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上的讀寫時光

文：奕森 編輯：萌新

我身上似乎有天然的火車情結，特別喜歡坐火車，只要火車能到達的地方，絕不選擇其他交通方式。

我坐的最多的火車，是到省城武漢，最快的高鐵50分鐘，最慢是節日加開的普通列車，三個多小時。不管哪一樣，對我來講，都很好。我不是精英，沒有趕時間的機會，即使慢悠悠，也很合我心。我在火車上觀察不同的乘客，他們的服飾衣著，言談舉止，甚至行李包裹，在心里對他們做著種種猜測和猜想，在日記薄上寫下來，很即時，很有現場感，這是一件特別有趣的事。

有時候買不到車票，無座的時候，也不見得多么令人沮喪，因為有書相伴。有一次訂票晚了，只買到無座車票。我從家里出門時準備好一張報紙，帶一本剛從圖書館借閱的雜志，上了車把報紙在過道里攤開，坐下來安安靜靜地看書。到站時，幾個專欄，幾篇散文已看完。晚上返回，七點半上車，天已黑，大部分乘客都在睡覺，車廂里安安靜靜，很適合閱讀，讀累了，看看窗外夜色，夜色中的燈火人家，許多讀過的描寫羈旅詩詞文章自然而然從心頭浮現，這感覺頗為享受。

還有一次春運期間，沒買到票的乘客好多，車廂連接處的過道里擠滿了人，只能站著，找不出一塊可坐的地方。難受加上無聊，時間變得似乎格外漫長。

我對同伴說：“我讀書給您聽吧。”

我讀的是一篇童話故事《枯燥老貓》，一只緊挨著垃圾桶居住的枯燥老貓，想把所有的小貓都培養成枯燥小貓，可小貓們不樂意。枯燥和有趣，展開了大PK!故事活潑，語言俏皮，有兩個小孩子一直注視著我專注傾聽，不時發出充滿童真的響亮笑聲，似乎忘記了自己身處的逼仄空間。下車時，他們飛快用手掀起了書面，嘴里咕噥一句：“《兒童文學》，回去也買著看。”

草長鶯飛的春天，我到南京博物院去看一場花鳥畫特展。在火車上，我打開訂閱的官方公眾號，詳細閱讀這次展覽的相關信息，中國花鳥畫的發展淵源，參展畫家的作品及風格特點，創作背后的故事，延伸出的文創產品是如何從中汲取靈感的，幾個展廳所處的位置，博物院的交通方式，預約程序……下火車后我一點時間也沒有耽擱，很快就來到博物院，進入展廳欣賞畫作。與作品面對面，與在畫冊上觀看是完全不同的體驗，會引發很多觸動，我拿出帶的小本子，記下作者和畫作的名字，寫下自己瞬時鮮活的感受。

2018年家里發生了一場變故，我和孩子身心都受到巨大創傷，而那一年，我有一次學習的機會。我糾結猶豫，是在家里在照顧陪伴孩子，還是抓住機會努力成長？最終，我還是獨自一人上了火車。黃昏時分，車廂里彌漫著方便面的味道，這味道像一位引藥，觸動了我內心的孤獨和蒼涼，對往昔的回憶，對未來的渺茫，對孩子的擔憂和思念……一時間淚水噴涌。漆黑的夜里，疾馳的火車，似乎是帶我駛向記憶隧道。我拿出日記本，將此刻的思緒，一股腦兒寫下，恨不得筆走龍蛇。這些文字，成為艱難歲月的一種寶貴紀念。

最難忘冬日的一個早晨，濃霧茫茫，火車好似風馳電掣的游龍飛馳在茫茫宇宙，穿云破霧，上天入海，無所不能。火車發出的鳴叫，就像我的心射出的子彈，在蒼穹中飛行。一會兒太陽出來了，金色的陽光穿透大霧，窗外的景色慢慢顯露出它的真容。一片片廣袤開闊的大平原，精心耕作的土地細滑平整，麥苗已泛出新綠，呈現出美麗的曲線和弧度，像柔嫩的毛毯，輕輕蓋在大地母親身上。大樹掩映下的村莊里，雞鴨鵝羊，透著歡欣和生機。山坡上燦爛的野菊，點亮了眼目和心靈。紅彤彤的柿子壓彎了枝頭，白楊樹烏桕樹梧桐樹……綠葉黃葉紅葉交相輝映，斑斕透亮。鳥雀展翅，穿行飛向其間，真是一幅寧靜祥和的秀美畫卷。和平的祖國，煥發出多么美麗的光彩。我想起了陳香梅在她的書中所寫，抗戰時期，她陪伴陳納德將軍，在烽火連天的歲月中，走遍了多難的土地，親眼目睹了祖國的貧窮動亂，還有不屈的抗日民眾。這些都化作了她的血液，賦予她不竭動力。我貪婪地看著，一邊看一邊在手機上用訊飛語音書寫。

假期來了，朋友和我相約到美麗的彩云之南去游玩。她征詢我是坐飛機還是坐火車？我馬上毫不猶豫地甩去一句話：“當然是火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