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庫全書》裝潢修復研究
——以“中華傳統文化典籍保護傳承大展”為對象

桑麗娜（山東師范大學，山東 濟南 250014）

古籍是中國作為文化大國的重要標志。中國的古籍保護與整理事業，伴隨著古籍流傳的歷史，代代不絕。古籍保護與整理事業甚至上升到政治的高度，典冊文章的存亡，成了國家存亡的標志，而為歷代帝王重視。西漢時期漢成帝在河平三年（公元前26年）命劉向父子領校“中秘書”（內秘府藏書），編成中國歷史上第一部圖書分類目錄《七略》，記載了西漢時期文化的興盛。宋代有《文苑英華》，明代有《永樂大典》，清代有《古今圖書集成》《四庫全書》，其中規模最大的莫過于《四庫全書》。

2019年9月7日，為紀念國家圖書館建館110周年，“中華傳統文化典籍保護傳承大展”（以下均稱為“國圖大展”）在國家典籍博物館開展。此次展覽匯集了全國20多個省40余家公藏單位、30余位私人藏書家的珍貴藏品330余種。過目之處皆是珍品，其中《四庫全書》就有五閣藏書格外引人注目。

一、《四庫全書》裝潢規制

（一）書衣

圖1 國圖大展中《四庫全書》多閣連展

《四庫全書》寫本設計的一個典型特點是封面采用四色裝潢，以經史子集取法春夏秋冬。《四庫全書》以四色絹面作封面書衣，選用的典雅四色使全書呈現富麗典雅、明艷悅目的氣象，同時不失皇家威嚴。選用絹作書衣的好處是相較其他絲織品、硬質書衣，絹更加柔軟，有利于保護書芯。文瀾閣后期的補抄本，絹面改為紙面是囿于經費限制。

（二）書簽

書簽的黑色版框直接在絹面上進行雕版印刷，簽條高度約占書高的三分之二，簽內抄寫的文字從右向左豎向排列，頂格寫“欽定四庫全書”，其下雙行夾寫，右為“×部”左為書名卷數“××卷×”，左側于卷數下再夾行從右向左寫冊數“×至，×”。為表敬謹，文字要降格寫，如“御選”或“欽定”的書，則“部”降兩格。按此規制印刷簽條，書籍外觀看上去沉穩端莊，使人賞心悅目。

（三）紙張

1.書葉紙張

在書葉用紙方面，北四閣的紙張采用金線榜紙，南三閣的紙張采用堅白太史連紙。“金線榜紙”紙白，光滑細膩，“堅白太史連紙”質量次于“金線榜紙”，柔綿而軟韌堅實。所以此兩種紙雖質料不同，但均柔綿軟韌，是印制書籍的優質紙張，體現了皇家用紙的考究。

2.黃色簽條

護葉背面粘貼的黃色簽條極為醒目，簽內從右至左書寫詳校官、覆勘、總校官、校對官、錄、繪圖等人的官職、學歷及姓名等。黃色簽條體現了皇權專用的裝幀色彩。

（四）鈐印

《四庫全書》分藏七閣，一般來說，每閣每冊首頁均鈐“××閣寶”方形陽文寬邊朱印，充分體現了皇帝的鑒藏情趣。

（五）開本、版框尺寸

七閣藏書尺寸相較其他大部分書籍屬大尺寸，開本版框尺寸較大的七閣藏書，版式疏朗、字大悅目，符合皇家氣質。

二、五閣藏本

（一）文淵閣藏本

文淵閣藏《明文海〈刪余稿〉不分卷》，名錄號06472河南省圖書館藏。

《明文海〈刪余稿〉》不分卷，清黃宗羲輯，清乾隆內府寫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此刪余稿共計135葉，原為文淵閣本《四庫全書》中的部分書葉，是書為明代文章總集，原稱《明文案》。編于康熙七年（1668），原有600卷，未刊行，《四庫全書》刪去涉及晚明史事者118卷，今存482卷，共收作者近千人，文4 300余篇，按文體分為28大類，各類之下又分若干子目，為一部搜羅豐富、卷帙浩繁的明文總集。

圖2 國圖大展中文淵閣藏《明文海〈刪余稿〉不分卷》

圖3 國圖大展中文源閣藏《明史三百三十六卷》

此書現存裝潢形制為明黃色絲線四眼線裝，無包角，藍色書衣，書衣背后粘筒子葉，八行二十一字，四周雙邊，單紅魚尾，卷227首頁上方貼板框內側正中，鈐有“文淵閣寶”闊邊方形陽文朱印，卷224末葉鈐有“乾隆御覽之寶”窄邊方形陽文朱印。《四庫全書》裝潢形制為包背裝，此本明黃色四眼線裝為后期修改裝潢形制，縫線選擇了代表最高皇權的明黃色，與藍色書衣的肅穆相輝映。

（二）文溯閣藏本

文溯閣藏《欽定四庫全書總目二百卷》，名錄號10347，天津圖書館藏。

《欽定四庫全書總目》二百卷，清紀昀等撰，清乾隆內府寫文溯閣四庫全書本，存一百三十八卷。《四庫全書總目》的修撰與《四庫全書》的編輯實際上是同步進行的。《總目》共有三個版本，以殿本為最佳。此書為我國古代最大的官修圖書目錄，內容包括著者、內容介紹、評價、版本源流等。

此書現存裝潢形制為包背裝，無包角，無書衣，九行二十一字，四周雙邊，單紅魚尾，卷首頁上方貼板框內側正中鈐有“文溯閣寶”闊邊方形陽文朱印。

（三）文源閣藏本

文源閣藏《明史三百三十六卷》，名錄號01489，廣東省立中山圖書館藏。

《明史》三百三十六卷，清張廷玉等撰，清乾隆內府寫文源閣四庫全書本，存五卷，此書凡本紀二十四卷志七十五卷表十三卷列傳二百二十卷目錄四卷，記載了自明太祖朱元璋洪武元年（1368）至明思宗朱由檢崇禎十七年（1644）二百多年的歷史。成書于清朝年間，是清代官修的一部反映明朝歷史的紀傳體通史。是書為清修《明史》定本之前的一個修改底本，具有獨特的文獻價值。

是書現存裝潢形制為棕色六眼雙麻線裝，明黃色絹包角（已破損），彩色絹書衣，明黃色灑金箋書簽，八行二十一字，四周雙邊，護葉有萬年紅防蟲紙粘一單葉上，卷一百一首頁上方貼板框內側正中鈐有“文源閣寶”闊邊方形陽文朱印，首頁上方板框外正中鈐有“古稀天子”窄邊圓形陽文朱印。

（四）文津閣藏本

文津閣藏《舊五代史一百五十卷目錄二卷附考證》，名錄號01998，國家圖書館藏。

《舊五代史》一百五十卷目錄二卷附考證，宋薛居正等撰，清邵晉涵等輯并考證，清永瑢、紀昀等纂修，清乾隆內府寫本。《舊五代史》為官修的五代歷史，記載了五代時期后梁至后周年問的50多年歷史。此書保留了很多珍貴史料，尤其是它引用的五代歷史文獻今基本都已散佚．因此其文獻價值更為突出。

此書現存裝潢形制為包背裝，無包角，紅色絹書衣，八行二十一字，四周雙邊，單紅魚尾，本冊首頁上鈐有“文津閣寶”闊邊方形陽文朱印，本冊封面背面粘一黃色簽條墨題“詳校官內閣中書臣程嘉謨”／“紀昀覆勘”。

（五）文瀾閣藏本

文瀾閣藏《管子二十四卷》名錄號01999，浙江圖書館藏。

《管子》二十四卷，唐房玄齡注，清永瑢、紀昀等纂修，清乾隆內府寫本（清光緒、民國補抄二萬七千九十冊），存七萬二千七百八十卷。《管子》是先秦時期各學派的言論匯編，大約成書于戰國至秦漢時期，內容很龐雜。漢初有86篇，今本實存76篇，其余10篇僅存目錄。《漢書·藝文志》將其列入子部道家類，《隋書·經籍志》列入法家類。《四庫全書》將其列入子部法家類。

此書現存裝潢形制為包背裝，無包角，月白色書衣，書衣背后粘有筒子葉，八行二十一字，四周雙邊，單紅魚尾，卷十八首頁上方貼板框內側正中鈐有“古稀天子之寶”方形陰文朱印，卷十八封面背面粘一黃色簽條墨題“詳校官內閣中書臣吳應霞”。

由以上可見，其中僅有《明文海》《明史》進行了裝潢修復，另有4種書雖有破損、蟲蛀、霉斑，卻并未進行修復。從裝潢修復結果來看，第一，修改裝幀形式，此兩種書由包背裝改成了線裝；第二，《明文海》增加包角，包角材料為明黃色絹；第三，訂線材料不同，《明文海》為正常粗細明黃色絲線，《明史》為粗棕色麻線；第四，訂線手法不一，《明文海》為常用雙股訂線法，《明史》為稀見四股訂線法，且因棕色麻線粗，所以更不宜四股訂線，這樣會致使線眼過大，對書造成損害；第五，修復手法不同《明文海》蟲蛀、霉斑均未進行修復，《明史》破損處全部修補完整，且護葉有萬年紅防蟲紙粘一單葉上。據此分析大概可得知《明文海》為不懂裝幀形式的修復師所修，看其材料用度應為皇家修復（訂線用料）；《明史》為不懂裝幀形式的生手所修，看其材料用度應先為皇家修復（包角用料），后流落至民間較差作坊修復（訂線用料）。

三、“四庫全書”裝潢修復評價

（一）“四庫全書”裝潢修復貢獻

1.具有皇家特色的統一裝潢形式。書衣、鈐印統一（各閣略有不同），便于取用、寓意深遠，書衣材質柔軟，于內置書葉更有親和力。

2.裝潢修復技藝精致絕倫。書口整齊，欄線劃一，裁切精確，書簽的刷印各個環節均達到了很高的技術要求；修復手法精細，至今仍舊穩固，訂線松緊適度。

3.裝潢修復材料選擇講究。裝潢上，書衣采用絹，書葉選擇用雪白的開化紙，開化紙是清代最名貴的紙張；修復上，包角運用明黃色絹，訂線為明黃色絲線，均材料上乘，為修復佳品，色彩為皇家專用明黃色，大氣端莊。

4.重視典籍的保護。清宮珍藏眾多，為更好地保護，也為收藏方便與美觀，建制藏書閣，制作大量書架、書函等護書用品。

5.整齊劃一的鑒藏御璽。分別被鈐蓋劃一體制的鑒藏御璽，鈐蓋位置與鈐印的大小皆有具體的要求，印章尺寸較大，寬邊大字，成為鑒定各閣《四庫全書》的重要依據。

（二）“四庫全書”裝潢修復之不足

1.鈐印尺寸過大。《四庫全書》鈐印尺寸過大，鈐蓋時遮蓋了古書原有的文獻內容，不符合古籍鈐印規制。

2.錯誤更改裝幀形式。有些書籍改為線裝，不符合最初的裝幀形式，與原書相比較為突兀。

3.修復材料粗糙。訂線有用粗棕色麻線裝訂的，棕色麻線極為粗糙，且較粗，在裝訂過程中會對書籍造成損害。

4.修復手法粗獷。見四股訂線法，且用粗麻線裝訂，這樣會造成線眼過大。

四、結語

《四庫全書》是中國古代最大的文化工程，對中國古典文化進行了一次最系統、最全面的總結。在此次國圖大展中，筆者幸見五閣藏書，以其為對象，對《四庫全書》的裝潢修復進行研究，探索《四庫全書》裝潢修復特點，總結分析了《四庫全書》裝潢修復背后的機構、人員，并對裝潢修復作出評價。《四庫全書》裝潢修復有利有弊，總體來說，利遠遠大于弊。這樣的裝潢修復能讓《四庫全書》更完整地留存下來，為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