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種生活叫“最好的生活”

◎ 林一芙

父親的朋友在鄉下買了一大片地，建了一個80平方米的玻璃房子，還搭了一個200平方米的葡萄園。我去看了幾次，心生艷羨。

玻璃屋子出門便是山水，耳聞鶯歌蟲鳴，頗有世外高人的閑適。在此居住就能明白當年蘇東坡先生所言的“可使食無肉，不可居無竹”，整個人都飄飄欲仙起來。

大家都開玩笑說：“這就算是‘農村包圍城市’的最高境界了！”

過了一陣子，大家又在飯桌上說起這事，那位前輩竟然忙不迭地倒起苦水來：“唉，不也就那樣嗎！以前房東留下來的葡萄藤都蔫了，我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花草也侍弄不活；每個周末開車回去一趟，房子都是空置著的，風吹雨淋，玻璃都花了，從里面向外看出去霧蒙蒙的一片。原本想讓孩子在遠離喧囂的大自然里成長，結果這周圍的孩子都和她玩不到一塊兒去，女兒還是愛她的游戲和漫畫，并不覺得這樣自在的生活有多開心，反而成天嚷嚷著沒有無線網絡。”

“是不是選錯了呢？”他撓著頭問我們。

現在想想，其實生活本身并沒有錯，只是我們常常把某一種生活想象得太美好了。

年少時，總覺得好的生活就在不遠處，只要勇敢地披荊斬棘，渡過重重關山就能到達。不想學習時，父母會勸我們說：“考上大學就好了。”而真正上了大學，很多人都開始迷茫：“難道這就是我苦讀多年所追求的生活嗎？”原來金榜題名只是幫我們“過濾”了一小批人，生活還是得繼續戰斗。

有段時間，日本電影《小森林》很火。電影里的日本鄉村安謐祥和，繁密的森林里透著點點螢光。女主角緩行于田壟之上，勾起無數人對田園生活的向往。

在視頻彈幕里，我看到了一條畫風截然不同的評論：“如果女主角每天都像這樣扛著鋤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為什么手上會沒有老繭？”

是啊，倘若你執意要收獲鄉村盛景，且不談內心是否豐盈，還必須有一雙拿鋤頭的手和一雙常下田的腳。這就是你為自己想要的生活付出的代價。

別神化任何一種生活，將它想象得獨一無二。只要你能對自己的生活負責任，它就是好的生活。

有一陣子，我聽說江西婺源的油菜花開了，立馬拽著朋友千里迢迢地去了油菜花田，結果我們被蚊蟲咬得滿身是包，一路上奇癢難忍。而且油菜花真的沒有想象中那么好看，我們到的時候，它們不知道是怎么了，打著蔫兒、垂頭喪氣，好似在故意氣我們：“你們倒是想得美，好吧，我偏偏要丑給你們看！”

可是那一天我們真的挺開心的。到達了曾經夢想過的遠方，即使它沒有想象中的好，我們也心生歡喜，這歡喜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自己。歡喜的是自己說走就走的勇氣，歡喜的是一路上認識人無數，歡喜的是我終于可以大聲地反駁別人：“那個地方根本沒有這么好！”

小時候，我讀過一篇童話：一只小青蛙看見遠處的凹地閃閃發光，于是歷經千難萬險到達彼岸，卻發現那只是霞光為臭水溝披上的“金衣”。

因為遙遠，所以“另一種生活”總是閃著光，而我不想要摘遙遠的星星，只想要塵世的幸福。

（張曉瑪摘自《情感讀本》圖/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