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烏沖突下的能源危機與國際能源格局變化

張建

俄烏沖突爆發至今已有數月，目前正朝著消耗戰方向發展。美歐在2014年制裁的基礎上加碼對俄羅斯進行全面制裁，俄羅斯對西方國家的反制裁外交斗爭也引起廣泛關注。俄烏沖突的影響正從歐洲向全球擴散，從而造成世界能源供應失衡，國際油價幾度攀升，美歐天然氣價格維持高位。在俄烏沖突的背景下，美歐對俄羅斯能源禁運所導致的能源短缺勢必對全球宏觀經濟造成長期性影響，未來世界各國面臨著加速綠色轉型、歐亞大陸油氣平衡與流向以及催生新的油氣供應鏈等問題。總之，國際能源格局將因俄烏沖突面臨轉換。那么，如何看待這樣的轉換？這一轉換過程中，西方國家對俄羅斯的制裁是如何層層加碼？俄羅斯又是如何應對的？俄烏沖突導致的能源格局轉換對中國有哪些影響及中國將如何應對？中國將如何面對因俄烏沖突而更加復雜動蕩的國際變局？為此，本刊特約記者采訪了中國石油大學（北京）俄羅斯中亞中心主任龐昌偉教授，請他就這些問題進行系統分析和深入解讀。

《領導文萃》：俄烏沖突發生后，歐盟一直緊隨美國并以能源為主要手段對俄采取制裁，今年6月，歐盟就第六輪制裁最終達成一致，歐盟委員會公布了第六輪對俄羅斯制裁措施，那么，歐盟制裁對能源格局轉換有著怎樣的影響？

龐昌偉：歐盟委員會5月4日提交了第六輪對俄羅斯制裁措施提案，包括今年年底前全面禁止進口俄石油，此舉致國際油價隨之大幅上漲。7月交貨的倫敦布倫特原油期貨價格上漲5.17美元，收于每桶110.14美元，漲幅為4.93%。石油輸出國組織（OPEC）不可能立即幫助歐盟擺脫對俄羅斯原油的依賴。6月1日，海灣阿拉伯國家承諾不參與西方對俄制裁。6月2日，OPEC+線上舉行第29次部長級會議，在美國的壓力下決定在2022年7月和8月將原油產量由43.2萬桶/日增加至64.8萬桶/日。歐盟委員會提議在6個月內逐步停止從俄羅斯進口石油，實現年底前結束成品油進口。相對于石油禁運，歐洲在天然氣問題上持溫和立場，這表明遏制俄羅斯的做法幾乎已達到極限。其實，歐盟委員會的提案開始并沒有達成共識，遇到較大阻力，因為一些中東歐內陸國家（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對俄羅斯油氣依賴度較高，他們要求豁免至2023年。匈牙利是阻止歐盟對俄實施第六輪制裁的幾個歐盟成員國之一，其天然氣對俄依賴度高達85%，所需的石油60%以上來自俄羅斯。由于匈牙利要求布魯塞爾就本國拒絕俄羅斯石油所可能造成的經濟損失提供數十億美元的賠償，導致歐盟對俄實施石油禁運一度陷入僵局。5月30日召開的歐盟特別峰會決定禁止從俄羅斯進口石油，但為緩和歐盟內部矛盾，禁令主要涉及通過海上的石油供應，而通過管道對歐盟出口的石油暫時除外，也就是說，匈牙利等國仍可通過管道進口俄石油，但要加征關稅以降低俄油的競爭力。受此影響，倫敦ICE交易所布倫特原油8月期貨價格超過每桶118美元，7月期貨價格升至122美元。由于歐洲3/4的俄羅斯石油通過油輪運輸，1/4通過管道運輸，因此實施海上石油禁令仍將產生巨大影響。

鑒于俄羅斯已經對丹麥、保加利亞、波蘭、芬蘭和荷蘭斷供天然氣，歐盟最大的擔心是俄方采取反制裁措施而主動關閉天然氣管道，與此應對的措施是，對在歐盟的層級協調下關閉俄羅斯天然氣進口管道而遭受嚴重損失的工業企業，其損失由所有成員國共同承擔;在其他方面，針對天然氣價格過快上漲，各國進行有節制的補貼，從2021年9月至2022年5月，德國、意大利和西班牙對氣價、電力和汽油各自進行了200-300億歐元的補貼。

目前，歐盟正在醞釀的第七輪制裁，核心任務是對俄羅斯天然氣實現禁運，可能首先是海上禁運北極項目LNG（液化天然氣），同時分階段停止進口管道氣。俄羅斯宣布，6月16日起，北溪天然氣管道輸氣量比額定550億立方米下調60%。7月11日北溪管道將按計劃完全關閉維修兩周，俄方意在施壓德國允許已經注滿天然氣的北溪-2號能夠開始營運。當時德國特別擔憂如果拒絕這一要求，北溪-1管道將完全關閉，位于荷蘭的TTF歐盟天然氣期貨價格上漲到1400美元/千立方米。歐盟的能源壓力將陡然增大。

俄烏沖突導致2022年全球基準布倫特原油價格大幅上漲。美元走強推動油價上漲，意味著使用非美元貨幣的國家要為油價上漲支付更多費用。截至5月20日，衡量美元對六種主要貨幣的美元指數較今年初上漲約8%。自2021年6月1日以來，布倫特油價以歐元計上漲了86%，以美元計上漲了59%。

《領導文萃》：歐盟決定對俄石油和石油產品實施部分禁運，極有可能進一步引發價格上漲，破壞能源市場穩定，并擾亂供應鏈。眾所周知，制裁是一把“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雙刃劍，請問制裁俄羅斯對歐盟和世界經濟造成了哪些影響？

龐昌偉：制裁對歐盟和世界經濟造成了很大影響。2021年俄羅斯原油占歐盟進口的27%，其中約25%通過管道輸送至歐盟。歐盟國家一半以上的能源產品依賴進口，其中俄羅斯提供了41%的天然氣、46%的煤炭。

制裁俄羅斯造成歐洲能源短缺，這對歐洲經濟的沖擊是巨大的。歐盟統計局公布，3月份歐元區的通貨膨脹率高達7.5%，能源價格同比上漲44.7%。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也將歐元區2022年的GDP增長率整體調降1.1個百分點至2.8%。德意志銀行首席執行官塞恩還預測稱，禁運俄羅斯能源將使德國經濟下降5%，并很可能導致德國經濟出現負增長。

俄烏沖突導致2022年全球基準布倫特原油價格大幅上漲。美元走強推動油價上漲，意味著使用非美元貨幣的國家要為油價上漲支付更多費用。截至5月20日，衡量美元對六種主要貨幣的美元指數較今年初上漲約8%。自2021年6月1日以來，布倫特油價以歐元計上漲了86%，以美元計上漲了59%。

由于歐盟對俄羅斯天然氣的依賴導致制裁留下巨大漏洞，包括不能對俄天然氣和石油實行完全禁運，并容忍俄羅斯聯邦銀行和從事能源貿易服務的俄氣銀行留在SWIFT（國際金融銀行支付系統）體系中，未將其列入SDN（特別指定制裁的機構與個人）名單中。得益于這一缺口和外匯管制，以及盧布與天然氣掛鉤，俄國際收支狀況并未惡化，經濟依然維持運轉，戰爭損耗能夠得到相應的補充。盧布匯率也經歷了倒U型反轉，從俄烏沖突開始后1美元兌150盧布反彈回到7月20日1美元兌55盧布，有效阻擊了西方金融制裁。

由于凍結北溪-2等地緣政治因素推高能源價格，歐盟對俄羅斯貿易逆差同比增長3倍多，達692億歐元。2022年3-4月，俄羅斯通過船舶和管道出口了價值630億歐元的油氣燃料。其中，歐盟國家共購買了440億歐元，占比約70%。歐盟從俄進口化石能源總價值已是去年同期的兩倍多，因而，制裁將破壞歐盟經濟和能源安全，也會加劇全球能源危機。

對于世界經濟來講，當前主要發達經濟體的經濟重啟速度還不足以支撐如此高的能源價格，驅動能源糧食價格上漲動力更多是來自俄烏供給方面的約束。疫情壓制產能造成能源產量下降，加上全球碳中和行動對傳統能源的投資約束，能源價格已經達到近年來的高點，飆升的能源價格對全球通脹構成重大風險。俄烏沖突如果持續，將導致國際能源價格長期保持高位，不斷推高全球的通脹水平，對能源進口國的經濟增長構成持續壓力，能源成本不斷向產業鏈下游轉移，將遲滯全球經濟復蘇甚至引發全球經濟危機。

《領導文萃》：剛才您也提到，其實歐盟諸國對俄羅斯能源依賴度相當高。制裁層層加碼后，歐盟出臺了哪些替代俄羅斯能源的方案？

龐昌偉：俄烏沖突爆發至今有一個現象值得注意，西方各國的公眾對俄烏沖突的關注度正在下降，選民可能會在領導人滿意度、民意調查和領導人選舉中優先考慮經濟問題。目前，由于油氣價格上漲，歐盟更加強調對俄羅斯能源替代的三項原則：一是節能——降低消費總量，二是進口來源多元化——尋找替代供應方，三是加快新能源轉型。歐盟擬在2030年前通過提高能源效率逐步壓縮能源消耗，將減少量從9%調至13%。通過大力發展光伏和風能發電，把可再生能源產能提高1倍，2020年為22%，2030年達到45%，比之前規劃增長5%。同時擴大生物甲烷的利用。英國開始考慮新建燃煤電廠，德國率先宣布將建立戰略煤炭儲備，意大利、法國、波蘭和西班牙也相繼表示將延緩煤電的退出。歐盟早前公布的“綠色能源法案”，還將天然氣和核能一并列為“綠色能源”，捷克、法國、波蘭、英國都在尋求新建核反應堆。歐盟各國在轉向可再生能源之前，可能會在煤炭利用上停留更長時間，這樣一來，歐洲將出現用能高碳化、碳排放量不降反升的現象，但歐洲擁有煤炭清潔利用技術，推動全球能源綠色轉型的決心更加堅定。

歐盟的能源替代尤其是新能源轉型畢竟是一個長期的過程，眼下所面對的短期替代方案是很艱難的。雖然大多數歐盟國家能夠忍受對俄石油禁運帶來的沖擊，但相比較而言，東歐國家對遭受俄油氣中斷的影響則更為敏感。此外，西歐國家龐大的液化天然氣進口能力不夠互聯，天然氣網絡中的存儲和運輸基礎設施方面也將面臨技術瓶頸。

還有一點，歐盟對天然氣因質量因需求的不同而有差異，需要建設不同的運輸設施。歐盟需要擴建西部以及波蘭、波羅的海三國的LNG接收終端，同時擴大從挪威、北非、阿塞拜疆等國家和地區的能源進口。總之，歐盟所面對的問題很多，在努力克服對俄天然氣的過度依賴同時，還需要解決好多元化進口的基礎設施薄弱問題，將不得不壓縮天然氣需求，對工廠實現能源配額制度。由此，從長期看，歐盟難以完全解決替代俄氣進口的問題，氣價仍將居高不下。德國停止進口俄氣每年的經濟損失就可高達5000億歐元。

另一方面，歐盟中斷俄石油供應，實行進口替代也十分艱難，但比天然氣難度要小。俄羅斯石油占歐洲市場的33%，約占其出口的1/3。替代歐盟進口俄羅斯石油的國家和地區，波斯灣產油國如阿聯酋和沙特可以動用300萬桶儲備產能，美國可增供頁巖油。每天120萬桶成品油可以通過海運得到保障，而俄羅斯應對石油出口減少的途徑也將出現變化，其原油、成品油、天然氣、煤炭將轉向東方出口。

總體上看，在歐盟對俄羅斯能源禁運情景下，俄羅斯至7月中旬共損失出口收入1250億美元，占俄羅斯出口總值的25.3%，占俄羅斯出口順差的63.4%（1970億美元），占對歐洲出口總值的66.5%（1880億美元）。目前，中國已經是俄羅斯石油的主要買家，但由于增加天然氣出口需要耗時2-3年建設新的西伯利亞-2管道，因此還達不到通過對中國增加出口，實現對抵向歐盟輸氣量減少的要求。

俄烏沖突前，歐盟計劃2050年停止與俄氣合同，今年3月又宣布2030年禁止進口俄羅斯油氣。5月18日，歐洲委員會通過一項增加2000億歐元預算的五年計劃，使歐盟2027年之前完全拒用俄羅斯燃料。為此，歐盟加快推進2050年綠色經濟計劃，2030年前把天然氣消費減低30%。歐委會主席馮德萊恩強調：“普京的戰爭動搖了世界能源市場并表明我們應該盡快降低對俄羅斯的依賴，我們能夠做到這一點。”

可以明顯看出，俄羅斯和西方博弈的焦點就是石油和天然氣，歐洲國家對俄羅斯能源處于高度依賴的態勢，俄羅斯經濟對能源出口也處于高度依賴態勢，因此俄歐在博弈中能源是雙刃劍。這把雙刃劍從中短期看對俄羅斯更加有利;從長期看，對歐洲國家更加有利，歐洲一旦未來有一天擺脫了俄羅斯能源，對俄羅斯經濟來說就是雪上加霜。

《領導文萃》： 6月28日，英國、加拿大、法國、德國、意大利、日本和美國七國集團領導人在巴伐利亞的埃爾茂城堡舉行會晤，同意探討限制俄羅斯石油和天然氣價格的方法，這些國家的經濟正在經歷前所未有的因能源價格飆升引起的通貨膨脹。這種做法是繼6月1日歐盟通過第六輪制裁方案后，西方國家強化制裁措施的新構想。西方對俄羅斯的能源價格限制和制裁，能達到預期目標嗎？

龐昌偉：很難。今年4月，俄羅斯預算的油氣收入增長48.8%，同比增長2倍多。1-4月，俄羅斯油氣收入4.77萬億盧布，同比增長1.9倍。可見，歐美對俄羅斯能源禁令并沒有達到剝奪俄羅斯經濟收入來源的預期目標。俄羅斯公司減少能源出口量，致使國際石油和天然氣價格上漲。“西方集體”表現出拒絕購買油氣，但私底下，不同的西方國家仍有購買需求，還有一些“非西方”國家加大進口俄能源，如印度。4月俄羅斯成為印度的第四大石油供應國。通過以石油交易的方式，俄羅斯原油在印度4月購買的原油總量中所占的份額升至6%的歷史新高，相當于每天27.7萬桶，而3月俄羅斯每天對印度供油只6.6萬桶。此升彼降，4月印度從非洲的石油進口從14.5%下降到6%，從美國的進口下降了一半，為3%。從阿塞拜疆、俄羅斯和哈薩克斯坦的石油進口從3%上升到11%。很顯然，印度從俄羅斯增加石油進口，必然伴隨著下調從歐佩克產油國的進口數量。

目前，對于俄羅斯來講，只要世界能源市場中仍有買家愿意進口俄羅斯油氣，只要盧布仍然是可兌換的，俄羅斯就能應對西方的制裁。 總體來看，俄羅斯決策者顯然比較傾向讓俄羅斯經濟進入一種“自給自足”狀態，以換取其“對西方建設性破壞”愿景的實現。

《領導文萃》：基于上述情況，可否進一步做一些預測和分析，目前及未來一段預期內，在能源領域，俄羅斯能不能不靠歐洲國家而靠其他國家實現油氣的原有出口目標？對此，俄羅斯有沒有新的布局？

龐昌偉：需要注意的是，西方忽視了一個問題，即普京有足夠的耐心，這種耐心對西方是可怕的，普京相信俄羅斯能夠生存下來，并減少俄對歐出口。亞洲如中國、印度、日本和韓國市場，是俄羅斯天然氣多元出口最有希望的市場。盡管亞洲市場存在激烈競爭和供過于求的風險，但俄羅斯還是有辦法進入這些市場并進一步增加能源出口量。擴大向亞洲國家出口天然氣的關鍵問題之一是在俄東部西伯利亞地區發展天然氣樞紐。2022-2045年亞太區域和印度對天然氣的消費將強勁增長，促使進口水平上升。俄羅斯對印度出口可能促進與中國探討建設西伯利亞-3（阿爾泰管道）并經中國新疆南下克什米爾進入印度，與擬建的經過阿富汗的連接土庫曼斯坦與印度的土阿巴印天然氣管道展開競爭。同時，還可以開發俄羅斯-伊朗“北南”里海運輸走廊，實現未來3-5年貨物量的翻倍式增長。

此外，俄羅斯還計劃在亞太地區構建俄氣基準價格。天然氣定價是俄羅斯天然氣出口的基石之一，尤其要看到天然氣價格將受地緣政治和戰略問題所主導。盡管美國頁巖氣短期將在歐洲市場對俄氣有排擠性競爭，俄羅斯為了維持其出口利潤率，將追求在亞太地區構建一個參照石油的天然氣基準價格。未來北極液化天然氣項目將為俄羅斯構建亞太天然氣出口價格開辟新的機會。隨著進口國名單的大幅擴大，包括來自合作伙伴國家中國、印度和日本、韓國等不斷增長的進口量，推動構建天然氣現貨市場的發展。在天然氣樞紐網絡建設方面，目前在堪察加半島建設的轉運碼頭可以成為俄羅斯在亞太地區的第一個天然氣樞紐，另一組陸上天然氣樞紐還將考慮進一步面向中國出口天然氣，并構建新的天然氣資源運輸系統（有可能選擇克拉斯諾亞爾斯克、伊爾庫茨克和阿穆爾州建設天然氣加工樞紐）。同時，中俄還將加快推進俄蒙中天然氣管道（西伯利亞-2）并履行2月4日簽署的10億噸原油增供合同和鋪設輸氣量100億立方米的中俄遠東天然氣管道協議。

俄羅斯經濟學家希洛夫指出，“以前巨大的貿易順差是經濟穩定的一個條件。但今天情況發生了變化。穩定的條件不是貿易順差，而是進出口平衡”。由于進口限制和無法積累外匯儲備，俄羅斯不再需要像以前一樣出售同樣數量的商品。俄羅斯需要每年減少約 1 億噸石油產量。出口量要充分保證國家關鍵進口量，即國內無法替代的那些商品的進口量。去年北約國家及其支持國占俄羅斯商品和服務出口的 56%，進口的 50%。而對歐亞經濟聯盟國家、中國等友好國家的進出口僅占29%和37%。今年來自所有北約國家及其支持國的進口將減少約 1850 億美元。因此可以看出來，為了應對歐美制裁，俄羅斯對外經濟活動的邏輯正在從“錢-貨-錢”向“貨-錢-貨”轉向。

《領導文萃》：前面提到，對俄羅斯這樣一個油氣出口大國，盧布兌換等金融手段很重要。人們注意到，在應對西方制裁的諸多措施中，俄羅斯采取了用盧布結算不友好國家和地區的美元外債，盧布結算是俄羅斯金融領域反制裁措施的“重拳”。“盧布結算令”的提出者是俄羅斯金融家、央行行長埃爾韋拉·納比烏琳娜，請問您如何看待“盧布結算令”？

龐昌偉：俄烏沖突爆發后的一段時間，盧布曾出現貶值趨勢，但經歷過暴跌之后又奇跡般回到了俄烏沖突爆發之前的水平。3月31日，普京總統采納了俄央行行長埃爾韋拉·納比烏琳娜的建議，簽署了對不友好國家和地區以盧布進行天然氣貿易結算的總統令，能源“盧布結算令”于4月1日起開始生效。能源-盧布新機制下的天然氣支付從5月份正式開始，導致盧布持續升值。由于俄羅斯與國際資本市場聯系被切斷，國家對外匯市場實行管控，出口商被迫把50%的外匯賣給央行（此前為20%），企業對外匯的需求降到最低點。根據俄羅斯發展部預測，隨著俄羅斯進口替代的增長，進口商需要進行外匯結算，下半年盧布匯率將停止升值。英法德等9個歐盟國家把購買天然氣的歐元或美元存到俄羅斯天然氣工業銀行的賬戶上，然后再由俄羅斯天然氣工業銀行把這些歐元或美元兌換成盧布，支付給俄羅斯的天然氣出口商。5月25日俄央行將基準利率下調300基點至11.00%，盧布上漲過快得到抑制。盧布錨定天然氣，穩定了幣值和國內金融，從而引發全球新一輪去美元化進程，緩解了西方把俄羅斯踢出SWIFT的危機。

面對俄烏沖突，中國作為負責任大國，堅持國際道義和公平正義。中方認為，各國主權和領土完整都應當得到尊重和維護，聯合國憲章宗旨和原則都應當得到共同維護，這也是各國都應該堅持的國際關系基本準則。與此同時，中方也一貫認為，一國安全不能建立在損害別國安全的基礎之上，更不能出于尋求自身絕對軍事優勢和絕對安全，而肆意損害別國主權和安全。中國強調“安全的不可分割性”，各國的合理安全關切都應該得到尊重。

《領導文萃》：中國是世界能源消費大國，同樣也是石油進口大國，國際油價的高位震蕩，無疑增加了我國進口油氣的成本，也為中國外交帶來了不小的挑戰。請您談談俄烏沖突導致能源格局的轉換對中國的影響及中國要有怎樣的應對措施。

龐昌偉： 從中俄關系來看，中國是俄羅斯的友好鄰邦，中俄關系是“互信程度最高、協作水平最高、戰略價值最高的一對大國關系”。從中俄1-4月貿易結構及貿易額來看，中國從俄羅斯進口70%為石油、天然氣及煤炭，還有銅、銅礦石、木材和海產品，對俄出口主要集中在智能手機、工業設備和汽車等方面。對俄出口增長11.3%，達到202.4億美元;自俄進口增長37.8%，為308.5億美元。俄羅斯出口順差106.1億美元，同比增長2.77倍。

面對俄烏沖突，中國作為負責任大國，堅持國際道義和公平正義。中方認為，各國主權和領土完整都應當得到尊重和維護，聯合國憲章宗旨和原則都應當得到共同維護，這也是各國都應該堅持的國際關系基本準則。與此同時，中方也一貫認為，一國安全不能建立在損害別國安全的基礎之上，更不能出于尋求自身絕對軍事優勢和絕對安全，而肆意損害別國主權和安全。中國強調“安全的不可分割性”，各國的合理安全關切都應該得到尊重。

資源安全是一個國家、地區可以持續、穩定、及時、足量、經濟地獲取所需自然資源的穩定平衡狀態。中美貿易爭端、新冠疫情、俄烏沖突等重大國際事件，導致全球資源一體化供應鏈遭到了極大破壞，資源競爭已經成為美歐制衡、威脅中國等發展中國家的新式武器，區域-集團化組織成為對沖美國逆全球化的國際經貿新模式。

在這方面，中國堅決反對單邊主義和保護主義，反對強權政治和霸凌行徑，反對沒有國際法依據的單邊制裁和“長臂管轄”。長期以來，中國外交奉行獨立自主、互利共贏和不結盟政策，為不確定性的國際格局轉換創造確定性。美俄角力是美歐霸權邏輯和文化傳統使然，中國在國際關系方面所構建的話語體系，將致力于維護國際公平正義的闡釋權，努力促進全球多元文化價值觀會通，開創文明包容互鑒新范式。中國用自己的大國外交視角審視俄烏沖突，以及俄羅斯與西方國家的矛盾演變，不在美俄之間選邊站隊。

當前，俄烏沖突導致國際格局加速演變并進入失序狀態，和平與發展的時代主題有遭到逆轉之虞。美構建了巨型反俄陣營，并企圖將反俄“朋友圈”復制為反華陣營，通過加強“印太戰略”、外交孤立、安全遏制、經濟“脫鉤”、科技封鎖等手段維護美元霸權和單極世界秩序，推行排斥中國的局部全球化，重組全球產業鏈、供應鏈、金融鏈、創新鏈，分裂全球經濟體系，欲將中國置于全球發展的邊緣-半邊緣地帶。綜合判斷，中國將面臨長期復雜動蕩的國際變局。為此，需及時調整對外戰略，準確預判和穩妥應對各種風險挑戰，捕捉和善用戰略機遇，維護國際公平正義，堅持推進人類命運共同體建設，構建公正合理的世界新秩序。事實將會證明，中國在這一問題上的持續努力，將再次為世界和平發展貢獻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