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溪
(中國國家圖書館 北京 100081)
非物質文化遺產(以下簡稱“非遺”)是一個民族的生命記憶和文化基因,也是一個國家和地區文化精神的智慧存留。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高度重視歷史文化遺產的保護和傳承工作。開啟“十四五”新發展階段,非遺的保護與傳承也面臨著新形勢、新要求、新任務帶來的機遇與挑戰。《“十四五”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規劃》明確了加強非遺調查、記錄和研究,加大非遺傳播普及力度和服務社會經濟發展等六個方面的主要任務[1],體現了新時代我國非遺保護的新特點和新要求。《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提出:要深入實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工程,強化重要文化和自然遺產、非物質文化遺產系統性保護,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2]。
圖書館一直以來以保存人類文化遺產為重要職責,近年來,在非遺資源庫建設、資源挖掘與傳承保護以及宣傳推廣等方面取得了豐碩的成果、積累了寶貴的經驗。同時在新媒體、新技術迅猛發展的大環境下,非遺的記錄、傳播與傳承手段正在發生著前所未有的轉變:數字技術使非遺記錄變得更加真實和完整;直播、短視頻、文創產品等讓非遺傳播的渠道和方式不斷拓展;“非遺+校園”“非遺+VR/AR”“非遺+文旅”等多元化“賦活”新手段新方式不斷涌現,這些都對推動非遺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帶來了更多機遇。圖書館緊跟時代浪潮,應更加注重創新非遺的傳播內容、形式和渠道,充分利用技術和創意含量高的載體與形式對非遺資源進行轉化,努力讓非遺文化“活”起來,促進非遺資源在新業態、新模式、新場景中的普及應用,推動新媒體與非遺的深度融合,讓人們在形象化、互動化感知中更加關注并參與到非遺的保護與傳承中,讓非遺文化更加深入人心。
2011年我國正式頒布施行《中華人民共和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非遺保護運動自此全面鋪開,在推進《中華人民共和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實施的十年來,我國非遺保護水平持續提升。截至目前,中國列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名冊)項目共計42項,總數位居世界第一[3]。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已公布五批名錄,共計1 557個項目、3 610個子項[4]。隨著非遺概念的日益深入人心,越來越多的公共文化服務機構、傳承人與社會群體共同攜手為非遺的保護與傳承貢獻力量。2018年國際圖聯主席會議發布的全球視野報告摘要指出,圖書館作為世界記憶的守護者,是世界文獻遺產及其所蘊含的思想和創造力的主要存儲庫,圖書館善于為后代子孫保存和管理知識[5]。圖書館作為非遺的天然傳習所,在非遺保護與傳承的過程中擁有重要發言權。早在2003年,中國加入聯合國《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的前一年,已有學者開始探討圖書館保護非遺的意義以及數字圖書館建設對非遺保護的重要作用[6]。隨后,王子舟教授提出圖書館的發展要處理好與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關系,包括通過攝像、錄音和存檔等數字化手段將非遺物化為文獻,通過新技術手段實現資源共享等[7]。此后至今,圖書館界持續開展了對非遺保護實踐的探索研究,目前已有500余篇學術期刊論文可查,主要涉及圖書館職責與角色定位、資源建設、宣傳推廣等內容。其中參與非遺保護是圖書館的基本職能已被業界普遍認可[8],同時非遺主題文獻資源的征集、保護與整理也得到了圖書館的普遍重視,并在非遺數據庫建設的總體性理論研究、某一類型或某個特定區域非遺數據庫建設的調研分析、非遺項目數字資源建設的案例分析等方面開展深入研究[9]。宣傳推廣方面主要通過館藏非遺資源的推介、非遺主題活動的開展等形式來進行,研究內容也多集中于此,但對于非遺資源在新媒體環境下的傳播與創新服務研究甚少。2021年8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關于進一步加強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的意見》,明確提出要適應媒體深度融合趨勢,豐富傳播手段,拓展非遺傳播渠道,并對圖書館等公共文化機構開展非物質文化遺產服務提出要求[10]。因此,本文在此前提下,對新媒體環境下創新圖書館非遺資源服務進行研究具有重要意義。
為摸清各地圖書館非遺資源建設現狀,筆者于2021年9月通過網絡及文獻調研,全面梳理了全國各省級圖書館開展非遺主題資源建設、服務方式、展示形式,以及通過微信、微博、抖音、B站等新媒體平臺開展非遺資源推介與服務推廣的情況。為精準把握調研范圍,以《中華人民共和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11]中有關“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定義為依據。考慮各地建設的不同方式,調研中已將各地建設的數據庫及專題頁面同時收錄,具體情況如表1所示。

表1 各省級圖書館非遺資源建設與服務推廣情況
從全國省級圖書館非遺資源建設情況看,33家省級公共圖書館正在開展服務的非遺數據庫及專題頁面共有133個,其中有121個數據庫是通過互聯網面向公眾開展服務,另外12個庫只能通過局域網訪問。從網站內容來看,圖文展示的有21個,音視頻展示的有34個,數據庫中包括圖文、音視頻等多種展示形式的共有78個。從借助已有新媒體平臺開展非遺資源推介與服務推廣看,通過微信平臺開展非遺資源服務的占比最高,為100%,其次,利用微博的有24家、抖音14家、B站5家;其中陜西省圖書館同時借助四種新媒體平臺開展非遺信息服務,平臺利用率最高;另外利用2—3種平臺的圖書館最多,共27家;其余5家圖書館僅通過一種平臺開展非遺信息服務或尚未開展。
3.2.1 挖掘本地非遺特色,開展多樣化信息服務
當前各地省級圖書館都十分重視非遺數據庫的建設,通過挖掘本地特色建設非遺文化專題數據庫,并以開放的態度展示資源,使公眾獲取資源的途徑更加便利。同時建設范圍涉獵廣泛,涉及傳統技藝、民俗、曲藝、民間文學等諸多方面,訪問形式也愈加豐富。可見各館都在努力挖掘和展示本地區非遺特色,并力爭開展有效而多樣化的信息服務。然而,傳統網站建設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做到對非遺資源的保存和展示,但其單向傳播方式已不再適應于當今新媒體時代的全面傳播與雙向互動。所以我們還需利用“互聯網+”思維、借助新媒體技術,探索適合圖書館的非遺文化資源的服務策略和發展路徑。
3.2.2 借助各個新媒體平臺優勢,多渠道推廣非遺文化
互聯網技術的不斷進步給非遺文化創新提供了無限可能性和持久動力,成為非遺傳承發展的“助推器”。圖書館現已借助微信、微博、抖音及B站等新媒體平臺推送非遺內容,其中抖音、B站因其平臺性質多以非遺技藝展示體驗、講座、訪談等視頻內容為主;微信和微博內容相對豐富,包括非遺活動通知、專題講座、展覽,以及館藏非遺資源推薦和線上非遺活動體驗等。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非遺資源的開發利用,激發了非遺保護的內生動力。由此可見,圖書館已有意識地利用新手段、新技術,采用網絡平臺、短視頻推廣、線上資源推薦等方式開展非遺服務推廣,但我們看到更多的宣傳與創作還是以圖書館為主體,未來還應考慮吸納更多用戶參與到非遺內容的創作與分享中,實現用戶與非遺資源的深度連接,從而擴大非遺文化的社會影響力。
3.2.3 主動借助品牌活動賦能,引導社會公眾廣泛參與
各館正在通過開展各類非遺閱讀品牌活動,賦予非遺文化新的時代活力:南京圖書館打造非遺傳播新陣地——“書海識·遺”品牌項目,通過整合館藏優質非遺資源,邀請非遺傳承人,以面對面講解、手把手操作傳授等方式開展非遺主題活動,為更多讀者提供現場體驗和了解非遺的機會;中國圖書館學會與河南省文化和旅游廳聯合主辦“童眼看非遺——少兒美術作品征集與巡展”,引導少年兒童親身參與到展示當地非遺中來;廣東省立中山圖書館官方微信推出“悅讀非遺”系列活動,通過推文向公眾介紹非遺內容、展示館藏非遺資源;黑龍江省圖書館開展館藏《天聞閣琴譜》打譜活動,通過開展講座、征集展示公眾打譜作品、舉辦音樂匯報會等形式挖掘展示館藏資源。非遺文化資源的閱讀營銷活動已逐漸被圖書館重視,圖書館正力圖通過營造非遺文化環境,使更多公眾了解和感受非遺魅力。
當前各地圖書館愈加重視非遺服務推廣活動的開展,并在非遺資源建設、新媒體服務推廣及保護傳承等方面取得了一定的成績,但各地圖書館在進行非遺資源推廣時還存在諸多不足,非遺資源的內容吸引力、傳播力度和影響效果并不理想。
各館利用新媒體平臺推送的非遺內容在一定程度上存在內容趨同的傾向。不同的平臺有不同的傳播特點,例如微信直達受眾,用戶粘性強,利于深度閱讀;微博開放性、及時性強,信息獲取多元;抖音符合碎片化瀏覽習慣,易于傳播;B站平臺特色突出,具有特定用戶群體。如果沒有細分新媒體時代的受眾群體,對不同使用習慣的用戶群體推送同質化內容,不僅無法實現非遺資源的價值,還會引起用戶的反感。
各館目前借助新媒體平臺開展的非遺展覽、講座、體驗活動等,大多通過線上活動通知、現場活動的圖文視頻介紹、講座視頻分享等形式組織推送,其本質屬于傳統活動的線上化、數字化范疇,局限于活動宣傳告知與展示,雖有一定的普及作用,但專門關聯館藏非遺資源的推介較少,可以說各館在對非遺資源進行拓新與轉化方面尚未建立起主動意識,針對非遺資源的挖掘與傳播還不夠充分。
新媒體時代,受眾逐漸從單一模式的信息接受者轉變為雙向互動的傳播參與者。在人人都可以成為“信息源”的時代,應充分考慮受眾的主動性和“表達權”。然而目前圖書館在新媒體平臺上發布的非遺信息,從瀏覽量和轉評贊數量來看都不容樂觀;另一方面圖書館通過新媒體平臺推出的非遺互動活動也不多,更較少利用VR、AR等新技術應用,還未能獲得較好的用戶參與效果。
“互聯網+”時代,圖書館如何利用新媒體技術與平臺拓展非遺資源服務范圍、豐富非遺資源服務形式與效果、促進非遺資源的服務與利用,是當前非遺資源服務推廣中亟需解決的問題。
近年來,非遺等傳統文化內容的短視頻創作依托抖音等新興短視頻平臺得到迅猛發展。截至2019年,抖音平臺上粉絲過萬的傳統文化視頻創作者超過了2 000人,粉絲量超50萬的傳統文化明星傳承人超過400人[12]。目前網絡視頻(含短視頻)用戶規模已達9.44億,其中短視頻用戶規模為8.88億,占網民整體的87.8%[13]。短視頻作為網絡用戶使用規模最大的互聯網應用之一,以一種立體的信息承載方式滿足了公眾碎片化的娛樂需求。面對未來以網絡視頻內容為基礎的生態之間的競爭,圖書館要利用好新媒體平臺,讓非遺資源傳播更加垂直化和趣味化,從而提升非遺資源的熱度和公眾粘性。首先需要對現有館藏非遺資源進行細顆粒度內容加工,以實現資源內容的精細化揭示,未來既可對館藏特色資源進行創造性轉化,也可為上游生產端提供優質數字化資源,實現非遺資源的知識化、專題化服務。其次,借助館藏資源及專業知識經驗創作優質非遺視頻內容,在原創的基礎上深挖精煉非遺內容,創新服務思維,通過精準投放不同媒體平臺滿足不同群體對傳統文化的需求。此外還應開展與社會力量的深度合作,實現互利共贏。目前已有不少聯合網絡平臺開展創意非遺活動的經驗案例,例如快手聯合央視財經頻道推出“我的家鄉有非遺”系列主題活動;中國手藝網與抖音合作推出“短視頻+非遺”活動,以及酷狗舉辦的“雋永非遺季”等,“圖書館+社會力量”將會為優質非遺內容的創作與傳播創造更加良好的社會環境。
目前沉浸式體驗已在文旅領域得到廣泛應用,清明上河圖VR體驗、文博類的AR卡片產品、“敦煌莫高窟”AR展覽、“云溪夜游”戶外全息劇場等項目,利用VR、AR、MR等沉浸式技術應用,在為文化遺產的數字化保護提供了更多、更好的應用手段的同時,也讓人們可以更加身臨其境地感受虛擬與現實的融合,體驗文化+科技的魅力。圖書館作為保存和展示非遺的文化機構之一,可利用5G、XR等新技術手段“喚醒”非遺,讓“傳統非遺技藝”變成可參與、可互動、可體驗的歷史。一方面可以在5G和云計算的幫助下,通過可視化處理豐富非遺資源的展示形式與體驗內容,例如,借助VR技術創造非遺體驗的虛擬空間,再現表演藝術、傳統民俗等非遺的特征與歷史信息,引導公眾在虛擬的非遺環境中通過觀看、觸摸、操作等參與互動體驗,身臨其境地感受非遺信息,營造更強的互動性、逼真感和沉浸感。另一方面,隨著VR、AR、MR等在社交、游戲、展覽、購物等C端應用場景中越來越廣泛的應用,這些多元化的跨界應用也將賦予圖書館等傳統文化機構全新的科技發展勢能。區別于其他機構,圖書館具有社會知識、信息和文化的記憶,應利用好自身獨特的優勢,結合新科技、新平臺與新的傳播場域,彼此融合賦能,創造非遺新業態。
近年來,IP經濟爆款頻出,隨著傳統文化的不斷升溫,非遺IP也在不斷凸顯著其生命力。有人預測IP化將推動非遺文化資源的豐富,實現非遺產業化發展。首先,“非遺+直播”正在掀動潛力巨大的傳統文化熱潮。其中,一類是文化傳播型直播,例如,“致·非遺 敬·匠心”大型非遺系列直播活動;“錦繡中華——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服飾秀”直播等,這種活動意在展示和普及非遺文化,吸引更多對非遺感興趣的潛在人群。目前圖書館也在嘗試著通過短視頻和直播展示非遺內容,但尚未形成規模化和品牌效應,吸引力尚淺,未來應多考慮與非遺傳承人開展深度合作,建立常態化管理機制和持續的內容輸出機制,用媒體思維和專業化方式傳播非遺文化,形成文化機構、非遺傳承人、直播平臺三方合作共贏的良好局面。另一類是商業盈利型直播,例如,在文化和旅游部非物質文化遺產司,商務部流通發展司、電子商務司,國務院扶貧辦開發指導司的支持下,由阿里巴巴、京東、蘇寧、拼多多、美團、快手、東家等網絡平臺聯合舉辦的“非遺購物節”。據悉2020年首屆“非遺購物節”在全國各地共舉辦3 700多項非遺宣傳展示活動,有近6 500家店鋪參加,非遺產品種類8萬多種,涉及各級非遺項目約4 500項[14]。可見非遺也已經加入“直播帶貨”,成為新的消費潮流,并形成了包括消費者、主播、商家、機構等在內的完整生態鏈。另外,目前不少圖書館都在打造自身文創產品,可借助非遺傳人的力量組建智囊團隊,結合非遺文化資源開發具有獨特文化性與故事性的文創產品,通過商業賦能文創生態完成從文化傳播到商業盈利的轉變。此外,隨著非遺傳播受眾逐漸呈年輕化趨勢,圖書館可以結合游戲、動漫、文學、影視等門類,利用自身的文化IP進行市場拓展,通過公益項目牽引推動文化產業創新和傳統技藝的傳承傳播,以核心IP為競爭力創造更多社會和經濟效益。
非遺正越來越積極地作用于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無論是創新文旅產業,豐富人民精神文化生活,還是推動扶貧攻堅,為鄉村振興注入文化動能等。社會的發展改變著非遺的傳播形態,非遺也在無聲中滋養著人們的生活。圖書館作為“滋養民族心靈、培育文化自信”的重要場所,在保存好祖輩文化記憶的同時,更要積極借助新媒體環境挖掘和傳承好這份珍貴的智慧,讓“非遺即生活”逐漸深入人心,讓非遺文化成為助力強國建設的精神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