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媛軍 丁 可
關鍵字:土地資源;墓園景觀;綠色設計;植物配置;技術參與
隨著我國宗法制度的確立,掩埋親人遺體的習俗開始形成,進入封建社會后,統治階級重視倫理、宗教,逐漸形成了等級森嚴的墓葬形式,如帝王陵墓、家族墓葬群等。西方勢力入侵后,打破了封建等級,家族墓地趨向公共墓地。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的墓園環境日趨多元,眾多人文紀念性墓園相繼開設,然而開放且具有復合功能的墓園仍然較少,且發展緩慢。在西方墓園的發展中,美國具有代表性,經歷了田園式、公園式、紀念式到自然墓園的歷程,從一開始以教堂為中心,逐漸郊區化、花園化,直至奧本山墓園的建設啟發了美國公園運動,對現代景觀行業產生了的重要影響。
在東方,儒、道、佛三派所闡釋的生死觀,融合形成了“天人合一,回歸自然”的共同智慧[1]。儒學尚禮重孝,主張“厚葬隆喪”“事死如事生”的殯葬原則;道家奉行天、地、人統一的思想,引導著一種超然的樂死觀;佛教則以輪回轉世之道,解惑了人的何去何歸,并引入了火葬法及各種儀式,具有更多的實際的意義。在西方由基督教主導的死亡文化,則認為人生來有罪,注重靈魂得救,輕視肉體,反對厚葬。文藝復興后,形成的“自由、平等、博愛”思想,也反應在其殯葬文化中,體現為對死者的一視同仁。
隨著人們意識形態和技術實踐的與日俱進,綠色生態殯葬應運而生,通常采用無棺木或可降解棺木的骨灰埋葬方式,最大限度地滿足墓園生態的需要。2007 年,十七大提出“生態文明”理念,2014 年《中國殯葬事業發展報告》中強調推廣生態殯葬。2016 年發布的《關于推行節地生態安葬的指導意見》,首次將殯葬行業納入國家生態文明建設的專項內容。2018 年在《關于進一步推動殯葬改革促進殯葬事業發展的指導意見》中也指出:“圍繞建設惠民、綠色、文明殯葬……促進精神文明和生態文明建設。”盡管已有政策的導向,但是仍未實現理想中生態殯葬的普及,公民的接受程度仍然較低。因此提高我國綠色生態殯葬政策的有效性,良性引導公民殯葬行為的選擇,是當前綠色生態殯葬建設的重要問題。
2.1.1 土地集約利用
土地集約利用的概念最早由大衛·李嘉圖(David Ricardo)在地租理論中首次提出。其核心在于,通過對單位土地要素的合理投入,優化土地結構,進行有效管控,從而提高土地利用效率[2]。墓園土地集約的手段,有利于緩解當下殯葬用地緊缺的壓力,可考慮以下的幾種方向(表1)。

表1 墓園土地集約方向
2.1.2 單元與群組
由于我國傳統的家族觀念,傳統墓地中常有墓葬分群的現象。在當代墓園空間配置時,不止于家族的社群關系仍需重視。需考慮單元與群組的關系及社群內部各單元間的獨立性、間距和軸線等。
2.1.3 時空交替
目前我國多數公墓的土地屬性定位為永久性,嚴重阻礙了資源的再利用,因此在對墓園土地資源優化配置時,需要動態地衡量空間、時間和預期目標等因素,平衡土地性質。可利用時空演替的手段,通過合理規劃墓地使用周期,對逾期無人維護的墓穴進行空間轉移,從而漸進式地實現綠色墓園的普及。
2.2.1 墓園植物設計
在當代墓園建設中,過度的人工化干預,導致了“綠色沙漠”“青山白化”的墓園景觀現狀,大量硬質原料的覆蓋,使其表層土壤易受侵蝕,造成生態破壞。在墓園植物設計中將生態葬與特色植栽相結合,通過對喬、灌、草的合理配置,營造具有季相特征的植物群落,利于增強土壤的穩定性及生態恢復。
2.2.2 鄉土植物對生態的意義
隨著環境科學領域的發展,鄉土植被的高適應性、強抗性和地域性在設計中逐漸被重視,在墓園植物配置中通過理解植物與局部小氣候、生態系統的關系,將人工植物群落結合鄉土植物配置,形成群落景觀的物質基礎,利于逐步恢復墓園生境的再生能力。
綠色設計理念最早由外國學者維克多·巴巴納在《為真實的世界設計》中提出,強調最大化的降低設計對環境的影響。20 世紀80 年代,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提出“生態城市”的概念,1990 年“綠色城市”一詞在國際上誕生[3]。20 世紀90 年代初,錢學森“山水城市”的構想,將綠色城市設計理論引入中國。俞孔堅教授于2006 年提出“綠色景觀”,即任何與生態過程相協調,對環境的破壞達到最小的景觀。主張考慮地方性、自然資本的保護與節約、讓自然做功等幾條基本原則,以及鄉土植物及材料的應用、自然元素的利用、材料的可循環性等措施。將綠色設計思維與方法應用于城市墓園景觀時,應堅持以下4 個原則。
以往的墓園建設中,更多重視其承載的社會屬性,然而作為城市中的園林化場所,墓園擁有巨大的生態潛力。在當代墓園建設中,應賦予墓園新的城市定位,將其視作動態變化的環境系統、城市大的生態系統下的子系統,有利于彌補城市自然綠地的不斷消減,復建植物群落,推進城市環境的可持續建設。
綠色設計要保證節能高效。園林景觀中,建筑、小品、照明、植物配置等都涉及巨大的能耗,后期更會耗費高額的管理成本,墓園作為特殊園林其維護成本更高,因此在設計中更應該注意資源的節約利用,簡化設計、集約資源、引用新能源,在一定程度上減輕墓園維護壓力。
麥克·哈格在其代表作《設計結合自然》中提到,經驗主義者并不追究設計的原則,而是通過觀察事物之間的聯系,與環境和諧共生[4]。因此在墓園建設中對諸多要素的考量,應置于理解自然演化過程的前提下。近代墓園選址時,受傳統風水的影響多位于山區,山地坡度影響著墓園的土方量、地面排水及人類活動,這要求墓園景觀在設計中應充分利用環境自身條件,維護基址的原始生態,通過與自然合作的過程,降低設計對自然的影響。
綠色墓園的材料選擇時,應考慮墓園景觀的全生命周期,更多關注本土性,減少大程度上的資源投入及運輸成本,增加對綠色材料的了解與使用。如可降解材料、天然狀態下的木材、石材和其他可大量提取的材料。保留地域特色和文脈傳承的同時,合理選擇材料。
深圳是全國率先開展殯葬改革的地區。近年來,深圳市發布了《關于我市建設生態文化陵園的調研報告》更加針對實際,立足于城市未來30 年的需求,提出新建兩到三個生態文化陵園的設想。在2018 年深圳“兩會”期間,市人大代表們也聯名提出了關于建立優質生態文化墓園的提案。
深圳城市墓園的綠色建設面臨著巨大契機:第一,作為全國經濟中心城市,基礎建設優勢顯著;第二,作為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具有濃厚的改革氛圍;第三,多元包容的社會環境,對于新事物接納程度高。對綠色墓園建設具有改革試點的重要意義。
4.1.1 吉田墓園現狀及問題
設計選址位于沙灣金銀坑的吉田永久墓園,毗鄰深圳市墓儀館,占地30公頃,墓位平均使用面積19.43 m2。周邊地塊多為工業用地,東、西分別接丹平高速和鹽排高速,北臨紅棉路,南臨龍崗大道,交通便利(圖1)。

圖1 吉田公墓周邊環境分析
吉田墓園作為深圳第一個現代化城市墓地,具有很大的發展潛力,但在墓區規劃上仍面臨較多問題:一是墓穴平均占地面積大;二是墓位緊張,價格昂貴且需求量高;三是早期的規劃忽略了道路系統、人行系統;四是用地情況,以墓區和綠地為主,場地功能缺乏多樣性;五是人群僅以祭掃家屬與工作人員為主(圖2)。

圖2 吉田公墓用地及人群分析
吉田墓園分三期建設,按階段進行規劃,每一個組團均設有相應的服務設施。其中一期建設位于核心區,人流較多,功能區建設基礎較好;墓區土地集約效應明顯,但殯葬形式較單一;地勢起伏變化,利于發展多元化的綠色葬式,因此本案設計紅線定于墓園一期(表2)。

表2 吉田墓園分期規劃分析
4.1.2 墓園框架與規劃
吉田墓園作為開放式的城市墓園,多功能的框架布局,利于與周邊環境融合,改善人們對墓地的避諱與恐懼。但在融入新的功能區時,也應尊重國人傳統的殯葬觀。如包含緬懷祭掃功能的空間則更具隱私性,與其他動線相區分。因此本文通過對不同人群的活動時間及類型進行分析,并預設了18 種行為方向,調研評估不同時間段的行為需求,進而規劃墓園的空間框架。界定游園與祭掃兩大動線,通過動線間的分割與融合,布局各空間的功能屬性,以儀式、記憶、凝思到探尋的線索,牽引人們逐步化解情緒,感受生命的真諦(圖3)。

圖3 用戶行為設定及場地功能及框架分析
4.2.1 植物與真菌元素
植物的發展是漫長地球生命中的重要過程,植物與真菌曾地球是碳循環中的致命一環。二者的關系始于植物制造細胞壁時木質素結構的無解,造成了幾百萬年的生態鏈斷裂,直到分解木質素的真菌的出現使得碳循環重新建立。真菌與植物的共生消解體現著生命的循環永恒,為綠色墓園設計提供了新的元素與思路。
將植物的細胞感與延伸感融入場地的平面構成,來劃分區塊場地,選取植物發展過程中的藍藻、維管束、古果、葉脈等元素,抽象轉化為場地節點,融入動線之中(圖4),其中包括藍藻泡泡、告別廳、葉絡劇場、浮生亭等。以植物的變化過程為引,串聯整個場地,在想象植物的生活、情感以及感知方式時,將人類生命特征投射到非人類世紀中。

圖4 場地節點設施分析
4.2.2 菌絲材料的應用前景
近年相關研究表明,菌絲體通過黏附于木屑、麥麩等栽培基質的細胞結構上,可形成具有優異的力學性、阻燃性、可降解性和可生長性的生物質復合材料[5],并在建筑、工業、航天等領域已有運用,也為綠色殯葬帶來了巨大的契機。菌絲體可作為向生態葬轉變的過渡性材料,筆者將“種子”的概念與菌絲復合材料結合,以設計一種小體積的菌絲墓式。與傳統生態葬的“不留痕跡”相比,增加墓碑的標記性,為逝者家屬提供追思的載體。以其生長性,為逝者帶來新生,其自然降解的特性,利于緩解土地壓力的同時,也讓逝者漸進的回歸自然。規劃了平鋪、階梯2 種墓區形式,讓菌絲墓穴在規劃的場地內自由“種下”(圖5)。

圖5 菌絲墓概念圖及墓區規劃圖
4.2.3 墓園景觀綠色設計中的技術參與
對未來綠色墓園景觀建設,局部交互設計是重要的發展趨勢。二人藝術團體Scenocosme將植株攜帶的感知系統,通過感測技術的表達,使與其周圍環境進行互動,植物可以對人的存在、觸摸和姿態做出敏感的反應。我們看到了將技術與生態融合的機會,在墓園動線的最深處,以植物與迷宮為載體,引導觀者在互動中探索(圖6),通過空間形式的變換,讓人們以不同的視角感受植物生命,利用信息技術,每一種植物都會根據其形狀及紋理而具有特定的交互作用和聲音。植物的感知交織人類的情感,在生命與科技的交匯點觸發詩意而敏感的藝術語言。

圖6 植物互動迷宮軸測圖
本文著眼于未來城市綠色墓園景觀建設,以殯葬文化為指引,將得到的普遍性研究意義與設計經驗進行提煉總結,提出針對綠色墓園景觀的設計方法,其重點包括以下幾點。
對墓園土地資源的過渡式配置;針對國人殯葬觀,適應性的拓展墓園景觀的功能框架;以真菌、植物元素的共生消解的關系,提出綠色墓園新的設計思路;引入菌絲體環保材料及生物信息技術參與墓園景觀的設想。希望從自身專業的角度,以人為本,為我國綠色生態殯葬的發展貢獻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