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里的峽谷（外四首）

●曉風

漫山云霧，峰巒在睡夢中消逝

又在一陣大風中漸漸蘇醒

并用最奇特的魔幻形式

把山和草木推進“哈哈鏡”里的童話王國

或遠或近的景物都在夸張與變態

有的，如虬龍上下飛騰

有的，野兔般匍匐在參天老樹根下

有的，躲進月亮里去了

有的，還會像虎豹那樣在峰巒間奔突

多少年來，峽谷就是這樣被大風啟合的

茶馬古道，是腰間的一條繩索

一頭拴著油鹽柴米，另一頭馱著不熄的夢想

馬幫的鈴聲，在寒濕里緩緩地垂落

滄桑巨變，掌握故事的不只是一種聲音

在野蒿枝葉上掛霜的節令

大自然的魔術師也扛不住疲憊

太多喧囂的金屬聲也應趨于緩慢、低沉

驗證時刻，一個黑色的夢魘般的夜晚

月牙兒單挑成一彎淺淺搖籃

蒙太奇般怪異，整道百里峽谷突然間失蹤了

與風一起，一起飄移到域外的星球森林……

驚蜇

或濃或淡，斜長的彩云輕輕一抹

蒼山、洱海便全都綠了

山核桃釋放出苦甜的氣息

輕輕穿越，會有一番說不出的滋味

高原的泥土還是很紅

雀鳥們一直在嘰喳抱怨

總有些快樂的情緒伴隨著煩惱

像一件欲脫還罷的寒衣

這是百蟲驚醒的重要時刻

艷日之下，所有的靈魂都會有一種萌動

能否聽到竹筍破土的吶喊

以及穿山甲夢游般的輕柔嘆息

山地那邊，藍天很深很遠

子規鳥開始和老農搭訕

更遠處，小男孩像一粒豆在綠毯上滾動

高原十二月

艷土映襯藍天，屬于嚴寒季節最凝重的暖色

最后的月份，太陽總像鳥兒一樣掠過

山巒的櫟木以及紅檜，讓你發現

樹的桿皮灰綠，毫不燒灼，充滿著神喻般暗示

它們一動不動，沒有太多碎片，沒有火花

也許，就像一張不語的臉

默默面對著遙遠的時光飛逝……

一個耐心而寧靜的人回過身

朝著某一年到另一年的炫目通道穿過

身后是他的悲傷，他的遺憾

建立在深淵之上的聲音，它顫抖著

讓我們在易感的時節迷惑

高原的十二月，還有冰凌般的冷漠與固執

火炬的傳遞，也勉強高于桌子

烏鴉在晨昏不停啼鳴

它忠于我們的憂慮，甚于任何奴隸

各人有著各人的煩惱

逆光逝去，讓整個高原離天堂最近

喊山

山凝住，水凝住

峽谷間的云也漂泊成白蓮花

借一根最長的青竹篙

劃動著，出東岸劃向西岸

一直浮懸于命運之巔

似嗷嗷鹿鳴的，表達愛情

如風聲鶴唳的，報警求援

像猿啼熊嗥的，傳遞噩耗

仿虎嘯龍吟的，召集會慶

喊山，是無字的山歌

有幾千年時間

就有幾千種不同的門調

彝族、白族、其他山間的少數民族

靠音階一步步攀援高處

也許，任何數碼信息都無法代替

在滇西，每一道崖壁上

都懸掛著一串串或甜或澀的野果……

柜門啟開

柜門啟開，將軍鎖上銹痕斑斑

想象歲月，也想象空間

壓箱底的信簽紙變成一副撲克牌

暗中，有老人與寂寞秘密交談

孤獨與苦惱也結拜成兄弟

門窗呢，偏想要召開退休問題研討會

柜門起開，鑰匙的主人已經遠去

遺留下熟悉的溫度

果仁餅屑，還有一枚發霉的老糖

而那些喜歡吃甜食的乳牙

哪里去了，誰會知道

柜外，它們流浪到了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