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相,李 巍,漆建武
(西北師范大學a.地理與環境科學學院;b.城市規劃與旅游景觀設計研究院,甘肅 蘭州 730070)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土地、經濟、文化等體制發生了顯著變化,制度變遷與國家戰略發展推動鄉村不斷適應演化[1]。2018 年12 月,文旅部等17 部門聯合印發《關于促進鄉村旅游可持續發展的指導意見》,指出作為鄉村振興戰略的重要力量,實施鄉村旅游開發已成為我國鄉村轉型發展的突破口之一,在加快推進農業農村現代化、城鄉融合發展、貧困鄉村脫貧攻堅等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2]。鄉村旅游地旅游業成為鄉村發展的重要動力,鄉村旅游對促進農戶生計境況改善、提升鄉村風貌、傳承鄉村文化等方面具有積極作用[3]。鄉村振興背景下,鄉村旅游地旅游資源的開發利用不僅能滿足公眾的旅游消費需求,還與旅游地周邊農戶的生計狀況、生存發展密切相關。旅游要素已成為影響鄉村旅游地農戶生計資本積累不可忽視的重要因素,在鄉村旅游的發展過程中深刻影響著當地的社會經濟發展,并進一步成為農戶生計改善的重要資本。然而,當前的研究缺乏旅游資本介入下鄉村旅游地農戶生計資本測度及空間分異特征的相關研究,致使對鄉村旅游地農戶生計狀況未能客觀表征,更無從談起對鄉村旅游地農戶現實生計狀況的精準改觀。因此,迫切需要引入旅游資本視角對鄉村旅游地農戶生計及空間分異狀況進行綜合分析與評價,以期嘗試解答鄉村旅游地農戶的生計資本結構和旅游資本在鄉村旅游地農戶生計中的作用及空間分異等問題。
生計策略、結果和資產、組織結構等要素共同組成生計系統[4]。其中,資本是人們用來構建生計的資源和權利基礎[5],同時也是農戶抵御外在生計脆弱性風險和增強可持續生計能力的重要保障[6-8]。準確量化農戶生計資本,精準刻畫其組合與配置狀況是對農戶所處發展階段及未來發展態勢進行識別和判斷的基礎[9]。國內外農戶生計資本主要圍繞以下幾個方面展開研究:①農戶生計資本量化評估及空間分異研究。研究基于可持續生計分析框架對5類生計資本進行量化測度,結果顯示:生計資本存在顯著的空間分異[8],且與經濟發展水平、海拔高度、人口分布、交通狀況等因素有較強的耦合性;在空間上存在海拔越低而生計資產越高的趨勢[10],反之亦然。②農戶生計與周邊環境的耦合機制研究。農戶生計狀況與周邊自然、人文等環境的關系問題已成為當今人文地理的研究熱點之一[11],發展中國家的農戶生計狀況普遍與自然環境具有較強的相關性[12]。為了更好地解構生計與環境間的相互作用關系,Biggs等[13]將水—能源—糧食關系框架納入生計研究,建立了環境生計安全框架;Sherbinin等[14]研究了環境與人口等要素間的生計路徑關系,有效證明了環境因素對農戶生計決策的影響。③生計脆弱性評價研究。全球競爭帶來了巨大的沖擊和壓力,大量國家和地區的生計脆弱性開始顯現[15]。生計脆弱性評價研究對于世界各國的可持續發展影響深遠,學術界已建構出利益相關者評價等多種生計脆弱性評價方法[16]。④鄉村旅游與農戶生計研究。鄉村旅游已成為我國經濟發展的重要增長點[17]。已有研究發現,鄉村旅游對鄉村的產業經濟、社會關系、文化創新等領域產生了較大影響,引發區域農戶生計變革[18],引導農戶能源消費選擇改變[19],推動農戶生產生活現代化[20],并補充民族地區農戶的生計方式[21]。鄉村旅游發展對農戶生計的影響逐漸擴大,可持續生計分析框架被應用于鄉村旅游地農戶生計研究中。學者們在農戶生計資本量化評估的基礎上,對比分析了旅游開發前后農戶生計資本的變化[22-24],部分學者探討了旅游地社區農戶生計類型劃分等問題[25,26]。
綜上,雖然國內外學者關于農戶生計資本的研究已較為深入,但是基本都將生計資本評價指標限定在自然、物質、金融、人力和社會資本5 個方面[27]。旅游地農戶生計資本文中繼續沿用以往研究框架,必然會導致旅游地農戶生計研究中的旅游資本缺失、旅游資本對農戶生計貢獻表征不足和農戶真實生計水平判斷失實等問題。在旅游資本對旅游地發展影響不斷加深的背景下,本文以甘肅省敦煌市莫高鎮為研究區,將旅游資本指標納入可持續生計分析框架中,采用探索性空間分析法對鄉村旅游地農戶生計資本進行量化評估,探討案例地農戶生計資本的空間分異特征,分析旅游資本對案例地農戶可持續生計及空間格局構成中的重要性,為豐富可持續生計分析框架,提升鄉村旅游地農戶生計水平提供理論指導。
本文以甘肅省敦煌市莫高鎮下轄三危村、新墩村、新店臺村等8 個行政村為研究范圍,以區域農戶生計資本為研究對象(圖1)。

圖1 敦煌市莫高鎮位置Figure 1 Location of Dunhuang Mogao Town
莫高鎮位于敦煌市東郊,毗鄰敦煌莫高窟、懸泉置等世界著名文化遺產,交通便利、文旅底蘊深厚,是展示敦煌文化風貌和聯動敦煌城鄉發展的重要承載地,也是敦煌國際旅游文化名城建設的重要支撐。莫高鎮依托優質旅游資源,聯合農戶以閑置房屋、用地等折資入股,實現集體資金撬動農戶閑散資源向旅游服務等多元主體聚集。經過多年發展,莫高鎮農戶生計方式已由傳統的種植業和畜牧業為主、外出務工為輔轉型為如今的旅游商品售賣、餐飲配套經營等旅游服務為主、務工務農為輔。截至2021 年初,鎮域1.4 萬人口中超過85%的農戶直接或間接參與鄉村旅游服務,戶均年收入由2010 年的不足1萬元提高至2020 年的1.65 萬元,旅游業成為農戶重要生計來源,農戶生計水平得到顯著提升。莫高鎮作為依托優質旅游資源的典型區域,能明顯且完整地反映出鄉村旅游發展對農戶生計的影響程度,因此針對該地區的農戶生計資本測度及空間分異特征研究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與現實意義。
為全面表征研究區鄉村旅游地農戶生計資本測度及空間分異特征,本文在DFID 構建的可持續生計分析框架基礎上,參照以往旅游地農戶生計資本測算研究成果的指標選取與量化賦值[28],結合研究區農戶生計資本特征,構建旅游地農戶生計資本測算指標體系(表1)。

表1 鄉村旅游地農戶生計資本評價指標體系Table 1 Evaluation index system of rural tourism farmers′ livelihood capital
鄉村旅游地農戶旅游資本是指在鄉村旅游發展中,農戶用于創造旅游商品和提供旅游服務的物質旅游資源和非物質旅游要素的總稱,主要通過5 種形式進行表征:①通過歷史積淀傳承下的旅游資源,如農戶個體傳承的種植、雕塑、紡織等手工技藝和節慶、禮儀等傳統習俗;②歷史發展中留存至今的旅游資源,如歷史建筑、遺跡、民居等;③各級政府政策、文件認定的旅游資源,如各地區的“歷史文化名城”“中國傳統村落”等;④圍繞主體旅游地提供配套服務的旅游資本,如旅游商品、餐飲住宿等的服務提供;⑤優質旅游資源衍生的旅游地及品牌知名度。基于此,本文采用旅游地農戶所具有的旅游服務能力、品牌知名度兩個指標來衡量農戶旅游資本,客觀化的旅游資本則通過旅游資源的種類、旅游經營性房屋、旅游經營性固定資產等能服務于鄉村旅游地發展的指標進行測度。
此外,自然資本是農戶生存發展的基礎資源,主要由人均耕地面積、林地面積和水域面積3 個指標來反映;物質資本是農戶用以維持生計的基礎條件,主要由家庭固定資產、家庭住房、宅基地、牲畜養殖數量4 個指標來反應;人力資本是指農戶具備的個人技能、知識、健康狀況等,主要以農戶的家庭人口規模、家庭勞動能力、家庭成員健康狀況、受教育程度4 個指標來反應;社會資本是農戶獲得社會團體、政府等資本支持,實現生計目標的資源條件,具體由社會福利、社會聯結度、技能培訓機會、社會支持度和區位優勢度5 個指標來反應;金融資本是農戶可支配于生產生活的的資金水平和可獲得的信貸機會,主要由農戶的信貸機會、家庭人均年收入和家庭收入的多樣性3 個指標來衡量。
為避免德爾菲法、AHP 層次分析法等專家打分賦權測度的主觀性,保證鄉村旅游地農戶資本測度的客觀性,采用熵值法確定各類指標權重。熵值法是根據指標值表征的信息量大小來確定權重的賦權方法,其指標權重越高,說明該指標對旅游地農戶生計水平的影響越大;指標權重越低,說明該指標對旅游地農戶生計水平的影響越小。指標權重確定及旅游地農戶生計資本測算的具體過程如下:
第一步,對各指標數據進行標準化處理:

式中:Xj為第j 項指標的綜合評價得分;Nj為求得的指標權重。
對上述6 類農戶生計資本指標進行熵值運算,確定各類農戶生計資本的權重,然后根據上述第一步至第六步的步驟運算農戶生計資本的總指數值。農戶生計資本總指數值的運算結果介于0—1 之間,指數值越大,代表農戶生計水平越高,反之亦然。
當一些變量在同一個分布區域內的觀測數據之間存在潛在的相互依賴性時,可以使用空間自相關方法對其進行空間分析[29]。研究構建空間自相關模型分析莫高鎮農戶生計資本的空間聚集特征,主要包括以下兩個方面:
全局空間自相關分析:全局空間自相關用以描述某種現象的整體分布情況,并判斷該現象是否有空間聚集特征,常用Moran′s I 指數、Getis G 等。全局空間自相關是用來檢驗鄰近的區域是否存在相關性的方法,為描述案例地農戶資本在空間上的整體集聚分布情況,選用Moran′s I 指數進行分析[30]。計算公式為:

依托敦煌莫高窟的優質文化和旅游資源,莫高鎮近年的發展能比較明顯且完整地反映出旅游資本介入對鄉村旅游地農戶生計的影響,具有較好的典型性與代表性,因此本文選取敦煌市莫高鎮為案例地。通過參與式農村評估法對莫高鎮農戶進行問卷調查與結構性訪談,以獲取案例地研究分析數據。
2020年8 月至2021 年8 月,研究團隊前后共計3次在案例地進行了實地調研。剔除常年外出但戶籍仍在該地的農戶和部分無效問卷,根據案例地8個行政村的實際人口現狀,共發放調查問卷1550份,最終回收1257 份有效問卷,有效問卷占總問卷量的81.1%。接受問卷調查的主要對象為對生計資本關注度較高的群體,即農戶家庭成年勞動力。問卷調查和訪談主要包含3 個部分內容:一是農戶生計整體基本情況,包含6 類24 項詳細內容,農戶生計的基本統計信息如表1 所示;二是旅游地資本介入對農戶生計的影響情況,包括旅游資源、旅游服務能力、擁有的旅游經營性房屋等;三是農戶家庭的基本情況,包括家庭結構、勞動力數量、健康狀況、受教育程度等。此外,研究團隊還于2021 年9 月兩次前往案例地進行補充調研,對部分具有代表性的農戶進行回訪,以進一步完善案例地旅游地資本介入農戶生計的相關數據資料。
本文使用的數據主要包括莫高鎮農戶生計資本調研數據、社會經濟發展數據和資源環境數據。其中,莫高鎮農戶生計資本調研數據由研究團隊調研整理獲取,莫高鎮社會經濟發展數據主要包括獲取于案例地統計年鑒的人口數據、GDP數據等,資源環境數據主要包括土地利用數據等。
農戶生計量化測度結果顯示(表2),莫高鎮農戶的平均生計資本值為0.42。以理想化的生計指數值1 為基準,說明莫高鎮農戶日常生活水平略低于中間層次。案例地調查農戶中,旅游收入占家庭總收入一半以上的農戶占比高達57.4%,旅游收入占比不足10%的農戶占比僅為16.7%,鄉村旅游已成為莫高鎮農戶生計的主要來源。從表2 可見:①人力資本指數值最高,為0.81。人口是重要生產力,農戶家庭是否有足夠的勞動力,關乎農戶長遠的生計發展。近年來,受旅游地良好政策和優質市場發展前景的吸引,莫高鎮勞動力出現回流趨向,返鄉勞動力大多圍繞旅游業提供相關產品和服務。②社會資本指數值為0.79,僅次于人力資本。莫高鎮農戶的社會支持度和區位優勢度相對較高,農戶可得到政策、人力、技術、信息等社會資源的支持,政府、企業和社會團體針對農戶組織職業培訓,以提高勞動者的文化和職業技術水平,案例地農戶旅游經營能力得到較快提升。③金融資本指數值為0.65,排名第三位。近年來,受敦煌旅游市場增長的影響,圍繞敦煌市區的城郊鄉村旅游成為敦煌區域旅游產業的重要組成部分。案例地農戶旅游分紅從2010 年的300 元/人增長至2020 年的1750 元/人,農戶人均年收入也從鄉村旅游發展前的不足5000 元/人增加到2020 年的1.55 萬元/人。鄉村旅游的發展沖擊了農戶原有的生計方式,農戶通過提供旅游商品、勞動力、房屋折資入股等方式參與旅游經營,增加了農戶家庭收入的多樣性,提高了農戶的家庭收入。地方政府企業的產業扶持項目也帶來了大量資金投入,增加了案例地農戶的信貸機會,促進了農戶金融資本的積累與擴充。④旅游資本指數值為0.50,排名第四位。莫高鎮臨近敦煌莫高窟、月牙泉、懸泉置等世界著名文化遺產,且地處多民族文化交匯融合的核心區域,具有發展旅游產業的先天優勢,是敦煌國際旅游文化名城建設的重要支撐。在鄉村旅游發展背景下,農戶依托當地優質的文化和旅游資源,充分發掘文旅價值,提供鄉村旅游服務,圍繞優質旅游資源逐步形成配套產業鏈。近年案例地以“敦煌藝術”為主題,在莫高鎮布局建設工匠藝術、文創、藝術寫生、微視頻創作等文旅藝術園區。引入各類藝術工作者,構建藝術家創作基地和文化藝術創意集聚的敦煌藝術區,打造以“大漠敦煌”為主題的文化產業、文博會展、文化遺產展示、研學培訓等優質旅游品牌。農戶對案例地的認識不斷加深,地域認同感和文化自豪感不斷提升,富有地域特色的飲食、音樂、民俗、手工技藝等非物質文化遺產得以有效保留與傳承。同時,農戶用于旅游經營性的房屋面積不斷增加,以服務于不斷擴大的旅游市場。⑤物質資本指數為0.43。近年莫高鎮開展宅基地及住房整治工作,農戶生產生活環境得到了極大改善,生活水平也得到了顯著提升。日趨發展的鄉村旅游帶來了農戶家庭固定資產的不斷累積和升值,各類旅游服務設施和家庭固定資產種類日趨豐富。2020 年,莫高鎮農戶人均住房面積達到46m2,農戶以閑置房屋、用地等折資入股的戶均旅游經營性房屋面積為45m2。⑥自然資本指數值最低,僅為0.22。案例地地處典型的戈壁綠洲地區,農戶的人均耕地面積僅為0.19hm2,林地面積為0.05hm2,自然基底環境較差,自然資本相對匱乏。在鄉村旅游開發與區域環境保護的背景下,農戶擁有的自然資本加劇流失與閑置,自然資本的開發進一步受到限制。一方面,案例地政府為實現區域鄉村旅游的良性發展,對農戶大量土地資源進行了征收,用以建設配套旅游產業發展的基礎設施;另一方面,區域環境的保護限制農戶對耕地、林地等荒漠稀缺自然資本進行開發,而案例地農戶生計方式的變化降低了其對自然資本的依賴性,導致部分土地資源荒廢。僅2020 年,莫高鎮就征用了大量土地資源用以旅游產業開發,其中:三危村高端民宿建設征收農戶土地面積1.67hm2,蘇家堡村房車營地建設征收農戶土地面積4.35hm2;甘家堡村建設商業服務中心征收土地面積2.32hm2;新敦村建設休閑文化長廊占用農戶土地面積0.48hm2,建設停車場征收土地面積1.18hm2。

表2 莫高鎮農戶生計資本指標權重Table 2 Weight table of farmers′ livelihood capital index in Mogao Town
從表2 可見,案例地農戶生計狀況受到各類生計資本影響不一,其影響程度依次為:社會資本>金融資本>人力資本>旅游資本>物質資本>自然資本。
社會資本對案例地農戶生計的貢獻率高至23.27%,表明莫高鎮農戶生計資本主要來源于圍繞旅游地所形成的充足社會資源。由于案例地社會資源豐富,農戶不僅可以享受到各類社會福利,獲取各類市場信息,還能獲得政府、企業等社會團體提供的培訓機會,從而增進了農戶對鄉村旅游政策和市場的了解,促進了農戶旅游經營能力的提升,實現了農戶生計資本的有效積累。金融資本對案例地農戶生計的貢獻率為22.86%,影響作用僅次于社會資本。農戶的日常投資消費需要大量的資金支持,擁有更多信貸機會和家庭年收入更高的農戶,在鄉村旅游經營中的投入能力更強、經營規模更大,產生的收益更高。人力資本對案例地農戶生計的貢獻率為20.13%,是影響案例地農戶生計狀況的重要因素之一。受教育程度高的農戶有能力充分理解旅游地的各項政策,研判市場走向。有充足勞動力和優秀勞動能力的農戶可以將其轉化為旅游服務能力,提供市場所需要的產品,為農戶家庭帶來更多的資本收益。旅游資本對案例地農戶生計的貢獻率為15.81%,莫高鎮農戶旅游資本的積累不僅取決于其對旅游資源的擁有程度,還來源于案例地農戶對區域旅游資源價值的認知,旅游品牌知名度的構建和旅游經營性房屋、固定資產等方面的運營,并體現于農戶提供各類旅游服務的過程中對旅游資源的有效利用。可見,旅游資源在鄉村旅游發展中開發利用的本質是旅游資源向旅游資本的轉化。旅游資本的形成不僅能夠促進農戶各類資本的積累,還成為農戶生計的重要組成部分。物質資本對案例地農戶生計的貢獻率為11.95%,物質資本是農戶生存發展的基礎,在一定水平下保證了農戶的基本生活。一定規模的宅基地可供農戶開發為提供旅游商品及服務的生產用地,如農家樂、商品加工基地等。家庭固定資產保證了農戶生產生活的穩定性,其中,旅游經營性房屋面積和固定資產是農戶參與旅游發展的關鍵性物質資本。自然資本對案例地農戶生計的貢獻率最低,僅為5.98%,相較以農業和牧業為主的傳統村鎮,莫高鎮由于優越的地理位置和優質的文旅資源,自然資本對莫高鎮農戶生計資本的影響作用明顯較小,已不再是其主要的生計來源。
本文綜合莫高鎮各行政村農戶資本現狀,通過K- means聚類法將莫高鎮8 個行政村的農戶生計評價結果分類為好、較好、中等、較差等4 個等級(圖2)。判定農戶生計資本低值區對于精準識別旅游地農戶生計狀況,制訂旅游地可持續發展路徑具有重要意義。評價結果中的“較差”等級,意味著農戶某種資本較為匱乏。從圖2 可知,莫高鎮各行政村存在旅游、社會、金融、物質、人力和自然6 類生計資本匱乏類型。莫高鎮西部地區的三危村、竇家墩村和涇橋村為敦煌市城郊區,臨近大量優質文旅資源,旅游資源和社會資源豐富,整體評價結果較好,但過度的用地開發導致該地區自然資本較為匱乏;莫高鎮中部地區的蘇家堡村和新墩村作為案例地旅游區轉向農牧區的過渡地區,其物質資本較為匱乏;而莫高鎮東部地區的五墩村、新店臺村由于遠離敦煌市區,農戶以傳統的種植業和畜牧業為生,旅游資本和社會資本較為匱乏,整體評價結果較差。莫高鎮農戶生計資本分類結果見表3。

圖2 莫高鎮農戶生計資本評價結果Figure 2 Evaluation results of farmers′ livelihood capital in Mogao Town
采用公式(7)和ArcGIS10.7 軟件中的全局自相關模型,得到莫高鎮農戶生計資本全局Moran′s I 值(表4),探究案例地不同類型農戶生計資本的分布情況。結果發現,自然資本、物質資本、金融資本和旅游資本的農戶生計Moran′s I 值均大于0。其中,自然資本和金融資本Moran′s I 值的正態統計量Z值和顯著性水平檢驗值均大于0.05 置信水平下的臨界Z 值(1.96),表明研究區金融資本和自然資本等類型的生計資本在全局呈顯著的正空間自相關特征,即分布具有顯著的空間依賴性,具有明顯的集聚特征。

表4 莫高鎮農戶生計資本全局Moran′s ITable 4 Moran′s Iof farmers′ livelihood capital in Mogao Town
案例地農戶生計資本在空間上表現為3 種集聚類型,即以自然資本和金融資本為主導的強集聚,以旅游資本主導的一般集聚,以物質資本為主的弱集聚。金融資本的Moran′s I 值為0.535471,自然資本的Moran′s I 值為0.403181,顯著高于其他資本類型,表明金融資本、自然資本在農戶生計的集聚特征高于其他類型的農戶生計資本,是主導案例地農戶生計的重要的資本類型;旅游資本的Moran′s I 值為0.303545,表明旅游資本在案例地空間內表現為顯著的空間集聚特征,旅游資本在空間上具有相似的集聚特征。物質資本的Moran′s I 值為0.278967,表明物質資本在案例地空間上呈現出不顯著集聚,在空間上較為分散,物質資本空間呈現出向離散分布演變的趨勢。根據莫高鎮農戶生計資本測度結果(表5),可知莫高鎮各行政村農戶生計資本與其地理區位具有較強的耦合性。

表5 莫高鎮農戶生計資本測度綜合排序Table 5 Comprehensive ranking table of farmers′ livelihood capital measurement in Mogao Town
綜合來看,莫高鎮農戶生計資本水平整體表現出“西高東低”的態勢。莫高鎮西部的三危村、竇家墩村作為莫高鎮的城郊區域,臨近敦煌莫高窟等優質文旅資源,農戶生計資本水平較高,而位于莫高鎮東部的五墩村、新店臺村因距離莫高鎮核心旅游地較遠,農戶生計資本水平較低。由于顯著性水平指標在Moran散點圖表征不清,因此通過計算LISA 值來進一步探究案例地不同資本類型的農戶生計資本局部變化特征。利用Geoda軟件計算得到每個單元的局部Moran′s I 值及與之對應的顯著性水平,采用公式(8)和公式(9),得出莫高鎮農戶生計資本的局部LISA(圖3)。從局部變化特征看,農戶生計資本表現為穩定的高低值雙向集聚,即高值與高值(H- H),低值與低值(L- L)集聚,高低空間差異明顯。H- H、L- L集聚表示農戶生計資本高值區、低值區與其相鄰的區域空間上存在相類似的演變特征,區域與區域之間關系表現為顯著的層級擴散結構。研究表明,案例地農戶生計資本在空間上不但呈現出高低值雙向集聚的特征,而且形成了以不同農戶生計類型為主導的空間集聚格局。其中,金融資本和自然資本主導高值集聚,旅游資本和物質資本主導低值集聚。金融資本主要集中分布于莫高鎮西部區域的三危村、甘家堡村和涇橋村,區域鄰近敦煌市區,經濟條件較好;自然資本主要分布于莫高鎮東部區域的新店臺村和五墩村,遠離敦煌市區,農戶生計方式以傳統的種植業和畜牧業為主,區域自然生態環境較好;旅游資本、物質資本則主要集中于三危村、竇家墩村和甘家堡村,區域優質的文旅資源帶來了農戶生計方式的變化,農戶物質資本得到累積。莫高鎮空間自相關的分析結果與農戶生計資本的評價結果基本一致,證明其農戶生計資本存在著一定的空間聚集性。

圖3 莫高鎮農戶生計資本LISA顯著性分布Figure 3 Distribution of livelihood capital LISA in Mogao Town
本文通過構建納入旅游資本的鄉村旅游地農戶生計資本評價指標體系,以甘肅省敦煌市莫高鎮1550 份農戶調查訪談數據,從自然資本、物質資本、金融資本、人力資本、社會資本和旅游資本6 個維度對農戶生計資本進行了量化評估,并采用K- means聚類、探索性空間分析法刻畫了案例地農戶生計資本的空間格局特征。
主要結論如下:①將旅游資本納入農戶生計資本評估與測度分析中,是對可持續生計理論研究的延伸,也是對當前我國鄉村旅游發展現狀下旅游地農戶生計資本結構變化的客觀表征。鄉村旅游的快速發展,增強了旅游地農戶從事旅游服務的信心,旅游地優質旅游資源逐漸轉化為農戶旅游資本,旅游資本已事實上成為農戶生計的重要組成部分。②莫高鎮農戶生計資本結構變化顯著,社會資本0.79 和金融資本0.65 的測度值說明它們在農戶生計結構中占據主導地位,社會資本和金融資本以23.27%和22.86%的貢獻最高,自然資本的貢獻度最低,僅為5.98%,物質資本、旅游資本和人力資本存量顯著增加。鄉村旅游市場的擴大沖擊了農戶原有的生計方式,農戶生計逐漸從傳統的種植業和畜牧業向旅游型生計轉變,農戶對自然資本的依賴性和地域限制影響降低;社會資本和金融資本存量顯著增加,對農戶生計的影響作用日益凸顯,成為影響農戶生計資本積累的主要因素,農戶整體生計水平得到有效提升。③莫高鎮各行政村農戶生計資本和地理區位顯示出較強的耦合性。探索性空間分析表明,研究區農戶生計資本存在顯著的空間關聯性與依賴性,具有明顯的集聚特征。莫高鎮西部的農戶生計資本較為富足,東部的農戶生計資本較為匱乏,整體表現出“西高東低”的現象。區域局部表現為穩定的高低值區雙向集聚,高低值差異明顯,金融資本和自然資本主導高值集聚,旅游資本和物質資本主導低值集聚。
作為區域農戶生計發展的重要資本,旅游資本通過嘗試挖掘區域農戶的生計資本存量,豐富生計策略選擇,從而改善農戶的生計狀況,實現鄉村旅游地和農戶生計水平的共同發展。綜合來看,旅游資本因其獨特的經濟、社會、文化等復合優勢,已實際成為促進區域鄉村經濟可持續發展,縮小城鄉差距,實現鄉村振興,最終達到共同富裕的有效路徑。現有研究雖然已認識并承認旅游資源對農戶可持續生計發展的重要性[31-34],但是未能深入揭示鄉村旅游對農戶生計的影響過程與影響機理,也未能深入解析鄉村旅游地農戶旅游資本的具體表征、測度及空間分異狀況。本文在大量實地調查和社會經濟統計數據支撐下,以鄉村旅游逐步發展的敦煌莫高鎮為典型案例,對可持續生計理論研究做了進一步延伸。結合案例地鄉村旅游發展實際,研究確定了旅游資本的基礎測度指標,構建了旅游資本介入下的鄉村旅游地農戶生計資本評價指標體系,論證了鄉村旅游資源的產業化發展促進旅游地農戶生計資本的積累,鄉村旅游資源逐漸轉變為農戶旅游資本的事實,并進一步討論了農戶生計資本在敦煌莫高鎮這一典型旅游地的空間分異現狀及特征。這將有助于全面表征鄉村旅游地農戶生計水平現狀,嘗試解答鄉村旅游地農戶生計資本結構和旅游資本在鄉村旅游地農戶生計中的作用及空間分異等問題,深化人們對旅游資本與其他類型生計資本相互作用關系的認識與理解,同時也為進一步探討鄉村旅游地農戶旅游資本的具體形成過程與機制奠定相應的研究基礎。
但本文研究仍然存在著以下方面的不足:①未能深入探討旅游資本與金融資本、物資資本、人力資本、旅游資本和自然資本等不同生計資本之間的復雜結構關系。未來,需要以不同的研究方法嘗試探討該類問題。②選取鄉村旅游發展中的敦煌莫高鎮為案例地,該地雖然出現旅游資本發展的初步現象,但是仍難以表征所有鄉村旅游地旅游資本發展狀況及空間分異規律。未來,應基于鄉村旅游地旅游資本發展事實,肯定鄉村旅游資源通過市場化應用轉化為農戶旅游資本的同時,嘗試從旅游資本對鄉村旅游地農戶生計的重要性、旅游資本改善農戶生計方式等視角,深入探討如何在鄉村旅游發展中充分發掘區域優質文旅資源價值與內涵,以促進鄉村文旅融合、產業振興,引領鄉村社會經濟與農戶生計的健康與可持續發展。
鄉村旅游是我國農村轉型發展的重要驅動力,同時也是鄉村振興戰略的重要引領力量[35]。莫高鎮作為我國鄉村旅游發展的代表案例地,近年鄉村旅游的迅猛發展已對該地產業結構、農戶生計方式選擇等方面產生了重要影響。其農戶生計資本水平具有一定的代表意義,對其進行研究可以為鄉村旅游的可持續發展提供理論借鑒與實踐指導。隨著鄉村旅游的進一步發展,旅游地農戶應隨之調整現有生計結構,從以自然資本、人力資本為主轉向以社會資本、金融資本和旅游資本為主。對不同類型旅游地農戶生計資本的具體狀況還需要在以后的研究中細化,以期更加客觀和精準地表征旅游地農戶生計狀況,促進區域可持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