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源
〔編者按〕本期推出歌手、演員、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大使、專欄作者王源的文章,并邀請作者“與您共讀”。在品讀文章之余,體會作者對電影和人生的思考。請掃描二維碼,開啟您的線上閱讀之旅。
對“蝴蝶效應”這個詞,大家應該都不陌生。這個概念在1963年由氣象學家洛倫茨提出,他還有一個經典的比喻:“一只南美洲熱帶雨林中的蝴蝶,偶爾扇動翅膀,可以在兩周后引起美國得克薩斯州的龍卷風?!?/p>
這和我們常說的“牽一發而動全身”有異曲同工之妙:一個小小的舉動,就可能產生很大影響。
帶著這樣的了解,我觀看了《蝴蝶效應》這部影片,思考也多了幾分。電影講述了大學生伊萬穿越時空,想要改變過去的故事。伊萬一直被痛苦的童年回憶困擾,那些支離破碎的記憶片段像黑洞一樣纏繞、蠶食著他的心。心理醫生鼓勵他把發生的事情詳細記錄在日記里,某一天,他意外發現這本日記可以帶他回到過去。
慢慢地,缺失的記憶在伊萬腦海中鋪展開來,他發現自己曾經的錯誤之舉,竟讓身邊的人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于是,他決定帶著成年伊萬的記憶回到過去,通過對別人關鍵行為的改變彌補種種過失。然而,每一次跨越時空的更改,就像南美洲那只拍動翅膀的蝴蝶一樣,最終導致令他更加無法接受的結局。

事實上,這部電影拍攝了多個版本的結局,而我看的導演剪輯版則是眾多結局中最為殘酷的一個。在這個版本的故事里,伊萬選擇讓自己從未誕生于這個世界,只有這樣,他的親人、愛人和朋友才能免于傷害。
在浩瀚的時間和空間里,我們每個人既是生物學意義上的“人”,也是社會學意義上的人。在社會學層面,我們的身份由各種各樣的關系構成。我們可能是某個人的孩子、朋友,或者父親、母親。這也是伊萬始終想要改寫命運的出發點:讓親人免于病痛,讓愛人收獲幸福,讓朋友過上正常的生活……然而,電影是造夢的藝術,彌補遺憾也好,填補缺失也罷,終歸是一種影像呈現?,F實生活中的我們,根本沒有回到過去重新選擇的機會。
很多人曾問我,如果有機會重來,你還會選擇現在的生活和事業嗎?我的答案是:會。即便有所失去,但人生不就是怎么選擇都會有遺憾嗎?與其幻想其他結局,不如努力過好當下。我們對未來最大的期許,原本就是帶著遺憾走向更美好的未來。
2月中旬的柏林,氣溫剛剛好,輕風吹在臉上已經有了春天的味道。柏林并不是自帶浪漫氣質的城市,這次我卻覺得它從內而外散發著讓人歡喜的光芒。我在一個傍晚抵達這座藝術之都,開啟了一趟奇妙的旅程。
這是我第一次帶著作品來到國際電影節,心情雀躍激動之余,也感到肩上的責任更加沉重。在看到成片之前,我一直隱隱地擔心自己的表演會給影片拖后腿。然而重逢的喜悅還是瞬間沖淡了我的擔憂,導演和劇組的其他老師都對我關切有加,不斷鼓勵。在他們眼中,我仍然是那個海邊小鎮的少年星星。
《地久天長》終于首映了。3個小時的電影,一下子把我拉回了黃岐半島。腥咸的海水味道仿佛還在鼻腔,我邁一邁步子便能從這艘船跳到另一艘船。舷窗外的天空湛藍純粹,陽光熾熱閃耀。這段屬于少年劉星的記憶,被不斷變幻的影像慢慢喚醒。
對我而言,劉星這個角色很特別,我一直覺得他根植在我的身體里,帶著我完成了一趟心靈旅程。那天,我坐在黑暗寬闊的影院,和觀眾一起第一次從旁觀者的角度審視他。電影里的星星比我稍大幾歲,我們是自我意識很強的一代人。當我們沉浸在自己設定的理想人生中時,我們很少將目光投向我們的父母。父母一直操心著我們的學習、工作和家庭,我們卻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他們的生活,也不明白他們是怎樣在時代洪流中奔波和改變的。
我少年離家,已經習慣了遠行,與爸爸媽媽相聚交流的機會越來越少?,F在,他們更多是從電視機和手機視頻里見到我,就連上了年紀的爺爺奶奶也學會了使用智能手機,只為及時看到我的消息和作品。在拍攝《地久天長》的日子里,我常常想起小時候,爸爸媽媽在周末帶著我外出游玩,爺爺耐心地教我念詩寫字,奶奶總是一臉慈愛地望著我。學校里發生的所有事情我都會嘰嘰喳喳一股腦地說給他們聽……這些一直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回憶。
地久天長,人間美妙。電影放映結束,身邊傳來斷斷續續的抽泣聲。望著銀幕上滾動的字幕,我慢慢意識到,父母的一生,都在和孩子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