 并利用關聯方交易虛增內銷業務，通過外銷和內銷業務上的造價，來調節利潤。 從表1 可以看出，2015-2018年期間虛構的凈利潤超過賬面數，也就是說，這四年康得新的賬面真實利潤全部為負數， 處于虧損狀態， 其中2018年的虧損數額高達20 多億元，虛構利潤占賬面凈利潤的比重高達811.49%。

表1 康得新2015-2018年凈利潤

1.3.2 未及時披露擔保及募集資金流向

雖然康得新的股東之一康得集團的持股比例并不高，但由于股權分散，導致被康得集團實際控制，康得新并未直接向康得集團提供擔保，而是通過子公司張家港得新光電材料有限公司，并對這一擔保事項未進行披露[2]。 除此之外，康得新在2015年和2016年通過非公開發行股票募集資金共計987，999.99 萬元， 用于公司的核心產業的發展。2018年康得新向中國化學賽鼎寧波工程有限公司和沈陽宇龍汽車支付了兩筆款項， 記入預付賬款中， 而這兩筆預付款并未帶來任何的存貨流入，康得新公司通過虛構關聯方交易變更募集資金的用途，而這一事件并未在報告中披露。

1.3.3 隱瞞關聯方交易

根據《上市公司章程指引》中的規定，上市公司要定期披露關聯方關系和交易，控股東不得以非經營性方式占用上市公司的資金。 而康得新公司2014年與北京銀行西單支行簽訂了 《現金管理服務協議》， 在協議中規定將康得新公司的子公司的資金交由康得集團管控，并且在銀行對賬單中不顯示關聯方資金的調撥。康得新公司賬面上的資金充足，但實則長期被康得投資占用，沒有現金流去償還債券本息。康得新公司在每年的財報上披露的關聯方交易金額都是銷售商品發生的，并且金額遠遠小于實際交易金額，2017年和2018年的實際關聯交易金額已經超過150 億元，而財報的披露金額才幾十萬元，尤其是2018年，披露金額與實際金額差別巨大，隱瞞了資金占用的實際情況，性質惡劣，嚴重違規。

表2 康得新2015-2018年關聯交易金額

2 康得新財務舞弊風險預警分析

2.1 財務預警模型簡介

早在1968年Altman 就對于財務危機進行研究，對于已經破產或正在經歷清算的企業，稱之為處于財務危機中的企業[3]。 自從財務舞弊事件的頻繁爆出，學術界對于財務預警模型的研究也趨于成熟，發展到現在財務預警常用的是“Z-Score”模型。公式為：

X1=營運資本/總資產，分子是營運資本，營運資本等于流動資產扣除流動負債，也就是流動資產中用來償還短期債務后剩下來的余額，短期資產的流動性較強，可以在一年內進行變現，如果營運資本較多，表明企業的流動資產是可以充分保證短期債務的償還的， 因此企業的短期償債能力也就越強。 X2=留存收益/總資產，指標中的留存收益是企業的盈余公積和未分配利潤之和，這兩個指標都是企業通過每年的生產經營，最終能留存在企業的收益，該指標越高，表示企業累積的收益越多，企業的經營和管理水平越強， 企業如果出現財務問題，還可以運用累計的收益來彌補損失。 X3=息稅前利潤/總資產，該指標也稱資產報酬率，息稅前利潤是凈利潤加上利息再加上所得稅的利潤，是歸屬于企業所有者和債權人的利潤，可以代表所有者和債權人的利益，是企業通過進行合理資源配置，獲取利潤的能力，屬于盈利能力指標。 X4=所有者權益/總負債，指標越高，所者權益越高或者負債總額越低，對于企業來說，這樣的資金結構是相對穩健的，越穩健的資金結構，企業的財務危機也就相應越低。X5=營業收入/總資產， 表明企業通過資產獲得收入的能力大小，企業的生產能力強，同時銷售情況好，企業的財務狀況也就不容易出現危機。

經過多年發展，該模型可以評估企業的財務風險。 當Z≤1.81 時，企業處于紅色危險區域，企業財務危機嚴重；當1.81

2.2 財務預警模型的應用

本文選取康得新公司2015-2018年的相關數據，可以分析康得新公司在這四年間財務狀況出現的問題，結果如表所示。 為了使結果更加具有可比性，本文還選取了四方達公司作為對比。

從具體指標來看，康得新公司X1值較低，表明康得新的短期償債能力較差， 企業的流動資本不多，償債風險較大。 X2值與四方達公司差不多，表明企業的留存收益水平較好，企業有多余的收益來進行后續經營。 X3值在2015-2017年的水平較好，但在2018年的數值較低， 表明企業的盈利能力在2018年較差，經營管理水平較差。X4與四方達公司數值相差較大，2015 及2016年的數據是康得新的六倍，2017 和2018年也是三四倍的差距。 該指標是所有者權益與負債的比值，康得新公司基本都是1，也就是公司的所有者權益與負債基本相等，通常穩健的資本來源結構應該是權益性資金大于債務性資金， 這樣債權人的資金才能得到充分的保證，降低財務風險。 從康得新的指標來看，企業過度依賴債務進行籌資，定期支付的利息會加重企業的財務負擔，如果企業經營狀況出現問題，那么企業就將無力支付本息，最終導致財務危機加重。

表4 四方達2015-2018年Z 值表

根據計算結果可以看出， 安全區的Z 值是2.675，公司的財務風險處于正常狀態，而通過表3可以看出，康得新公司2015 至2018年Z 值均低于2.675，表明公司一直處于灰色區域，財務狀態不明朗，財務風險較大，而康得新公司的Z 值不僅一直處于灰色區域， 從2016年開始一直在下滑，到2018年降到了1.6967，該值低于臨界值1.81，已經處于紅色危險區域，表明公司在此時已經出現了嚴重的財務危機，財務風險較大。 自康得新公司出現在灰色區域后，公司并沒有采取有效的措施，讓財務風險不斷擴大，最終無法控制。 從表中的數據可以看出，四方達公司的Z 值均遠遠高于安全臨界值2.675，表明在這四年期間公司的財務狀況較好，財務風險在安全范圍內，盡管自2017、2018年也有所下降，但仍然高于安全區域的臨界值。 通過橫向和縱向的對比，都可以看出，康得新公司的財務狀況在2015年就已經出現問題， 而公司并未做出有效的措施去控制風險， 直到2018年進入紅色危險區域，這一分析結果也與實際情況相符。

表3 康得新2015-2018年Z 值表

3 康得新財務舞弊治理對策

3.1 公司層面

3.1.1 提高從業人員的職業道德

會計職業道德可以衡量企業財務的綜合水準以及會計從業人員的個人素質，為國民經濟的發展的重要組成部分。財務從業人員要全面了解會計職業道德的內核，牢記自己的工作對公司乃至對社會的影響。會計行業本身涉及到企業的財務做賬等日常經營以及同其他企業往來賬目的管理，而且涉及到的金額往往非常巨大，對于會計人員來講又存在著很大的可操作空間，這些基礎背景都對會計人員提出更高的約束和道德要求。只有會計人員擁有極高的道德修養，始終嚴格遵守相關法律和法規的細則要求， 才能在面對巨大的利益誘惑下堅守本心，做出符合社會規范、法律法規要求以及符合會計從業人員道德規范的正確選擇。 財務舞弊案的頻發，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 從業人員的自我要求不高，無法抵擋誘惑， 沒有意識到自身的做法是違規的，也不清楚這樣的做法會帶來什么后果，會對企業甚至社會產生多大的影響。

為了防止舞弊行為的發生，企業要有意識地進行的誠信文化建設，營造良好的環境，增強員工的意識。 提高從業人員的職業道德要貫穿職工入職前、中、后各個時期，不能松懈。 在員工入職前的入職培訓中，加強職業道德方面的培訓內容，并進行考核，尤其對相關法律法規進行科普，要求員工熟知相關條款。在入職后，也應定期的進行繼續教育，組織一年一度的業務能力和職業道德的宣傳，樹立企業誠信道德標兵，實施激勵政策，鼓勵員工自發的進行自我約束。同時，邀請相關專家進行講座，組織員工對社會影響重大的財務舞弊案件學習，加強對于基層員工和管理人員的思想教育。 最終，形成誠信企業文化。

3.1.2 優化治理結構，完善內部控制

康得新公司實際上是被康得集團控制，在股東大會和董事會上都喪失一定的獨立性，為財務舞弊提供了可能。 從企業的內部結構來看，企業的獨立性較差，極易被人操控。因此，要改革企業內部的管理結構，完善內控制度。首先，保證中小股東的參與度。由于股權的分散，導致康得新一股獨大，為了防止該類事件的再次發生，要對公司的審計制度進行改革，避免企業的實際控制人直接決定審計人員和程序，改由全部獨立董事組成的審計委員會負責會計師事務所的選聘和委托工作。審計委員會提出的委托方案提交股東大修改[4]；其次，提高董事的獨立性。 獨立董事的設置目的是為了對董事會進行監管，能夠獨立于董事會，而康得新的獨立董事就是康得集團的董事長，康得集團又是康得新的實際控制方，在這樣的關系下，是無法起到真正的監管作用。關于獨立董事的選任制度，綜合考慮各方利益，以免其獨立性受到影響，真正做到保證利益相關者的權益；最后，完善監事的選任制度。設立監事會或者監事，對公司的董事會和高管進行監督，并且要保證監事選任的公平，引入公司的利益相關者進行全面的監督管理。

如何有效的防范財務造假事件的發生，公司方面也是很重要的一個環節，完善公司的內部控制才能提升公司財務信息的真實性和可信度。加強公司內部控制需要結合實際情況，對公司內部的各個部門進行合理的規劃，對其職能、要求、權利進行合理的劃分，構建出一套合理、有效的內部控制體系，在外部環境發生變化時，進行及時的調整，當出現財務問題，能夠及時預警，并快速找到責任人，避免財務造假事件的發生。企業應定期對于內部控制制度進行評估，自檢內控的不足，及時進行查缺補漏。一方面，建立客戶的資信管理機制，對于客戶的信用情況和業務往來進行詳細的評估， 并進行評級，對于信用評級較差的客戶在賒銷款項要經常進行催還，并且設立賒銷款額度，定期更新還款進度。對于銀行的大額存款要避免放在同一賬戶中，降低資金被轉移風險；另一方面，提高員工的參與性。讓內部審計人員和財務人員參與內控制度的評價中來，擴寬內部舉報途徑，做到及時發現問題，解決問題。

3.2 注冊會計師層面

康得新舞弊案的發生，很大程度上跟審計人員的專業性的不足和職業道德的缺失有關。注冊會計師在審計的時候，要時刻保持其獨立性，無論是思想還是行動上都要做到客觀公正， 要以職業標準，審計準則的要求進行審計工作。在與被審計單位的接觸中，除了工作上必要的溝通，避免長時間的接觸。在這次的審計失敗案件中，我們可以看到，審計人員的，對于過程中出現的可疑情況，比如銀行存款的金額問題和關聯方交易等， 沒有職業敏感性，對于可疑的情況進行查證，并在底稿中進行相應的記錄。

在現代技術迅速發展的今天，審計方式要緊跟時代發展的步伐， 要將審計方式與信息技術相結合，通過大數據背景下，企業一旦出現財務問題，可以快速識別異常，及時找出問題，降低了由于人力有限而導致樣本的不完整的風險。審計人員也是個普通的工作人員，從職業道德的角度來說，也存在道德風險，可能會出現隱匿、包庇、受賄等行為，利益的出現可能會導致審計出現不公平性，失去客觀性，因此，加強審計人員的職業素養，對審計人員進行培訓、宣傳。 審計人員要不斷提升自己的專業知識水平，對于被審計單位提供的材料要核實其真實性，在無法獲取確認的情況下，實施審計替代程序，對于異常情況要確認其是否構成重大錯報，從而降低審計風險。 而事務所更是要了解項目進展，設立審計人員輪換制，保持審計人員的獨立性，在出現審計失敗的時候，要對與負責人進行追責。

3.3 政府層面

當今社會，企業造假案舞弊案頻發，造成嚴重的經濟損失，對社會影響巨大。 僅靠大家的職業道德約束，顯然是不夠的，還要依靠政府層面，通過法律制度對企業的行為進行約束。證券市場的活力就在于其信息的真實性，財務造假就意味著對信息進行了掩蓋，讓市場參與者無法通過真實的信息來判斷某一個上市公司的經營成果，因此，要進一步完善法律制度，加強法制建設，創新信息披露制度，保證披露的信息真實可靠。 目前，證監會的處罰手段還限于行政處罰， 康得新的董事長罰款金額僅為90 萬元，終身禁入證券市場，處罰手段單一、處罰力度不強，對于其他的企業無法起到警示作用。

面對上市公司的造假行為，監察機構要從嚴追究，既要追究造假行為的主導者，也要對造假行為的參與者進行嚴懲，在整個造假案中，要對所有的參與者進行嚴格調查，并對每個參與者按照責任的不同，進行相應的懲罰，并及時進行公示，提高財務造假成本。 在監管機制中，完善對于事務所的評級制度，定期進行評級，淘汰信用較差的事務所。對于審計過程中違規的從業人員，進行嚴懲，起到社會警示作用。 監管體系除了官方的機構外，還可以引入民間的力量，發揮社會監督作用，共同監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