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尖上的鳥[外三首]

馮 馮

禮堂高塔的尖頂上

飛出一只鳥

在穹頂四周盤旋

翅膀撲打那些流浪的禮拜聲

這只晚禱中的鳥，渾身凈潔

阿拉法特山頂還殘存著飛掠的鳥影

麥斯吉德寺石殿的圓柱體墻壁停過它的喘息

那里裝飾的蒼古經文

撫摸過它左翅上的傷口

它穿過漫長的苦途

飛成了

塔尖上的一彎銀月

東非水塔①埃塞俄比亞境內河流湖泊較多，水資源豐富，青尼羅河就發源于此，有“東非水塔”之稱。

孩子，我離你太遠

也許我離你很近

但水離你太遠

不知道我的生命之水是否從你的故園流出

我也和你一樣

為你那里的東非水塔自豪

一張薄薄的相片

得知你身邊的苦旱和戰亂

我是把我當作姐姐，或是母親

才徹夜不眠

我這里有三峽，還有長江和黃河

但是孩子，你離我太遠

我夠不到你，就像我們夠不到月亮

你的埃塞俄比亞也是我的

我的水龍頭也是你的

孩子你離我太遠

水創造了不同膚色

眼淚是同一個種族

戰火在燒，土地在旱

昆侖山的雪阿爾卑斯的雪乞力馬扎羅的雪

孩子，這些水都是你的

博德魯姆海灘

哪陣海潮把他送上岸

讓他拋棄三歲的故鄉，在這兒熟睡

海風吹干孩子的紅T恤

海浪拍著小小的身體。

這個偷渡者的小臉貼著沙子，灌進去的海水

能否澆滅家園的戰火

海潮一陣一陣涌來

唱著敘利亞北部小鎮科巴尼搖籃曲。

阿特梅赫的攝影師

我在阿特梅赫地區拍過不少照片

拍過那里山根下的平頂土房

拍過街巷里的老人和兒童

婦女們各色包頭肩巾在陽光中閃爍

拍過轟炸前靠近阿勒頗村莊的清真古寺

還有一張拍到了正在宰殺的綿羊

那只老羊先被涂黑了眼睛

告亡前它沒有看見刀鋒

此刻我扛著相機在難民營走動

一個小女孩呆立在殘垣邊

我調好長焦鏡頭對準她

她忽然抓了一把灰燼涂抹自己的眼睛

把兩只沾滿鍋底灰的小手

高高舉過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