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碳”背景下企業的綠色創新動力
——基于董事網絡的視角

蘇 蕓

（安徽大學商學院 安徽合肥 230000）

基于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偉大使命，黨和國家提出了“努力使二氧化碳排放量于2030年前達到峰值，在2060年前實現碳中和”的目標，這是一項重大的戰略決策，也是我國勇于承擔國際責任的體現。[1]研究發現，在我國的能源碳排放總量中，企業所產生的碳排放占90%以上。[2]“雙碳”目標對于每個企業都有著嚴格的時間要求和質量標準。因此，如何促進企業履行社會責任，增強環保工作，提升環境績效，關系到我國“雙碳”目標的實現。

綠色創新能夠幫助企業形成綠色競爭優勢，實現環境管理成本的降低，也有利于企業環境績效的提高。[3]

公司董事會的董事個體及董事之間能夠建立起直接的聯結關系和間接的聯結關系的集合，這種聯結關系是通過兩個董事至少在同一個董事會同時任職形成的，即形成了董事網絡。董事網絡中的董事之間的聯結關系稱為連帶，單個董事稱為結點[4]。董事網絡能在企業中起到重要作用，因為其具有降低代理成本，促進知識，信息和資源流動的能力。企業的綠色創新受制于資源限制，并受到管理層決策影響，因而董事網絡可能是影響企業綠色創新的董事會特征因素之一。已有文獻證實了董事網絡對企業社會責任承擔與創新投資的影響。[5][6]在此基礎上，本文拓展已有研究，考察董事網絡對企業綠色創新的影響。提出以下假設：

H1：董事網絡的中心度與企業的綠色創新正相關。

H1a：董事網絡的程度中心度與企業的綠色創新正相關。

H1b：董事網絡的接近中心度與企業的綠色創新正相關。

H1c：董事網絡的中介中心度與企業的綠色創新正相關。

本文以2015-2019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實證檢驗董事網絡與企業綠色創新的關系，并探究其影響機制。本文是對董事網絡與企業社會責任行為研究的細化，也是對企業創新驅動因素研究的補充。

一、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取與數據來源。本文的研究樣本選取自2015-2019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并剔除以下企業：（1）金融業和保險業；（2）ST和*ST公司；（3）相關數據缺失或異常的公司。經過篩查和選擇，最終得到2640個觀測值。通過整理CSMAR中初始數據再由PAJEK計算，我們得到了董事網絡的中心度指標。本文的數據來源于CSMAR數據庫，CNRDS數據庫以及公司年報手工整理，并采用Stata16.0軟件對數據進行處理和分析。

（二）變量設計。

1.被解釋變量。被解釋變量為綠色創新。參考王曉祺等[7]和王珍愚等[8]的研究，選取企業綠色專利申請量表示企業的綠色創新。我們構建指標GI來衡量企業的綠色創新，GI是將綠色專利申請量加1并取自然對數處理。其中，綠色專利申請量是指上市公司的綠色發明專利申請量和綠色實用新型專利申請量之和。

2.解釋變量。根據謝德仁等[9]的研究，我們用公司獨立董事的網絡中心度并取最大值來衡量企業的董事網絡。參照Larcker et al.[10]和Amin et al.[11]等的研究，為了更全面地衡量董事網絡的戰略位置，我們采用程度中心度Degree，接近中心度Closeness和中介中心度Betweenness作為具體衡量指標。

企業董事網絡的程度中心度Degree代表公司在社會網絡中的直接影響力。由公司在網絡中直接相聯的其他企業的個數來衡量。程度中心度越高的董事所擁有的資源交換渠道越多，與其他董事交換分享信息的機會也越多。企業董事網絡的接近中心度Closeness表示的是公司與董事網絡中其他公司聯系的緊密程度，反映了存在于網絡里的間接聯結關系。如果一個董事與其他董事的關系更緊密，即在網絡中，這名董事到其他董事之間經過的步驟更少，就能使得資源交換更快，其Closeness也就越大。企業董事網絡的中介中心度Betweenness也能反映企業在董事網絡中位置的重要性，主要傳遞的是企業對網絡中各種聯結關系的控制能力信息。中介中心度越大的董事，在其他董事交往關系間占據更多的路徑，更有可能成為資源交換的關鍵位置結點。

3.控制變量。為避免遺漏變量帶來的誤差,參考周雪峰等[6]的研究，本文選擇企業特征和公司治理兩類控制變量。企業年齡（Age），企業規模（Size），盈利能力（Roe）和市場競爭強度（Comp）是我們選擇的表示企業特征的控制變量。公司治理方面的控制變量包括研發投入（RD），獨立董事比例（Lndep）和股權集中度（Top10）。為了增加模型的穩健性，我們的研究控制了年份效應（Year）和行業效應（Industry）。表1顯示了相關變量的定義。4.模型設定。為了檢驗董事網絡對企業綠色創新的影響，我們設定以下模型：

表1 變量定義

其中,GI為模型的被解釋變量,表示企業的綠色創新。解釋變量為Degree、Closeness和Betweenness，分別表示公司層面的董事網絡的程度中心度，接近中心度和中介中心度，并分別用公司獨立董事網絡的三個中心度的最大值來衡量。這是因為董事網絡中心度較高的獨立董事相對于較低的獨立董事，能夠對公司治理和戰略決策發揮更大的影響作用。Industry和Year是對行業效應和年份效應的控制。β0為常數項，β1—β8為每一個變量的影響系數，ε為模型隨機誤差項。i表示公司，t表示年份。

二、實證結果與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分析。

表2是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可以看出，企業綠色創新GI的中位數為1.386，最大值與最小值之差為5.024，說明樣本公司對綠色創新的重視程度有顯著區別。企業董事網絡程度中心度Degree的均值為33.964，最大值為81，最小值為4,這表明企業利用其董事網絡位置與其他企業產生的聯系具有顯著的差異。接近中心度Closeness和中介中心度Betweenness的差異沒有程度中心度Degree大，標準差分別為0.046和0.002。其余控制變量方面，獨立董事比例Lndep的中位數和最大值的差為0.425，說明獨立董事比例在不同公司間區別明顯。不同公司研發投入RD的差異也較大，表現在RD最大值為58.250，最小值為0.010。

表2 主要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

（二）回歸結果分析。

表3是利用模型（1）對假設H1進行OLS回歸檢驗的結果。由表3可知，Degree，Closeness和Betweenness的回歸系數分別為0.007,1.868和43.961且三個指標均在1%水平上顯著。因此假設H1，H1a，H1b和H1c得到驗證，即董事網絡對企業綠色創新有促進作用。這證實，獨立董事在關系網絡中的中心度越高，其所在企業的代理問題能得到更好的緩解，企業獲得資金，人力和技術等資源的能力也更強，更有利于企業進行綠色發明專利和綠色實用新型專利方面的創新，因而董事網絡中心度與企業綠色創新成正相關關系。

表3 董事網絡中心度與企業綠色創新

在控制變量中，凈資產收益率Roe與企業綠色創新正相關，說明企業盈利能力對綠色創新很重要，主要原因可能是盈利能力較強的企業資金的供給能力較高。股權集中度Top10的系數顯著為正，說明股權集中度較高的企業綠色創新行為較多。獨立董事比例Lndep與企業綠色創新顯著負相關，說明僅僅是獨立董事所占比例高，并不能有效促進企業綠色創新，只有董事網絡中心度較高的董事才能為企業帶來關鍵的資源和信息。

（三）穩健性檢驗。

1.替換變量法。參考謝德仁等[9]研究，為了證實本文研究結果的穩健性，我們選取公司獨立董事網絡中心度的平均值代替之前回歸所用的最大值，來衡量企業層面的網絡中心度。區別于最大值，平均值所反映的是企業層面網絡位置的平均情況。

表4顯示了平均值作為自變量替換變量的穩健性檢驗結果。結果表明Degree，Closeness和Betweenness的回歸系數均在1%水平上顯著且均為正數，支持了我們之前的假設，即董事網絡中心度和企業綠色創新正相關。

表4 穩健性檢驗結果

2.考慮內生性問題的檢驗。為了避免遺漏變量偏差和反向因果關系導致的內生性問題，參考Amin et al.的研究[11]，我們將解釋變量滯后一年，并應用于模型（1）。表4的實驗結果表明，將中心度滯后一年得到的變量Degreet-1，Closenesst-1和Betweennesst-1的回歸系數都是顯著的，其系數值分別為0.006，1.176和30.855，且與初始回歸相差較小。檢驗結果仍然支持我們的假設，即董事網絡與企業綠色創新正相關，具體表現在三個中心度衡量指標均與綠色創新正相關。

三、影響機制研究——融資約束的中介作用

根據代理理論，董事網絡能降低企業代理成本，增強對資金、信息、人力和技術等資源的獲取，從而正向影響企業綠色創新[12-13]。文獻研究表明，緩解代理問題能減輕企業的融資約束。[14]企業通過董事網絡獲取的外部資金和內部現金流也能更好地滿足企業的資金需求。因此董事網絡能降低企業的融資約束。[15]而融資約束也是制約企業綠色創新的重要因素之一。[16]因此，我們推測融資約束可能在董事網絡與綠色創新的關系中起中介作用，是董事網絡影響綠色創新的機制之一。

我們選擇WW指數[17]來衡量融資約束。與SA指數和KZ指數相比，WW指數的優勢在于，同時包含了企業所在的行業因素影響和企業在財務方面的表現，該指數所考慮的企業融資的影響因素也更加豐富。參考溫忠麟等[18]的研究，我們依次建立模型（2）-（4）來檢驗上述假設。模型（3）檢驗了董事網絡中心度對公司融資約束的影響。模型（4）考察了融資約束在董事網絡中心度與綠色創新之間的中介效應。

檢驗結果如表5所示。

表5 融資約束中介效應檢驗

表5（續）

模型（1）表明董事網絡程度中心度Degree正向影響企業綠色創新。模型（2）的結果顯示了董事網絡與融資約束的關系。可以看出，Degree的回歸系數非常顯著，顯著性為1%，系數值為-0.001，說明董事網絡的程度中心度Degree與公司的融資約束WW是相關的，并且為負相關。原因可能是，程度中心度越高的企業與其他企業聯系越多，這使得其能獲得更多的投資和融資信息，降低信息不對稱性，減輕企業融資難度，進而能減輕企業的融資約束。為了檢驗融資約束在董事網絡和綠色創新的關系中是否有影響，我們在模型（3）中加入中介變量WW。回歸結果表明，程度中心度Degree對綠色創新的回歸系數比模型（1）中顯著減小了0.002，由0.007變為0.005，顯著性水平為1%，融資約束WW的系數也在1%水平上顯著。接近中心度Closeness與中介中心度Betweenness的檢驗結果與程度中心度Degree類似。我們證實了緩解融資約束是董事網絡促進企業綠色創新的機制之一，證實了融資約束的部分中介作用。

通過對融資約束在董事網絡和綠色創新關系中的中介作用的Bootstrap檢驗[19]發現，董事網絡程度中心度Degree對企業綠色創新GI既有直接影響路徑也有間接影響路徑。融資約束WW的間接效應值為0.0022，其95%的置信區間不包含0，為[0.0013,0.0030]，通過了檢驗。Closeness和Betweenness的檢驗結果同理，間接效應值分別為0.5944和14.4391，置信區間分別為[0.3304,0.8583]和[8.4101,20.4682]，均通過了中介檢驗。Bootstrap檢驗證明了融資約束WW的中介作用，表明了研究的穩健性。

四、研究結論與管理啟示

（一）研究結論。董事網絡的程度中心度，接近中心度和中介中心度均與企業綠色創新正相關，即董事網絡能促進企業的綠色創新。融資約束是董事網絡影響綠色創新的機制之一，在董事網絡對綠色創新的影響中發揮部分中介作用。

（二）管理啟示。

1.企業應當在響應國家“雙碳”政策，追求達成“雙碳”目標，進行綠色發展戰略決策時，重視獨立董事的能力和作用，將獨立董事網絡位置作為考核和聘用獨立董事的重要因素，更多選聘處于網絡核心位置的董事。充分利用董事網絡的弱聯結效應，發揮信息橋功能，為本企業獲得更多的代理成本優勢和資金技術等資源，從而更好地進行綠色創新，完成國家的“雙碳”要求。

2.綠色創新決策因為融資約束而受到制約的企業，在考慮政府補助，環境規制等因素的同時，需要重視獨立董事網絡的作用，通過優化企業獨立董事的網絡結構，以更低的成本緩解企業融資約束，實現綠色創新戰略目標，促進企業的可持續發展。

3.政府應當不斷完善獨立董事相關的法律法規，充分發揮獨立董事制度的優勢，規范獨立董事的權力界限，明確獨立董事的責任要求，使獨立董事制度的公司治理作用更好地實現，從而為企業的綠色創新增加動力，促進“雙碳”目標的達成。

本文的研究具有一定的局限性。首先，我們僅研究了董事網絡中心度對企業綠色創新的影響，但是代表董事網絡特征的其他因素還有很多，如結構洞等，在未來的研究中，我們可以考慮更多代表董事網絡特征的因素進行更全面的研究。其次，本文選取的是綠色專利申請數量來衡量企業的綠色創新，未來的研究中可以采用更多的衡量方式，如綠色產品銷售收入占總收入的比重等指標，來進行更加全面的檢驗與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