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計美學視域下的藝術染整“文本創新”

王銀明, 顧 鳴, 劉素瓊

(1.江陰職業技術學院 名師工作室,江蘇 江陰 222205; 2.江蘇華藝顧鳴藝術染整工作室,江蘇 海安 226600;3.金陵科技學院 藝術學院,南京 211169)

中國歷經四十余年的經濟快速發展,已經成為全球紡織服裝第一生產大國。由產業轉型升級、消費結構升級等格局變化帶來的中國服裝產業,正面臨新的考驗和新的發展機遇,品牌化運營管理及國際化縱深拓展成為未來發展趨勢。相較于國際優秀服裝品牌,同質化嚴重、原創性缺失仍是當前中國品牌普遍存在的兩個問題。在設計創意和工藝創新方面的“缺失”,難以滿足服裝行業發展和消費升級需求,已經成為制約設計時尚創意與中國服裝品牌國際化的“瓶頸”[1]。如何將“美學”和“藝術”融入制造,為服裝品牌注入多元價值理念和文化內涵,讓消費者對品牌形成文化認同和心理認同,推動中國服裝從賣產品到品牌價值創造,助力“中國制造”走向“中國智造”和“中國創造”,是目前紡織服裝發展亟待解決的問題?！八囆g染整”作為現代服裝設計語言創新與面料視覺審美功能性創造的特種工藝,近年來受到國內外設計師和主流時尚的廣泛關注。本文從設計美學的角度闡釋服裝設計“文本創新”價值,從“自然、綠色、民族、藝術、科技”五個維度,分析超越“工藝本體”意義的藝術染整“文本創新”在服裝設計中的應用案例,為中國原創設計提供新的視角和參考。

1 藝術染整工藝與文本創新

1.1 藝術染整工藝概述

藝術染整是在傳統扎染、蠟染、藍印花布傳統染色工藝和工業染整基礎上提出的一個全新的人文染整概念,是扎染、拓印、轉移壓皺、絲網印花、即興手工噴繪、涂鴉式繪制和拔色等新興手工工藝集群的總稱。即在各種紡織面料和成衣上,運用現代印染科技、數碼技術和扎、縫、包、染、噴、繪、拓、刷、雕、壓等各種特殊工藝手法相結合,創造出區別于工業印染審美特征的平面、立體或單色和多色交融新圖形的,具有豐富藝術表現力的視覺后整理技術[1-2]。藝術染整作為服裝創意圖式的工藝表現形式,是現代服裝設計的重要組成部分。視覺差別化創意能夠有效規避產品同質化競爭,提高品牌附加值。當今,工藝時尚化已經成為當代服裝設計與時尚流行新趨勢,因此,服裝設計師在關注款式設計、結構設計、色彩設計等傳統設計方法的同時,更應著力于服裝設計的主題性工藝表達。服裝面料作為藝術染整工藝的載體,設計師在充分了解、熟悉藝術染整工藝本體后,對服裝進行視覺轉換性設計,巧妙地將民間工藝文化、現代設計形式美法則、數碼圖形創意與紡織印染科技進行綜合與創造,融入現代服裝產品設計中。當前,藝術染整已經成為中國原創設計靈感的重要來源和工藝支撐[3],在紡織服裝工業化生產中發揮積極作用,具有廣闊的市場前景。

1.2 文本創新理論探索

“文本”一般指書面語言的表現形式,是語言的實際運用形態。《說文解字敘》中記載“文者,物象之本”,句意是物體包羅萬象,其形狀、線條和色彩等相互交錯,故以“文”來指稱。由此可見,“文本”的內容涉及面廣,具體包括物質、形式和思維等諸多內容?！拔谋尽币辉~廣泛應用于語言學和文體學中,后來引申應用到文學、戲劇、電影、文藝批評和藝術設計等領域。文本創新是對創造的題材元素進行分析、綜合、提煉、概括和取舍,通過設計轉換,從而蛻變成新的視覺表現形式。新穎的文本題材可以啟發設計師的靈感,進而產生聯想、感受、體悟和創造,形成獨具個性的作品。文本創新是創意靈感的原動力,藝術染整作為一種新的服裝設計語言,對文本的汲取是廣泛且沒有邊界的。文化、科技和自然等一切資源都是藝術染整文本創新的源泉,這些資源所蘊含豐富的文本元素可以轉化為圖案紋樣、文化思潮與非遺項目等內容。藝術染整“文本創新”是設計師在優秀文化符號的文本解讀基礎之上,進行個性化的詮釋,從而對文本的藝術語言、內容、情感及表現形式等方面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通過提煉文本內核,對文本形式與內容進行再創造,運用“藝術染整新工藝”加以表達,從而產生新的服裝視覺樣式(圖1),形成服裝設計“新風貌”,從而將隱性的文化內涵轉化為優質的市場資源。

圖1 藝術染整文本創新的路徑方法Fig.1 Method framework of text innovation in art dyeing and finishing

自藝術染整概念提出以來,許多高校學者與行業專家在藝術染整理論探索、工藝本體完善等方面做出一些有價值的研究與實踐(表1),為本文的研究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中國紡織信息中心、國家紡織產品開發中心《2005中國紡織產品開發報告——藝術染整》指出:發掘、整理、推廣和應用豐富的民族傳統工藝資源,通過染整科技與藝術時尚的綜合創造,形成具有創意產業屬性的“文化染整”藝術。實行面料視覺差別化開發,力避同質化傾向,注入傳統手工藝元素創造出“有意味的形式”,進而創造新的流行和市場需求[4]。這是國內紡織權威機構最早提出藝術染整“文本創新”理念;時隔十年,由中國紡織工業聯合會主辦、中國紡織非遺最具影響力的“中國紡織非遺大會(2015—2021)”,更將“非遺活化、文化創意、生活美學”列為新時期打造中國紡織原創設計力、品牌創新力和文化競爭力的關鍵詞;2016年,中國原創設計品牌NEOEN弄影主創團隊在設計實踐中提出藝術染整“水、霧、影、畫、質”五大視覺元素,為藝術染整“文本創新”提供了新的創意空間。

表1 藝術染整工藝歷史沿革Tab.1 Historical evolution of art dyeing and finishing technology

2 設計美學視域下的文本創新

2.1 設計美學的文化蘊涵

設計是從人的本位出發,將技術與美學相融合創造新的物態。它既是客觀見諸主觀的感性活動,也是由感性上升到理性的創造性活動。而設計美學是為設計提供理論依據、實踐路徑與方法論,是現代美學體系的一個分支學科。在人類的生存空間,設計審美無處不在,美觀的產品設計,既是社會進步的表征,也是消費者個人文化品位與生活品質提升的體現。設計美學是從設計本質出發,立足于文化深層的內涵表達,具體探討設計領域的審美規律,把相關的美學原理、審美形式與生產技術相結合,在現代產品設計中進行應用,從而產生新的美學形式。設計美學賦予產品人性的溫度和人文關懷,拉近了消費者與產品的距離,促進了科技與人文、理性與感性的文化交融[5],這與藝術染整所持“美力經濟學”立論不謀而合。

2.2 文本創新的現實意義

2.2.1 文本創新是中國取得時尚話語權的關鍵

中國服裝設計在國際時尚界的話語權力,從淺層涵義講,是指中國服裝設計水平及設計產品在國際時尚界的地位和影響力,從深層涵義來講,它主要包括服裝設計的設計思想主導權、設計行為選擇權和設計審美自主權。當前,確立服裝設計話語權既是中國服裝設計走向世界的風向標,更是中國服裝設計意識領域的一場革命。國家社會科學基金藝術學重大項目“設計美學研究”課題組首席專家李超德教授認為,設計話語權的闡釋離不開對設計審美和審美本質的理解,離不開設計潮流背后蘊含的深邃的理論內涵,任何設計語言都是設計文化本質的表達。關于中國服裝設計時尚話語權缺失的問題,一直是學術界討論的焦點,其中以清華大學肖文陵教授的觀點最具代表性,他認為“國際時尚體系的制約、國際時尚文化的單一性、中國時尚產業缺乏文本創新”這三點,是制約中國國際時尚話語權的根本性原因[7]。過去三十年,本土服裝品牌多以西方時尚文化與產品形式為范本,對中國文化系統性研究較少。近年來,中國設計師開始關注文本創新,而對設計創新本質的追問和自覺,是設計師實現“從形式到形式”到“從文本到形式”自我超越的前提。所謂“從文本到形式”就是由構建有價值理念,到視覺化理念成為合目的形式,這是設計創新的基本方法。因此,中國設計師要以開放的胸襟、全球化視野和文化自信,以文本創新價值觀輸出,講好中國故事;以文本創新民族化,提升中國原創設計價值;以文本創新時尚化,創造具有世界影響力的中國品牌。惟其如此,中國設計才能取得國際服裝流行趨勢的話語權。

2.2.2 文本創新是中國服裝原創設計的驅動力

在商業和教育領域,服裝設計抄襲事件呈明顯上升趨勢。2020年8月2日,企業微信公眾號“2020MODE”發布的一則題為《原創卻輸給了復制粘貼》微推,直指國內某高校碩士生畢業設計抄襲漢堡時裝設計學院某本科生原創畢業設計作品,引發社會輿論媒體的關注,《人民日報》《光明日報》《環球時報》等官方賬號相繼報道該抄襲事件。如圖2所示,其近乎“1︰1復刻”的做法令人震驚。該設計個案表明,習慣于“從形式到形式”簡單粗暴模仿設計教育的學生,缺少“從文本到形式”的思維訓練與“文本創新”文化自覺,或是導致原創能力缺失的主要原因。這種缺乏“詩意化”的復制型思維,反映在最具時尚創意性的設計大賽中,就是利用互聯網的信息便利與“信息不對稱”直接拷貝。類似這種“拿來主義”的設計,反映在服裝品牌終端就是品牌同質化、商品標簽化而缺少原創特色,亟待改變。

圖2 高校服裝畢業設計抄襲作品對比Fig.2 Comparison of plagiarism of college clothing graduation design work

2.3 文本創新與設計美學的邏輯機理

現代服裝設計是建立在概念設計之上,對服裝的款式、色彩、面料等要素進行創意設計表達,進而形成概念性特征的現代服裝商品。從設計美學的深層意義上來說,現代服裝設計是服務現代生活方式、設計人的生活狀態、反映人的精神追求的,脫離現代人的審美意識要做出“好設計”猶如沙上建塔。而設計理念匱乏、文本創新能力缺失,就無法做出感動用戶的好產品。

如圖3所示,審美即人們對服裝美感的生成(主體),決定因素在于美感對象的表現(客體),而服裝外觀美的呈現主要由服裝款式、面料、色彩、工藝和裝飾組成。設計師通過溯源靈感的“文本創新”,突破傳統設計思維界限;通過工藝視覺差別化創意,豐富現代服裝設計文化蘊涵;通過個性化設計語言創新,探索新的時尚表現形式,從而推動中國服裝設計與中國原創品牌的健康發展[8]。

圖3 服裝設計審美心理結構Fig.3 Clothing design aesthetic psychological structure

3 藝術染整文本創新的應用研究

3.1 藝術染整文本創新的設計實踐

藝術染整“文本創新”需要設計師在探索服裝設計語言的基礎上,深入挖掘與提煉優秀文本資源,從裝飾工藝創新的角度出發,將傳統工藝與現代設計理念相結合,通過設計美學自覺,運用藝術染整創造全新的時裝視覺樣式。而好的原創文本,就成為激活藝術染整時尚創意靈感的關鍵[9]。如圖4所示,筆者團隊獲獎作品《寧靜致遠—致敬藍染時尚系列》,從藝術染整視覺創新與審美風格表現入手,從“非遺時尚、詩意生活”文本切入,延承南通扎染文化,致力原創面料開發,以簡約現代的服裝設計語言,詮釋藍染民藝融入時尚、美化生活的詩意美,江海情。一組藝術染整抽象服飾系列,以寬視距、大氣場的江南水墨圖景致敬中國傳統,展開一幅“寧靜致遠”的藍染時尚畫卷。該設計作品獲得2017年第四屆“紫金獎”文化創意設計大賽金獎。

圖4 《寧靜致遠—致敬藍染時尚系列》扎染服裝設計作品Fig.4 Tie dyeing clothing design work entitledQuietly: Paying for Indigo Dye Fashion Series

藝術染整文本創新的圖式轉換是現代服裝設計的側重點,以面料為載體的工藝合理性表達是作品成功的關鍵。如圖5所示,筆者主創團隊的服裝作品《年味》,靈感源于中華民族過年民俗對“年”的久遠記憶,以蘇州桃花塢年畫為文本素材,通過數碼噴墨印花寫真紋飾,結合傳統蘇繡和補花繡再現文本圖案,以暖茶色主調、青綠和年畫的珠玉色,吊染出清新淡雅的水韻藍調意象,營造出江南水鄉靜謐、溫馨、喜慶的濃濃“年味”。該作品從江南民俗年畫素材獲取“文本創新”靈感并以獨特的藝術染整工藝美,獲得2019年第六屆“紫金獎”文化創意設計大賽金獎。

圖5 《年味》服裝設計作品Fig.5 Clothing design work entitled the Spring Festival Atmosphere

與此同時,對藝術染整工藝本體的研究是文本創新的源頭,設計師只有了解面料特性,走進“藝術染整新工藝”,才能創造出與文本內涵相得益彰的優秀作品。以2019年“新銳東華”金獎作品《未完成》(圖6,李雙東海設計)為例,創作靈感源自該作者在華藝集團國家藝術染整與現代扎染產品開發基地的采風實踐,華藝褶皺轉移印花車間成為孕育作品“文本創新”的源頭活水。設計師在深入了解藝術染整三維記憶工藝后,精心挑選白色改性滌綸面料制作成衣,巧妙運用聚集液壓與轉移印花一次定型成像工藝,使獨特的文化創意得以完美呈現。再如獲得2020年“新銳東華”金獎作品《COMMUNITY》(圖7,張柳越設計),該作者從達爾文進化論中獲得文本靈感,運用傳統折紙立體造型設計的同時,充分發揮“華藝扎染”大面積膠印與“華藝編織”尼龍針織材料造型與數碼提花的綜合工藝優勢,完美表現了“代表人性的規則格紋與原始斑駁的圖案融合一體”的設計創意。該作品的成功,同樣源自設計師對藝術染整工藝本體的積極探索,提升了作品的原創力與藝術表現力。

圖6 《未完成》服裝設計作品Fig.6 Clothing design work entitled Unfinished

圖7 《COMMUNITY》服裝設計作品Fig.7 Clothing design work entitled COMMUNITY

3.2 藝術染整文本創新的品牌應用

藝術染整文本創新離不開設計美學的語境,與一般哲學從文本概念到文本“形而上”的邏輯推演不同,設計美學本質上是面向當代設計應用與未來的。藝術染整從“工藝本體”到“文本創新”的進化、融合與設計探索,與設計美學面向當代設計及品牌應用的本質是一致的。因此,從設計美學的視角研究藝術染整文本創新,對品牌創新具有積極的現實意義。本文以藝術染整“文本創新”代表性品牌“EXCEPTION例外”“ICICLE之禾”“UMA WANG”和“ISSEY MIYAKE三宅一生”為例,從文本創新的源頭出發,探析品牌服裝文本圖式的演化與藝術染整工藝呈現,為服裝增添新的視覺符號和文化內涵。

3.2.1 源于自然設計理念的文本創新

“自然之美”作為設計美學的類型范疇之一,具體表現為天人合一的生命觀、和諧至上的世界觀和敬畏自然、惜物惜力的價值觀。在文明高度發達的現代,人們對自然美愈發敏感,自然美甚至在超出美學的社會文化領域,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自然美表現為外在的自然物之美與內在的天性之美。文本創新中的“自然”包含物象和意象兩個方面,物象是指大自然蘊含的萬物,山川河流、日月星辰、奇花異草及萬物在四季的面貌等,都是藝術染整文本創新取之無盡、用之不竭的素材;意象即境界,“自然”的境界是一種自然而然、無為而自成、任運的自由狀態。

長期以來,“EXCEPTION例外”品牌關注人對自然的審美情感,并以其特立獨行的哲學思考與美學追求,將原創精神轉化為服飾文化與生活方式。在2018春逸系列產品開發中,設計靈感源自植物及花卉圖譜(圖8(a)),設計師從巴黎現存歷史最久的Deyrolle博物館店鋪的植物標本圖譜中尋找文本素材,通過打散與重組、圖形矢量化的表現形式,將植物的身影、靈氣、狀態以不同的藝術染整工藝呈現,傳達例外設計的自然之美。在圖8(b)中,圖案運用絲網拔印和水漿印工藝,先以拔印覆上一層清透的薄紗,繼以精確定位套印水漿印花線描,于朦朧美境中營造出一種精致的手繪感。在圖8(c)中,以僅1 mm細度繡花棉繩摹畫枝葉繁花,更以精細的繡花線依繡花棉繩細細勾勒,局部如花瓣、葉子輔以絲棉貼布托底,形成“隨色象類、曲得其情”的東方意境。通過藝術染整工藝對自然物象的精彩演繹,讓自然與都市生活和諧交融,自由舒適的都市生活感油然而生,喚醒人們對自然的熱愛。

圖8 “EXCEPTION例外”春逸系列服裝Fig.8 EXCEPTION "Chunyi" series of clothing

除了自然物象文本對藝術染整圖形創意產生啟發,自然意象的創意表現同樣能增強品牌文化的創造力。以中國高端女裝品牌“ICICLE之禾”為例,品牌以“自然之道”為核心理念,尋求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常以自然意象融入天然材質面料和草木染工藝進行產品設計,體現品牌“天人合一”的東方哲學觀。在2022春夏女裝系列水象作品中,推出了“因水而生”的春夏主題,如圖9所示。設計師以“水,透明無色,卻能映照自然的萬千斑斕,將變幻水色融入春夏色調”的優美自然意象進行文本創新,活用藝術染整“吊染”原理與工藝表現,設計出黃綠漸變、藍紫漸變數碼印花馬海毛混紡拉毛套衫,生動展現了ICICLE致敬自然萬物、崇尚“自然之美”的品牌主張。

圖9 “ICICLE之禾”水象系列服裝Fig.9 ICICLE "water image" series of clothing

3.2.2 源于綠色發展理念的文本創新

生態環境保護關乎全人類的共同發展,“雙碳”目標更是中國向世界做出的莊嚴承諾。隨著社會發展和人民生活水平不斷提高,人們更加關注健康生活,企業更加注重節能減排,綠色產品設計成為行業發展新的風向標,藝術染整也更加注重綠色生產。綠色發展理念的文本創新建立在“生態美”的人文思想之上。從自然屬性來看,構建良性的藝術染整生態系統,通過綠色主題、環保材料與生態工藝進行藝術染整應用創新;從社會屬性來看,以生態發展理念改善人類衣著品質,通過優秀設計,彰顯文化品位;從經濟屬性來看,在平衡自然資源的前提下實現效益最優化;從科技屬性來看,運用綠色科技減少自然資源消耗[10]。因此,綠色環保成為藝術染整發展新趨勢,從生態角度出發,“少即是多”的簡約之美正在成為當代設計美學的主流。

堅持綠色發展設計理念是“EXCEPTION例外”品牌的典型特征,活化手工潑染、冷染、植物拓染等中國紡織非遺記憶,廣泛應用于品牌文本故事和產品設計創新,從2014年起,該品牌推出植物染系列一直沿用至今,意在推崇綠色環保設計美學理念。如圖10(a)所示,通過手工捆扎成衣和茶染工藝,形成自然斑駁的天然茶色,給人以安靜、質樸的視覺感受;圖10(b)則運用大自然中的植物、花莖進行“手工拓印”,使植物色素與設計完美結合,既增加了服裝的美感,又符合國家提出的“節能減排”政策[11]。此外,“例外”還在綠色環保面料研發與面料藝術再造方面,不斷推動服裝行業環保工藝、材料研發與綠色標準的產業應用。如圖10(c)所示,天然棉絲混紡自然褶皺連衣裙,運用米白與粉橙色植物染吊染漸變,讓設計充滿了藝術氣息。

圖10 “EXCEPTION例外”植物染工藝服裝Fig.10 EXCEPTION plant dye clothing

3.2.3 源于民族文化思潮的文本創新

民族文化是某一地域或社會共同體在歷史和現今共同創造的,具有共同特點的觀念制度、器物文明成果的總和。由于地域的不同,在文化與藝術、民俗與審美等方面葆有各自的特色,世界各個民族長期形成的優秀文化積淀各美其美、異彩紛呈,成為設計師創作重要的靈感來源。所謂“民族的,就是世界的”,正是從民族文化“個性”的視角看待文本創新、體現當代設計“人文之美”的。藝術染整文本創新,從民族傳統文化蘊涵挖掘與民族傳統文化元素應用入手,研究文本圖式與工藝本體的契合度。在民族文化元素應用方面,主要包括民族色彩、圖案與紋樣、裝飾細節等元素和對織物工藝的梳理、分析與還原應用。設計師通過打散、排列與組合、局部應用,將簡約寫意的當代審美融入藝術染整工藝,創造出或具象或抽象的,突出品牌個性的文本圖式;以現代時尚語言詮釋民族文化思潮,設計師通過“文本創新”對世界各國不同民族優秀文化的抽象演繹,提煉品牌跨文化的文本特征,從而設計出既具民族文化特色,又有國際流行品質的優秀原創作品。

將“藝術染整”創新工藝融入個性化設計的獨特情思,是“EXCEPTION例外”品牌文化的核心競爭力。從傳統文化根脈和民族本源中不斷生發出新的價值與能量,尤其在傳統文化、工藝承續與創造等方面的創新實踐,讓“例外”成為以“中國風”厚植品牌文化與“文本創新”的一面旗幟。至2015年秋冬,“例外”著力于傳統非遺時尚化探索,通過開啟“傳襲·再造”項目,將品牌文本創新的目光聚焦苗繡、蠟染等苗族傳統手藝,從中汲取靈感并進行當代審美重構。在保留“苗文化”精髓的基礎上,通過設計創新、主題大秀和云上推廣,傳播苗繡圖案、苗族蠟染、藍染美學,使中國紡織非遺成為滋養品牌文化發展與產品創新的源頭活水。如圖11所示,“例外”以苗文化為文本素材,將苗族文化元素進行解構,采用當代“矢量化”圖式的表現形式,運用“點、線、面”的構成法則進行二次設計,推出了一系列運用靛藍蠟染、雕印爛花、提花工藝、數碼重繡等藝術染整工藝的設計精品,讓“非遺”走進當代生活,成為中國原創設計品牌引領國風、國潮時尚的先行者。

圖11 “EXCEPTION例外”苗文化服裝Fig.11 EXCEPTION Miao culture costumes

從世界各民族優秀文化傳統中汲取靈感進行品牌“文本創新”,是UMA WANG每季運用“藝術染整”的標配。畢業于東華大學的王汁是UMA WANG品牌創始人,作為中國先鋒設計師的翹楚,尤擅于異域民族文化傳統的東方時尚演繹,并以原創藝術的實驗精神,詮釋屬于中國設計師自己精彩的品牌故事。在2020春夏系列服裝設計中,她以“龐貝古城”廢墟為文本靈感,將古城的壁畫、地磚與刻字石碑,通過解構與重組印染于質感面料之上,繼以褶皺層疊的處理,創造出特殊的做舊效果,再現了這座毀于火山噴發千年神秘古城中的文化遺跡,如圖12所示。用“藝術染整”表現獨特視覺圖形意象,以“文本創新”詮釋歷史文明與悲劇意識,不僅使UMA WANG擁有極高的品牌辨識度,更在生命的意義上,激發人們對歷史的思考和對大自然的敬畏之情。

圖12 “UMA WANG”2020年春夏系列服裝Fig.12 UMA WANG 2020 spring and summer series of clothing

3.2.4 源于藝術文化思潮的文本創新

從設計美學的角度來看,藝術是設計美的集中體現和最典型的呈現形態。按符號學分類標準,可將藝術分為現性符號藝術和表現性符號藝術,現性符號藝術一般以繪畫、雕塑為典型,而表現性符號藝術則以音樂、舞蹈、書法、建筑、實用裝飾藝術為典型。藝術因其特有的沖擊力、審美感、幽默度、創新性概念感及挑戰性,而不斷被當作現代服裝設計創作的靈感源泉[12]。藝術染整文本創新形式,從發展開始就深受各種藝術形式的影響,也從其他藝術形式中不斷獲得發展的原動力,社會文化、藝術思潮對創作靈感的激發作用尤為明顯。藝術染整豐富的工藝表現和個性化的藝術特質,無論在表現題材還是表現手法,都能從姐妹藝術中汲取養分,得到借鑒和啟發:從三維記憶成型工藝創造的面料肌理中,可以看到浮雕、建筑藝術形式的影響;近年來風靡全球時尚流行的注染工藝,就是在借鑒東西方繪畫語言的基礎上,與現代染整技術創新相結合的一種全新的現代扎染語言[13],其潑彩注染、隨類賦彩,墨色交融、濃淡相宜,表現出寫意繪畫的東方意境。

作為中國傳統文化傳承與文本創新的踐行者,“EXCEPTION例外”品牌在傳統與當代的交融、對撞中,始終堅持原創文化和工藝創新。在天寬系列服裝中,設計師以“水墨”為文本素材,通過手繡與潑墨工藝相結合,以即興潑染的大寫意手法,將墨色的濃淡干濕演繹得淋漓盡致,如圖13所示。精美手繡營造的“枯墨”意境,讓連衣裙如一幅中國寫意水墨立軸,成為穿在身上的藝術“孤品”。設計師將水墨畫的文本精髓提煉、呈現在服裝上的這種表現形式,不僅給人中國畫意境的遐想,而且具有當代藝術的純粹性,既是對國際時尚與當代“國風國潮”藝術思潮的積極回應,也是服飾美學與當代水墨的融合探索,更是中國優秀原創設計品牌基于“華夏美學”的文化自信。

圖13 “EXCEPTION例外”天寬系列藝術染整服裝Fig.13 EXCEPTION "Tiankuan" series of art dyeing clothing

3.2.5 源于科技文化思潮的文本創新

材料是藝術染整的物質基礎,重視材料本身的審美屬性,是現代設計美學的重要特征[14]。長期以來,“材美工巧”的思想一直影響中國工藝美術的發展,對藝術染整工藝創新也具有積極意義。現代科學的進步,促進了新型科技面料、現代染料和紡染機械的發明創造,改變了傳統手工印染單調的材質和色彩,推動著面料視覺創新與藝術染整的發展?？萍嘉幕汲?也深刻影響著設計的內容和形式,改變著人們的生活方式[15]。

“ISSEY MIYAKE三宅一生”品牌是運用現代科技與東方設計哲學跨界創意的典范,設計師運用藝術染整新工藝,開發新材料、新肌理和新功能,最大化地發揮面料自身特性,其首創褶皺藝術服裝樣式,已經成為現代時尚創意與科技藝術跨界創造的風向標。20世紀90年代初推出的Pleats Please系列(圖14(a)),運用改性滌綸面料特性,將部分或整體折疊進行電熱褶皺定型,生成一種款式多變、肌理獨特、無需打理、方便旅行的永久性褶皺藝術時裝,一直流行至今,創造了三維記憶成型的藝術染整經典和品牌神話;2010年推出“夢幻奇妙的1325系列”品牌線(圖14(b)),選用一種特別輕盈、恢復性好的可回收PET聚脂材料,并融合日本傳統折紙藝術與現代科技,通過工程師專門開發計算機程序輔助技術,實現了創意折紙時裝商業化,成為藝術與功能、科學與時尚完美結合的又一經典;該品牌運用數碼針織技術與特種紗線結合,推出無縫一體化褶皺成型設計(圖14(c)),實現了無需裁剪一次成型和材料零損耗褶皺藝術時裝的新突破。

圖14 “ISSEY MIYAKE三宅一生”系列服裝Fig.14 ISSEY MIYAKE series of clothing

4 結 語

本文基于“藝術染整”視覺差別化創新理念,從“自然、綠色、民族、藝術、科技”的文本視角,結合優秀服裝設計案例,提出了拓展“藝術染整”跨文化設計空間的觀點;分析了“藝術染整”文本創新與文本圖式在服裝載體中的工藝轉換路徑,討論了融通中國優秀傳統文化與當代設計美學,促進傳統非遺活化與現代染整科技結合,支撐服裝品牌從款式、面料、工藝、裝飾、色彩和文化創意等維度,進一步完善中國時尚設計話語體系,為中國服裝設計創新提供新的路徑參考。

當代設計美學語境下的中國設計師,正處在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文化強國、品牌立國”的窗口期。提高“藝術染整”文本創新與視覺創新能力,講好中國品牌故事,重塑中國品牌形象,創造具有世界影響力的中國服裝品牌,既是時代賦予的歷史使命,也是成就中國設計大師、邁向世界時尚之巔的必由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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