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戰“尖刀”：越南武裝工兵

文·圖/姜森

近日，越南《人民軍隊報》刊文紀念越南人民軍武裝工兵部隊創建50周年。提起工兵，人們往往會想到配備各種工程設備，在戰場上搭橋拓路的部隊。然而，越南人民軍中有一支特殊的武裝工兵部隊。因在越戰中的出色表現，越南人民軍在1972年正式創建了這支獨具特色的部隊。

美國《陸軍》雜志曾根據解密的美軍檔案，披露越戰中美軍基地遭遇越南人民軍武裝工兵突襲的幾場驚心動魄的戰役。

偷襲美軍炮兵基地

1969年2月的一個深夜，隨軍駐扎在越南的美國海軍陸戰隊中尉布西提因緊張而直冒冷汗，心怦怦地跳——他看見一顆冒著青煙的手榴彈被扔進他所在的堡壘——這是一座用沙包壘起來的火炮觀察站，負責為炮兵校正彈道。布西提事后回憶：“我以為這下完了！我當時赤著腳，光著上身沖向出口。其他兩名同伴做出了和我一樣的反應。”

幾乎在他們沖出出口的同時，手榴彈爆炸了。他們迎頭撞上了一群手持AK-47突擊步槍的越南人民軍士兵。事后得知，這是作戰素養極高的軍事工兵。他們既具備工兵技能，也能擔當突擊隊員。

布西提立刻沖向H連的指揮部——代號“六發左輪槍”的炮兵基地的核心。到了那里，就可以拉響整個基地的警報。“六發左輪槍”基地共部署了6門榴彈炮，是一座火力前哨站。越南戰爭期間，美軍一線部隊通常使用105毫米口徑M101型榴彈炮和155毫米口徑M114型榴彈炮。由于越南天氣炎熱，再加上裝填炮彈是個力氣活兒，所以美軍炮兵往往赤膊上陣操作火炮。

1969年2月23日凌晨2時，30多名越南武裝工兵在夜幕掩護下成功穿越鐵絲網，滲透至“六發左輪槍”基地。這座炮兵前哨站位于越南峴港市以西約9公里處。美國海軍陸戰隊第1師11團3營H連，于7周前進駐該基地。越南工兵發起攻擊時，基地周圍的防御工事還未完工。美軍沒有部署帶尖刺的蛇腹形反滲透鐵絲網，只設置了一圈普通的鐵絲網，且鐵絲網上沒有掛置用于預警的鈴鐺。

當時，1個排的越南武裝工兵成功潛入“六發左輪槍”基地。他們來自越南人民軍第31團第25工兵連。潛入基地后，他們并未立即發動攻擊，而是潛伏于基地內的車輛調配場，躲在卡車底下，伺機出擊。按照事先的計劃，這是一場“打了就撤”的突襲行動。

“六發左輪槍”基地之所以被越南人民軍列為重要目標，是因為它靠近越南人民軍設在附近的“大象谷指揮營地”。此外，“六發左輪槍”基地還妨礙越南人民軍沿著542號公路向峴港推進。美軍在峴港周圍設有大量關鍵設施，包括海軍陸戰隊的航空基地、彈藥補給基地、油庫、戰俘營和指揮部等。“六發左輪槍”基地與美國海軍陸戰隊第1師師部相距僅4.8公里。因此，要攻擊峴港周圍的美軍設施，越南人民軍必須先拔掉“六發左輪槍”基地這顆“釘子”。

設在山頂的美軍雷諾觀察哨所，位于“六發左輪槍”基地以西4000米處。2月23日凌晨2時20分，如同“六發左輪槍”基地以及其他美國海軍陸戰隊第1師的前哨設施，雷諾觀察哨所也遭到越南武裝工兵的突襲。當時，越南人民軍還動用了122毫米口徑火箭炮和82毫米口徑迫擊炮，轟擊美軍設在峴港的深水碼頭、航空基地，以及美國海軍陸戰隊的物資堆場。至少有18顆炮彈打中了美軍航空基地，還引燃了美軍的4座油庫。美軍損失了大量JP-4型燃料（一種煤油與汽油的混合物，主要充當美軍噴氣式飛機的燃料）。南越軍隊的數座彈藥庫也燃起大火并發生爆炸。

根據計劃，越南人民軍工兵部隊要消滅“六發左輪槍”基地內的所有美國海軍陸戰隊員，并盡可能多地繳獲美軍的105毫米口徑M101型榴彈炮。美軍檔案記載，行動前，越南工兵潛伏于“六發左輪槍”基地周圍的樹林內。一旦突襲得手，越南工兵計劃使用美軍基地內的火炮攻擊附近的美軍重要設施，然后在美軍大部隊趕來前撤離。

這30多人皆接受過操作美軍M101型榴彈炮的訓練。為了熟練操作美軍榴彈炮，他們在訓練期間還用竹子和木頭制作了榴彈炮和炮彈模型。

① 一支戰功卓著的工兵分隊

② 準備撤離的美軍向直升機示意

女理發師臥底送出情報

時鐘撥回到2月23日凌晨1時。布西提中尉從睡夢中醒來——他和兩名戰友睡在“六發左輪槍”基地的火炮觀察站內。他們負責觀察目標，指引炮兵，以提升榴彈炮的命中率。0時20分，布西提中尉曾指引炮兵攻擊越南人民軍的火箭炮陣地，完成任務后才睡下。

布西提回憶，當天凌晨，他在睡夢中被基地飼養的狗吵醒，“我走出堡壘，想看看狗在向什么東西叫，但沒有發現異常”。就在布西提返回堡壘后不久，突然，一名越南工兵踢開大門，扔進一顆手榴彈。這是一種木柄、手工制作的手榴彈，美軍習慣稱它為“林中空彈”，意為“叢林內制造的土炸彈”。但它的威力可不容小覷。布西提見狀大喊：“起來！手榴彈！”他和兩名戰友反應很快，趕在手榴彈爆炸前沖出了堡壘。

當時布西提躲閃著越南工兵的射擊，邊跑邊大喊：“北越人來了！”他跑進H連指揮部，連長希爾翰、炮兵組組長詹姆斯以及3排排長雷永都在里面。他們還沒來得及商量對策，幾顆手榴彈就在指揮部附近爆炸了，這些美軍軍官被沖擊波掀翻在地。當時越南工兵已經開始向基地內的各個帳篷和沙包堡壘內掃射。恢復意識的炮兵組組長詹姆斯開槍拼死抵抗。

混亂中，一個個美軍炮兵抄起步槍沖向炮位。他們意識到，越南人民軍的主要目標很可能是大炮。榴彈炮陣地成為交火最密集的區域。很多美軍炮兵在炮位附近被越南工兵擊斃。

槍戰一直持續到黎明才結束。越南人民軍工兵為避免過大的傷亡，果斷撤離。打掃戰場時，美軍從一具越南人民軍士兵的尸體上發現了一張地圖，上面標有美軍炮位、各個帳篷的具體位置。這意味著越南人民軍早就摸清了“六發左輪槍”基地內部的情況。事后調查證實，是一名在美軍基地內工作的越南女理發師事先搜集了大量情報并傳遞出去，才導致美軍基地遭到重創。她的丈夫正是一名越南人民軍工兵。

兩天后，2月25日，越南武裝工兵突襲了另外3座美軍前哨站，149名美軍官兵傷亡。3月19日，越南武裝工兵帶著火焰噴射器、爆破筒，偷襲了一座美軍基地，造成44名美軍官兵傷亡。美軍各個前哨站紛紛提高了警戒級別。

遇襲后，“六發左輪槍”基地加強了防御。美軍在基地四周部署了帶刺的鐵絲網，并在鐵絲網周圍設置了交叉火力機槍陣地，以防范越南工兵再次偷襲。另外，他們還在基地外圍的地面撒上一種特殊的火藥粉。一旦越南工兵進入該區域，美軍就會向地面發射燃燒子彈，進而引發大火，形成一道火墻。

1969年5月19日，越南武裝工兵再次對“六發左輪槍”基地發動突襲。當天凌晨，越南工兵先在“六發左輪槍”基地周圍的樹林內悄悄集結，然后穿上厚厚的衣服——這是為了防止在穿越帶刺鐵絲網時受傷。他們這次攜帶了B40型火箭發射筒，AK-47突擊步槍、大量手榴彈以及炸藥包。這一次的計劃是將美軍的榴彈炮統統炸毀。

1973年，即將逃出越南戰爭泥潭的美軍

幾十名越南工兵分成幾個小組，從不同方向向“六發左輪槍”基地滲透。黑夜中，他們根據美軍火炮開火所發出的巨響來判斷火炮的位置。抵達鐵絲網后，越南工兵掏出斷線鉗剪斷帶刺鐵絲。約1小時后，他們在鐵絲網上開了數個口子，潛入美軍基地。隨后他們分頭行動，有人負責攻擊基地內的堡壘，有人直接攻擊美軍炮兵陣地。

為確保這次行動萬無一失，越南人民軍調集了更多的部隊守候在“六發左輪槍”基地外圍。一旦武裝工兵滲透基地后打響第一槍，人民軍步兵就會加入戰斗，向美軍基地發起沖鋒。

然而，計劃在實施時總會遭遇意外。當天凌晨2時左右，一名美國海軍陸戰隊員意外撞見正摸過來的越南工兵，他立刻端起M-16步槍開火。其他美軍也反應過來，加入戰斗。越南武裝工兵開始投擲手榴彈。基地外圍的越南人民軍步兵也發起沖鋒。他們想通過工兵在鐵絲網上剪開的口子進入美軍基地。情急之下，美軍士兵向地面發射燃燒子彈。頓時，地面上的火藥粉被引燃，鐵絲網四周陷入一片火海。越南人民軍被迫放棄攻擊，迅速撤離。

第二天，美軍高層向“六發左輪槍”基地發來嘉獎令。但實際上，美軍前哨基地都處于惶惶不可終日的狀態。

經典的夜間突襲戰

越南武裝工兵的襲擊并沒有結束。

1971年3月28日凌晨，50名越南武裝工兵在濃霧的掩護下，悄然接近美軍瑪麗安火力支援基地。這座基地內部有包括碉堡、兵營在內的30座建筑物，由美軍第23步兵師第196輕步兵旅C連的231名士兵駐守。越南武裝工兵身上覆蓋著草木灰和油脂，在夜色的掩護下幾乎難尋其蹤跡。基地內的美軍官兵完全沒有想到，一場血腥的惡戰即將打響。

這支突擊隊來自越南人民軍第409工兵營第2連，他們以3—6人為一個小組，悄無聲息地匍匐穿過基地外的鐵絲網防線，直抵基地邊緣，等待戰斗的信號——己方支援火力打響。

隨著迫擊炮彈落入基地，戰斗瞬間打響。越南武裝工兵在迫擊炮火力的掩護下快速沖進基地，投擲煙霧手榴彈和裝著炸藥的帆布包，并用突擊步槍向燃起熊熊大火的建筑物內射擊。武裝工兵滲透到基地的戰術行動中心和C連連部，C連連長奈特上尉在交火中陣亡。

遭到突襲的美軍官兵驚慌失措，整個基地亂成一團，一些人在逃出營房時被打死；一些躲在營房里的人則被倒塌的建筑物掩埋——越南工兵直接將炸藥包扔進建筑物，將營房炸毀。

美軍第23步兵師師長在后來的家信中描述，“瑪麗安基地變成一個爛攤子，到處都在燃燒”。戰斗僅持續了約15分鐘，美軍陣亡30人，82人負傷。

這場戰斗是經典的夜間突襲戰。此戰顯示出越南武裝工兵的強大戰斗力——他們給予美軍瑪麗安火力支援基地以重創。

在整個越南戰爭期間，越南人民軍針對數以百計的美軍前哨陣地、大型基地和機場的突襲行動中，都有越南武裝工兵的身影。

越南人民軍對武裝工兵的建設非常重視。越共高層表示：“武裝工兵必須戰術靈活，戰斗技能熟練，士氣高昂，紀律嚴明，要有敢打必勝和消滅一切敵人的決心，能夠克服任何困難。”1972年越南人民軍正式創建武裝工兵部隊時，其人數在5000左右。

武裝工兵的訓練計劃由越南人民軍司令部制定。一名新兵成為合格的武裝工兵，需要受訓約18個月。武裝工兵的政治教育由政工干部負責。他們必須學習使用地圖和指南針，并學會如何辨認敵軍防御陣地、守軍的例行活動、指揮中心、油庫和彈藥庫。他們還要學習偽裝技能，熟練掌握踮著腳行走、爬行及其他行進方式，以便在堅硬路面、灌木叢、沙地、泥濘地區、沼澤和水域等多種環境中行動時躲避敵軍的偵察。排除地雷和通過蛇腹形鐵絲網也是他們需要學習掌握的技能。此外，武裝工兵還要學習制作炸彈和近戰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