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微微(浙江)
只有一條古道,通向這里。
只有一條古道,離開這里。
只有一條古道,歸隱田園,遠離欲望。
只有一條古道,出山入世,通向桃源。
歷史呈傾斜45 度走來,45 度之外,是黑暗與瑕疵。這是攝影的美學,也是歷史的美學。
風云停住,溫度停住,時光里的塵埃也停住了,它們一層一層覆蓋遮掩。但時光是停不住的。粗糲的巖石早已被先人的足跡打磨包漿,它們從厚厚的黑暗里穿透,隱隱發著光。
一塊石頭一塊石頭的累加,一抷黃土一抷黃土的接應,反反復復,變成一種遼闊,一種力量,凝成一股郁離之風,從歷史深處刮來。
殘垣斷壁是你,金碧輝煌也是你。
蒼蒼古道莽莽山巒,那是行者的苦思冥想。屏住呼吸,你聽,那隱隱傳來的腳步聲和心跳,是誰?是歷史,還是歷史深處的傳說?
山影綽約,云封霧鎖,立門云表千秋。這樣,山的高度是透明的,井里泉水是透明的,甚至肚子里鉛一般的石頭,也是透明的了。
雙手卷成喇叭,“喂……”輕輕呼喊,山谷里保準是一呼百應。
真黑。
匍匐在地上,那是大地的顏色。
黝黑黝黑的她,站在武陽書院門口,手捧蓮蓬叫賣。
眼神憂郁、閃躲,但卻清澈,穿透黑色,發出光來。
她的背后是武陽書院,我想給她拍張照片,她很快轉身,換了一個角度,她說,這樣拍比較好看——現在她身后一片荷池,荷花開得正盛,連綿起伏,幽幽發著香。
云朵溫柔,天空潔凈,她手捧人間煙火,眼里滿含憧憬,笑容干凈。
我想,柬埔寨的天空,一定也是這樣的。
她說,中國比柬埔寨好,柬埔寨的日子太苦了,是“別人”把她帶到中國來的。我不知道“別人”指誰。
她說,她姓潘,名字叫“潘思念”,電視里學的,盼望思念家鄉的意思。
她說,她每天都在這里賣蓮蓬,可以給孩子交學費,補貼家用。
她的中國話講得還不太好,生硬羞澀,卻一字一句清晰有力。
一捧蓮蓬,滋養一顆苦心。
一池荷花,在淤泥中挺拔俏立,是荷的日常,還是異常?
微風拂過,我聽到蓮池深處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