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沈紫
(宜興 214221)
清代徐珂著《清稗類鈔》有汪森銘時大彬茶壺“茶山之英,含土之精,飲其德者,心怡神寧”。意為時大彬之壺用的是礦山陶土中的精華。紫砂泥之所以與眾不同,為天下之獨有,其精華即為泥中之砂也。《江蘇陶瓷》雜志2012年增刊刊出對“紫砂的顯微結構和相關性能研究”,在“紫砂的內部結構”一節中談到:“紫砂與一般的陶器相比,在顯微結構的特點主要有2個,即‘團粒’和‘氣孔’態……可以認為,紫砂的砂就是指的是‘團粒’。”“團粒”即砂,是紫砂的特征之一,現代科學研究證明,“團粒”和“氣孔”狀態決定了紫砂陶優良的透氣性。古人不具備我們今天的條件,他們是從直觀、品味的角度上推崇紫砂的:“宜興妙手數供春,后輩反推時大彬,一種粗砂無土氣,竹爐饞煞斗茶人(清·吳省欽)。”“一種粗砂”成為饞煞斗茶人的茶器,決定宜興紫砂成為茶具之首。
明代紫砂壺有一顯著的特征,是對礦泥調砂的處理恰到好處,他們的作品大部分具有“砂粗質古肌理勻”的特征,如“嘉靖海棠提梁大壺”、供春的“六瓣圓瓤壺”、時大彬的“調砂提梁壺”等。為了傳承明式壺的這一特征,“調砂玉蘭壺”(見圖1)采用優質的段泥制作,素凈、潔白是玉蘭花的特征,為使砂壺的質地與花的特征相映襯,泥質的純凈、純潔也非常重要。此壺采用的優質段泥是上世紀80年代珍藏至今的,優質的礦泥同樣需要精心的加工,把泥中的雜質去除干凈,包括砂粒也要精心的挑造,不符合要求的都要選出去除,其次要調配砂與泥的配比,砂少達不到“砂粗質古肌理勻”的要求,砂多則增加了成型的難度,在拍打身筒時容易開裂,燒成時也容易出現裂縫,只有反復實踐才能把成型和燒成中出現的問題逐個解決,這樣才能掌握礦泥調砂的最佳配比。

圖1 調砂玉蘭壺
“調砂玉蘭壺”的壺型為圓壺型,圓器是人們生活中常見的器物,如籃球、排球、乒乓球,各種餐具也以圓形為多,因為常見,所以對其器型倍感親切。圓壺在明代以邵亨裕的“圓珠壺”最為有名,其圓潤如一粒珠,給人以珠圓玉潤的美感。“調砂玉蘭壺”改“圓珠壺”的壓蓋為截蓋,截蓋在設計時是把壺的整體從上部水平切割,分離后的上部為蓋,下部為壺身,蓋口相合后壺渾然一體,體現視覺上的完整、完美;以玉蘭樹的枝干形塑成嘴、把、鈕,枝桿上的疤痕錯落分布,間有因歲月久遠形成的裂縫、裂痕,體現樹枝干的自然之態;在壺嘴處伸出一枝桿,蜿蜒曲折貼塑在壺體上,塑五朵玉蘭花,上下左右錯落分布,有大有小、有疏有密,花瓣有三瓣、四瓣、五瓣、七瓣,間有一花蕾;在壺蓋上,把一枝桿塑成橋形為鈕,鈕的兩邊也塑有玉蘭花,與壺體的塑飾相映成趣。
《辭海》載“玉蘭,統稱白玉蘭,木蘭科,落葉喬木。葉倒卵狀橢圓形,冬芽密被灰綠色或灰綠黃色長絨毛。早春先葉開花,花大,純白色,芳香,單生于枝頂。”,玉蘭作為觀賞樹種,我們江南地區普遍栽種。玉蘭花花分七瓣,中國畫家畫玉蘭花多作省略、簡化。時大彬作“玉蘭花瓣壺”也因造型的需要,把它簡化為六瓣。玉蘭花開,其型亭亭玉立、姿態優美,極具觀賞性。古代佚名的一首著名的《玉蘭》詩:“凈若清荷塵不染,色如白云美若仙,微風輕拂香四溢,亭亭玉立倚欄桿。”其詩贊美玉蘭花像清水中的荷花一樣一塵不染,它的顏色像空中的白云,姿態像美麗的仙子,在微風的輕拂中,香氣向四周飄去,遠遠望去,它就像倚立在欄桿旁的少女嫵媚動人。玉蘭花潔白、明凈、樸素無華,朵朵向上而開,象征著高潔的品質和奮發向上的精神。
“調砂玉蘭壺”燒成后壺面潔凈無瑕,沒有一點雜質,砂粒密集而勻稱,像灑落在地面的桂花,人們又稱之為“桂花砂”。雖砂粒密布,撫摸之時卻手感光潤,未泡茶已有明凈的包漿,泥和砂的結合水乳交融,達到了明式壺的肌理效果,能把古人的技藝傳承下來是我們當代藝人的責任。壺上的塑飾似乎在向人們傳遞著一種信息,那是春天的信息,因此又命名它為“望春花壺”。“望”是盼望的意思,經歷了寒冬,人們盼望著春天的到來。而玉蘭花像梅花一樣,“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它是春的使者,是純潔的象征,更是不懼風霜雨雪的勇士。清代查慎行《雪中玉蘭花盛開》:“閬苑移根巧耐寒,此花端合雪中看,羽衣仙子紛紛下,齊戴華陽玉道冠。”玉蘭花像仙女一樣,在瑞雪紛飛中來到人間,使人如沫春風、心曠神怡。
“望春花壺”在造型設計上還做到了造型和裝飾的和諧,壺的調砂肌理是非常美的,作為玉蘭花的裝飾必須做到恰到好處,簡約、概括,能表情達意即可,和諧的器型是各方面的相互配合,協調一致,“望春花壺”達到了這一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