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正道
今年73 歲的吳於人出生于江西南昌,父親是新中國第一代航天人,每天的工作既神秘又繁忙。在吳於人記憶中,父親慈愛又有耐心,一有空就會陪她和弟弟玩,教姐弟倆學會觀察、思考生活中發(fā)生的現象:煮餃子時,餃子為什么會浮起來?濕手絹貼在玻璃上,為什么不會掉下來?洗襪子時,是一股腦兒放在肥皂水里洗,還是一塊塊搓洗更干凈?這些在別人看來司空見慣的事,卻讓吳於人愛上科學。
在好奇心驅使下,吳於人大學選擇了物理專業(yè),如饑似渴地在實驗中探索運動規(guī)律、物質構成。大學畢業(yè)后,吳於人到江西工學院(后改名為江西工業(yè)大學,現與江西大學合并為南昌大學)任教,后來調到上海同濟大學物理系工作。同濟大學實驗條件很好,而且有演示實驗的傳統(tǒng),還有專門的演示實驗室,系里的老師總在琢磨怎么通過實驗把課堂搞得更有意思。來同濟之前,吳於人只能粉筆教學,到了同濟仿佛發(fā)現了一片新天地,她激動壞了,一有空就泡在實驗室里,先玩一些平時玩不上的實驗過過癮,再跟別的老師學習儀器怎么使,步驟怎樣做。她總在思考,怎樣才能讓學生產生真正的好奇?怎么能在創(chuàng)新思維上有新突破?
后來,吳於人擔任了物理演示實驗室主任、教研室主任。在她看來,物理學是一門很有趣、有用的學科,也申請過以創(chuàng)新性課題的形式搞物理競賽。再后來,吳於人把目光放在了青少年身上——和大學生相比,他們思維的突破空間更廣闊。
2007 年,吳於人在同濟大學支持下,在上海市科委、教委指導和資助下,創(chuàng)辦了上海市青少年科技人才培養(yǎng)基地同濟大學物理實踐工作站。讓她失望的是,工作站成立四個月,僅接待了600多名中學生。有些家長帶孩子來了幾次,感覺這些實驗跟考試關系不大,都打了退堂鼓。
2010年,吳於人退休后擔任一家科創(chuàng)實踐基地顧問。她清楚,在應試教育大環(huán)境下,很多學校、家長讓孩子提高成績的經驗就是讓他們多刷題。吳於人退休后所做的事情總結成一句話,就是“讓孩子們不刷題!”她的社交賬號叫“不刷題的吳姥姥”。不刷題不等于不做題,吳於人只是反對機械訓練。如今,由吳於人擔任顧問的科創(chuàng)基地發(fā)展到上海好幾個區(qū),每年有一千名左右的孩子來這里做研究。
吳於人平時經常到基地觀摩年輕老師上課。有一次,她看到學生們用彈簧測力計拉著香蕉皮前進,研究它怎樣才會更滑?壓力會影響摩擦力,讓它不那么滑,但壓力大到一定程度,黏液流出來,香蕉皮反而變得更滑了,這個力究竟有多大?吳於人親自下場與同學們一起做試驗、討論,班內氣氛很熱烈,這也是吳於人樂于看到的場景。
基地有開發(fā)新課題的創(chuàng)新班,剛來上課時,大家都不知道研究什么,十幾個人坐在教室里聊天,討論生活中有什么現象值得關注,討論中靈感慢慢涌現。練過擊劍的學生想起訓練時總被電得很痛苦,他要研究怎樣才能讓運動服不再漏電?對泡菜感興趣的學生開始腌泡菜,放多少空氣,放多少鹽,泡得越久亞硝酸鹽就會越多嗎?等到課題正式確定了,會有專門的團隊指導學生一路做下去。
試水短視頻普及物理知識源于一次偶然的嘗試,吳於人沒想過專門花時間拍短視頻。團隊里有個叫李浩榮的年輕人,他平時喜歡拍照記錄,有時拍了一些吳於人辦講座、做活動的視頻,不發(fā)覺得可惜,就剪成幾段發(fā)到網上。從2018年開始斷斷續(xù)續(xù)兩年多,粉絲漲到了幾十萬。
2020 年夏天,李浩榮提出用固定機位方式給吳於人拍系列短視頻,吳於人覺得只為她自己一個人拍沒這個必要,但還是鼓勵他去嘗試。吳於人分系列講“大國重器”。有一次,她要介紹中國“天眼”,李浩榮對吳於人這個想法不太看好,覺得應該很乏味。沒想到的是,吳於人點子很多,在演示“中國天眼”時直接端來一口鍋,并在視頻里這樣介紹:“FAST像一口大鍋,大到什么程度?如果這個鍋里裝滿了茅臺酒,全世界每人可以分到4瓶,500米口徑的FAST就像一個朝天看的眼睛……將來如果外星人聯系我們,最早發(fā)現的可能就是中國的FAST。”這段視頻放到網上,引來數萬人次點贊。
看到用短視頻普及物理知識效果很好,吳於人勁頭來了,她聯合十余位教授、博士成立了“不刷題俱樂部”,社交賬號“不刷題的吳姥姥”更新也越來越頻繁。

拍攝短視頻之前,吳於人親自寫腳本,有時改上好幾遍才發(fā)給李浩榮。用短視頻講科普,要在短時間內講清楚,并讓大家感興趣,并不容易,一條一分多鐘的視頻,拍攝制作最少要好幾個小時,甚至需要1-2天。從選題、腳本到實驗,吳於人親力親為,有時碰上不知該怎么通俗解釋的道理,她還會和其他老教授討論。
在這些短視頻里,吳於人的實驗更加貼近生活,也更貼近當下熱點。很多復雜的甚至有些高大上的物理現象,吳於人總能用生活中常見的生活用品、玩具等作為道具,通俗易懂地給大家演示,就連大家熟悉的打兵乒球、轉硬幣,吳於人都能開發(fā)出不一樣的玩法,再向大家科普這背后的物理學原理。
吳於人講課時運用的“玩具”雖小,可展示的知識絕非小兒科。比如,太空中的宇宙射線軌道長什么樣?吳於人拿出一把掃帚,給大家講解,宇宙射線的軌跡就像掃帚一樣,從能量集中到漸漸減弱、分散。
神舟十三號載人飛船成功發(fā)射,吳於人講解火箭飛上天是靠高壓氣體的反推作用,光吹氣球演示還不夠,她又拿出礦泉水瓶注入液氮做實驗,倒轉過來的瓶子拖著長長的白汽,“咻”地一聲就飛沒了影。
很多復雜抽象的物理知識,經過吳於人一番生動演繹,都變成了好玩的事情,因此,她的短視頻的播放量越來越高。評論區(qū)里,經常有家長說要帶著孩子一起看,還有網友稱吳於人是“全網最高級別家教”。有的中年人則說“上學時要有這樣的老師,肯定特別喜歡物理。”
吳於人短視頻平臺的名字叫“不刷題的吳姥姥”。“姥姥”的名字,來源于吳於人帶過的女學生成家有了孩子,習慣叫她姥姥。而現在,這個親切的稱呼延伸到了網絡。吳於人也很喜歡“吳姥姥”這個稱呼,覺得自己是吳姥姥進科學大觀園,永遠對未知事物保持好奇心。
2021年7月到現在,吳於人短視頻平臺漲粉超過了200萬。吳於人說,她的夢想是推動全民學物理,讓更多的人認識到物理的魅力,領略到科學世界的樂趣,這樣的努力是值得的,也是有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