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鵬 王宇
互聯網及數字技術的快速發展,使得越來越多的信息創建于線上,人們獲取信息變得觸手可及,但同時也面臨著信息選擇的焦慮、信息甄別與應用的風險,人們獲取信息、利用信息的能力變得日益重要,公民數字素養日漸成為經濟社會發展的催化劑。2019年,在日本召開的G20峰會通過了《貿易和數字經濟宣言》,二十國集團達成統一戰略協議,明確要通過數字素養提升戰略加快社會的發展進步[1];歐盟早在2013年就將數字素養列為21世紀勞動者和消費者的首要技能,并提出數字素養框架;近些年,我國也開始大力推動數字素養的研究與實踐,2016年習近平總書記就強調,要加快信息化服務普及與應用,讓億萬人民共享互聯網發展成果,2020年十九屆五中全會進一步提出“提升全民數字技能,實現信息服務全覆蓋”的目標,對彌合數字鴻溝、促進數字包容作了明確的戰略部署[2]。可見,數字素養已經成為不可回避的全球性話題,將直接決定著人們在信息時代的社會生存能力以及社會的發展進步,而由于數字素養能力差異所導致的鴻溝正深刻影響著人們的思維方式與生活質量,如何有效彌合數字素養鴻溝,并確保每位公民都能平等獲得維系生存與發展的數字素養能力,正成為人類社會的共同挑戰。面對這場全球范圍內的數字素養革命,圖書館逐漸成為數字素養教育的核心力量,相應地,高校圖書館應該在高校讀者(教師和大學生)數字素養教育過程中承擔主體責任。本文通過對數字素養概念界定、數字素養鴻溝成因及危害的深入分析,從充分認識數字素養的重要性、明晰數字素養框架內涵與能力、完善讀者數字素養教育體系、科學評價數字素養教育環境等方面,探究適合我國高校圖書館的治理策略,以彌合讀者間的數字素養鴻溝、提升數字素養能力。
數字素養最初由美國學者保羅·吉爾斯特(Paul Gilster)于1997年在《數字素養》一書中提出,他認為數字素養主要指獲取、理解、整合數字信息的能力,通常包括內容評估、網絡搜索、超文本導航、知識組織等四項基本技能,數字素養不僅僅是擁有找到信息的技能,更是將信息應用到工作、生活、學習中解決問題的能力[3]。此后,隨著技術發展和社會進步,數字素養不斷被重新解讀。2017年,歐盟委員會聯合研究中心未來技術研究所將數字素養定義為“在工作、娛樂和交流中批判性使用信息化工具的能力”,并提出數字素養框架[4];國際圖書館協會聯合會(以下簡稱國際圖聯,IFLA)在2017年發布了《數字素養宣言》,將數字素養定義為一種能發揮數字工具潛能的能力,能夠利用信息通信技術(ICT)檢索、理解、評價、創造并交流數字信息的能力,這個過程需要具備認知技能與技術技能[5],這是第一份關于數字素養的國際性系統宣言,該定義迅速得到圖書館界的廣泛認可和普遍應用;2018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在《數字素養全球框架》中指出,數字素養應包含七個領域:設備和軟件操作、信息和數據素養、溝通與協作、創造數字內容、安全、問題解決、職業相關素養;2019年,英國聯合信息系統委員會(JISC)在《數字能力框架》中,將數字素養定義為個人在數字社會中生存、學習及工作所需的能力,包括利用數字工具開展學術研究、撰寫報告、批判性思考等能力[6];此外,加拿大、澳大利亞、德國、日本等國家也都對數字素養進行了適合本國國情的定義或框架約定。從圖書館視域來看,數字素養是讀者跨學科解決復雜問題的一種綜合能力,被廣泛應用到自然科學、社會科學及人文科學等領域,不僅局限于理解和使用信息檢索的能力,而且涉及到更高層次的創造力、批判力等,具備良好的數字素養,意味著能夠利用數字技術或工具高效滿足個人、社會及專業領域內的信息需求。
根據國際圖聯在《數字素養宣言》中的描述,數字素養的獲得是一個終身不斷學習與提升、迭代與更新的過程[7]。由于在知識水平、年齡、學歷、成長環境等方面的差異,讀者間的數字素養差距明顯,數字素養提升空間較大,而通過自學獲得數字素養仍然十分困難,且效果不理想,因此在數字素養培育過程中,圖書館仍將發揮關鍵作用。
國外高校圖書館圍繞分析數字素養內涵、探索數字素養需求、調查數字素養能力、構建數字素養教育機制等方面進行了深入的理論研究,并在此基礎上指導實踐,比如制定數字素養框架(如英國的布萊頓大學、巴斯大學,澳大利亞的迪肯大學、昆士蘭大學等)、開展教育培訓(通識教育、嵌入學科、在線課程等)、啟動數字素養項目等,由于數字素養教育起步較早、體系健全、制度完善,數字素養效果非常突出。在美國,86%的教職工、83%的大學生都參加過數字素養課程[8];在英國,以項目形式開展數字素養教育,大學生數字素養能力也因此得到有效提升,如英國聯合信息系統委員會 (JISC) 在2011-2013年共資助12所大學和11所高等教育機構,累計開展了33個高校數字素養項目,主要由圖書館具體監管并組織實施[9]。
我國由于信息化基礎設施建設起步晚,數字素養意識明顯不足,數字素養能力普遍偏低。黃燕通過對復旦大學、華東師范大學、上海大學等10所高校的883名在校大學生數字素養狀況調研發現:雖然大學生的數字意識較強,但存在盲目性,只有18.9%的大學生在上網時以文獻查找和在線學習為主;信息獲取途徑單一、數字檢索能力明顯缺乏,75.2%的大學生不了解或者不會使用文獻數據庫;數字內容創建與表達能力有待加強,95.9%的大學生會使用文獻管理軟件,但只有12%的大學生會對文獻進行整理與輸出表達;解決問題能力與創新能力普遍較弱,只有35%的大學生認為自己可以通過數字資源解決學習過程中遇到的困難[10]。凌征強在2020年的一項調查也發現,我國大學生在數字信息獲取、數字知識發現與創新、數字安全、批判性思維等方面存在明顯的弱勢[11]。2020年,國際圖聯呼吁各國圖書館要積極推動數字包容的實施,我國圖書館界積極響應,《圖書館雜志》“專家筆談”欄目特別邀請克里斯汀·麥肯齊、杰拉德·萊特納、饒權、陳超、吳建中、于良芝、肖瓏等國內外知名圖書館界專家以“圖書館與數字包容”為主題展開討論,共同探討圖書館在數字時代的新使命,即彌合數字鴻溝、促進數字包容,數字素養鴻溝的客觀存在已經引起圖書館的重視,圖書館正在尋求解決方案[2]。
可見,數字素養主體(讀者)間存在差異,這種差異可能源于主觀(學習意愿)或客觀(外部環境),而且是不可避免的,這就直接導致了讀者數字素養能力的不均衡、不平等,出現數字素養鴻溝,而數字素養鴻溝又會進一步加劇讀者間學習能力、社會生存能力的不對等,久而久之,差距越來越大,極易產生馬太效應,為了避免數字素養能力的極端對立,要及時有效地對數字素養鴻溝進行治理。作為高校文化服務機構,圖書館有責任、有義務把數字素養培育作為核心服務之一,以成因分析、危害產生、治理策略為主線,幫助不同讀者群體跨越障礙獲取平等的信息權利,促進數字包容,彌合數字素養鴻溝,更要特別關注數字素養弱勢群體的成長空間,幫助他們消除信息落差與數字盲區,普遍提升讀者在信息時代的生存能力,滿足時代發展需求。
文化和旅游部副部長、國家圖書館前館長饒權曾指出,信息化基礎設施發展不平衡、公民數字技能不足等問題,使得數字素養鴻溝日益成為一項全球性重要議題,并且正在引起各行各業的高度重視[2]。圖書館行業內信息環境的改變更是觸發了機會獲得的差異,而這種差異究其根本,主要源于兩方面:一是外因,也就是外界物理環境差異,即讀者接觸數字信息的機會;二是內因,即讀者個體在認知、能力、階層等方面的差異,正是這兩種因素導致了數字不平等現象的加劇,最終形成數字素養鴻溝。由于外因具有不可抗力,這里只討論內因對高校讀者數字素養鴻溝的影響。
一是認知層面,對網絡信息的識別能力存在差異?,F代社會,由于信息存在形式與載體的多元化,信息生產成本也隨著數字技術的成熟、自媒體平臺的開放大幅下降,越來越多的信息開始從線下轉向線上[2]。據互聯網數據中心(IDC)預測,2025年全球每天產生的信息可達460EB,相當于2億張DVD,而信息的權威性、安全性、有效性又缺少必要的監管與審核,讀者對網絡信息的辨識能力、理解能力存在明顯的差異,數字素養鴻溝由此產生。在網絡信息應用過程中,隨著讀者對網絡信息獲取、應用和依賴的加深,數字素養能力很容易呈現強者愈強、弱者愈弱的兩極分化現象,即善于利用網絡信息的讀者由于受益良多而對網絡信息持更加友好態度,而另一部分讀者正好相反,由于過度沉迷于娛樂化、碎片化網絡信息而無法自拔,網絡成癮、注意力缺失、認知失靈,鴻溝因此更加明顯。在2020年抗擊新冠疫情期間,許多高校圖書館通過線上開展信息服務,暫停了到館服務,由于讀者對線上信息服務的識別能力存在差異,直接導致讀者接受相同信息時產生了不同的服務效果,更是加速了讀者間數字素養鴻溝的產生。
二是能力層面,對數字素養工具的駕馭能力存在差異。國際圖聯(IFLA)在《數字素養宣言》中明確規定:數字素養包括對相關工具的使用能力,具體可解釋為對電腦的操作及Word、SPSS、文獻管理軟件、可視化分析軟件、VPN等的使用。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讀者對這些工具(器)的熟練使用程度,直接決定著自身的數字素養(事),繼而影響對信息的使用,而事實上不同讀者對這些工具的掌握程度(如熟練程度、使用時長等)也存在著一定的差異,比如有讀者善于可視化分析,有讀者在SPSS統計方面優勢明顯,這同樣導致了讀者群體間數字素養鴻溝的產生。
三是讀者階層背景層面,年齡、專業、成長環境等存在差異。數字素養鴻溝除了受認知能力、數字素養工具駕馭能力影響外,受讀者原生的階層背景影響較為明顯。由于讀者階層背景的復雜性和多元性,受年齡、專業、成長環境等原生因素影響,雖然接觸網絡信息的差距(接觸鴻溝)在不斷縮小,但使用網絡信息的能力差距(能力鴻溝)并沒有明顯縮小,數字素養能力依然參差不齊。在年齡方面,大學生讀者更易于接受數字素養方面新工具、新方法,而年齡偏大的教師讀者掌握起來難度較大,但是在學科知識的系統分析與信息應用層面,教師讀者更有系統性、全局性和前瞻性視角;在專業方面,與文科讀者相比較而言,理工科讀者對數字技術(信息檢索、數據分析等)和數字工具(SPSS、CiteSpace等)的接受程度、使用意愿和使用頻率更有優勢,數字素養能力更強,由于專業不同而造成的數字素養能力差異也較為明顯[12];在成長環境方面,來自發達地區的讀者有較好的數字化基礎設施,培養了更為寬闊的學術視野和技術基礎,很可能早就已經開始利用數字技術搜索和組織信息內容,在信息層面發現問題、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的能力比來自欠發達地區讀者更有優勢,數字素養能力有更為優越的儲備和增長空間。
數字素養鴻溝的出現極易引發強勢群體和弱勢群體的信息兩極貧富分化甚至對立,造成弱勢群體數字素養能力的持續弱化,甚至導致數字難民的出現,并且隨著數字技術的快速發展及其在教育領域的大規模應用,資源、服務等更多開始以線上形態存在,數字學術與學習、教研環境逐漸形成,如果不能有效彌合數字素養鴻溝,實現信息服務平等覆蓋,那么它給高校讀者造成的危害將是不可逆轉的。國際圖聯秘書長杰拉德·萊特納曾指出,僅有數字環境遠遠不夠,還要提高數字素養,避免在虛假信息判斷、數字工具使用、學習能力培育等方面產生危害,造成嚴重的數字隔離、數字脫節等[2]。就高校讀者而言,數字素養鴻溝危害主要體現在虛假信息識別、學術生存能力、學習能力等方面,如果不能通過有效的方法進行治理或重建,將會影響高等教育的內涵式發展。
一是缺乏對虛假信息的識別能力,易引發校園安全事件。與網絡信息和數字技術的快速發展相比,數字素養教育的延遲將會直接導致數字技能危機的出現,數字素養能力處于弱勢的讀者群體,在對網絡信息的權威性、真實性、有效性進行識別過程中,對來源、時間、載體等關鍵要素掌控不靈,容易出現偏差,極易導致由信息不對稱引發的校園安全事件。近幾年,雖然網絡貸款逐漸被禁止,但有的“校園貸”依然躲在很多大學生的朋友圈、微信群里,經常用虛假信息夸大宣傳,用“白拿”的方式引誘欺騙這些涉世未深的大學生,由于大學生缺乏對這些信息的有效識別能力,極易掉入陷阱,甚至觸碰法律底線;再有就是一些教育機構的“保過班”“預付費”等陷阱,所帶來的危害不僅僅是金錢的損失,還有更寶貴的學習時間與機會等,數據顯示,在2017—2019年間,僅北京市海淀區法院就累計受理教育培訓合同糾紛案件達1329件,其中2017年375件,2018年360件,2019年594件,同比增長65%,這種上升趨勢所帶來的風險應該引起高校的重視,數字素養能力提升形勢依然嚴峻[13]。
二是學術生存能力的弱化甚至消亡。朱思苑等依據歐盟數字素養框架中關于數字素養能力的描述,對來自全國不同地區的203位學者進行調研,顯示人文學科學者的數字素養能力相對較弱,在數字技術的掌握、數字工具的使用等方面有較大的提升空間,如果不能有效彌合數字素養鴻溝,做到跨學科、多資源、強技術融合發展,極有可能對學術生存能力產生強烈沖擊[14];鄭煒楠等也指出,數字技能的不足和弱化是阻礙學科發展、學術研究的重要因素之一[15]。總體而言,這種危害可歸結為兩方面:一方面是造成學術產出成果競爭力不強、質量不高,引發學術產出的“內卷化”現象,即學術產出周期加大、效率低下,學術研究停滯不前或無法產出高質量的成果,造成個體“努力收益比”下降;另一方面是由于缺乏對數字技術、數字工具等的駕馭能力而導致在研究方法、學科交叉等方面難于創新,長時間固守在某一領域范圍內的傳統研究,又極易導致學術研究興趣與學術生存能力的弱化甚至消亡。
三是學習能力的源動力不足。數字素養能力的弱化導致在學習起點上、學習過程中和學習結果上都會表現出明顯的源動力不足[10]。在學習起點上,當學習預期與實際課程不符時,難于依靠數字素養能力通過網絡尋找專業學術資源,實現對專業知識的有力補充,同樣也會影響到興趣愛好的建立與發展;在學習過程中,難于有效評測無組織的虛擬社區、社交媒體(博客、朋友圈、微信群等)等平臺發布的課程信息的權威性、真實性,不能很好利用數字技術、數字工具進行知識創新與表達;在學習結果上,由于數字素養能力的欠缺,一方面容易造成專業知識體系的內容匱乏、張弛無力,另一方面不能很好地實現隱性知識的獲取與轉化,個體綜合能力競爭優勢較弱。
數字素養是信息環境下有效應對網絡暴力和極端事件的重要能力之一,甚至可稱之為一種通用能力,是獲取其他技能的前置條件。隨著數字技術的發展,越來越多的信息創建于線上,如何有效甄別并利用信息變得尤其重要,數字素養的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面對這一全新的概念或能力,無論是圖書館還是讀者,都需要建立起對數字素養的科學認知。
一方面,圖書館要提高自身對數字素養的認識,建立起有效的服務認知。研究表明,在相對發達的經濟體中,90%以上的工作需要以數字素養能力為基礎。美國從二戰以后就開始了信息革命,已經建立起包括政府機構服務、教育系統培養、社會力量介入的完善的數字素養培養框架;歐盟也在2000年制定了“教育與培訓2010 計劃”,把數字素養作為公民八大核心素養之一,并融入教學體系,圖書館在其中發揮重要作用[16]。與國外相對成熟的數字素養環境相比,我國高校數字素養工作起步晚、人才匱乏。因此,首先是對全體館員進行數字素養職業教育或職業資格認證培訓,增強數字素養意識,普遍提升圖書館作為服務主體的數字素養能力,為角色轉換儲備力量;其次是成立數字素養相關部門,組建專業服務團隊,開展相應的數字項目與實踐,積淀開展數字素養教育的能力和專業性;最后是對數字素養工作進行頂層設計與統籌規劃,制定相應的實施框架、標準與策略,澳大利亞昆士蘭大學圖書館就通過制定《2016—2020年信息數字素養戰略框架》,指導圖書館開展規范化的、有導向性的、系統性的數字素養活動,從而建立切實可行的成長計劃[17]。
另一方面,圖書館要幫助讀者建立對數字素養的科學認知,明確數字素養的內涵。2017年2月,全球第二網絡教育提供商卡普蘭發布的一份報告顯示,在被調查的350名招生人員中,有35%的人會查看申請人的社交媒體資料,而結果會增加或者減少學生的錄取機會;哈佛大學最近由于申請者糟糕的社交媒體形象,直接拒絕了10名學生的入學申請,就因為他們是數字文盲[18]。可見,數字素養不僅僅是我們有效完成任務的能力,更是我們社會生存能力的重要前置條件和保障,幫助讀者建立數字素養認知迫在眉睫,應該在數字獲取、數字交流、數字創建、數字消費、數字安全、數字倫理、數字規范、數字健康等數字素養內涵方面加強讀者對數字素養的正確理解,實現從0到1的轉變,并在此基礎上,圍繞讀者學科、專業、科研、身份、愛好等屬性,通過調查、訪談等形式進一步感知讀者數字素養層面的真實需求,以實現精準覆蓋。
數字素養框架是一系列互聯互通的數字技能集合,不是一套固定不變的技能標準,可以根據需要靈活組織、選用、拓展,指導圖書館幫助讀者建立有效的數字素養能力體系,提升讀者在信息時代的社會生存能力。在美國、歐盟、國際圖聯等提出的數字素養框架基礎上,日本、澳大利亞的諸多高校也都制定了各校的內容框架,如墨爾本大學的“學術數字素養框架”、阿德萊德大學的“數字能力框架”等,而我國目前還沒有建立相應的數字素養框架,高校圖書館可以通過2017年歐盟發布的《歐盟教育者數字素養框架》(DigCompEdu)和2018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發布的《數字素養全球框架》主體內容的對比分析,以及2017年國際圖聯發布的《數字素養宣言》主體內容,并結合我國高等教育環境特點與未來發展,制定相應的框架結構與能力約束,指導數字素養教育工作。
《歐盟教育者數字素養框架》共包括6個素養域22種基本數字素養(見表1),具有一定的多元適用性,可以指導教師制定數字素養培養方案及相關課程開發與實踐[19],其中專業參與域強調專業發展與協作交流能力,數字資源域強調資源的應用能力,教學與學習域強調數字技術應用能力,評估域強調評估方法與創新能力,賦能學習者域強調數字學習輔助能力?!稊底炙仞B全球框架》包括操作、信息、交流、內容創作、安全倫理、問題解決、職業相關等7個素養域26種具體素養(見表2),在內容的廣度和深度上,都有較強的延展性和層次性[20]。《數字素養宣言》則特別強調圖書館應該在培育讀者數字素養中發揮重要作用,主要對讀者的基本技能(電腦操作、文檔與表格處理、搜索等)、網絡運作技能(網絡工具使用、病毒處理等)、媒介與信息技能(博客與維基百科詞條處理、播客與視頻處理等)等進行培育,這同樣是高校讀者數字素養的基本能力范疇。

表1 歐盟發布的《歐盟教育者數字素養框架》

表2 UNESCO發布的《數字素養全球框架》
對比兩類框架,對高校圖書館而言,《歐盟教育者數字素養框架》的行業應用性、可操作性更強,對教育者專業能力與教學能力、學習者能力都進行了框架式約定,既注重通用型、應用型數字素養的培養,又強調批判性數字思維的培養,為讀者數字素養教育的框架結構、目標制定、能力約定等提供了系統化的路徑與參照。在框架中,數字資源域、教學與學習域、評估域、賦能學習者域是核心,指圖書館應該具備的數字化教學能力,即要具備高效、包容和創新的數字化教學策略,支持教學全過程,專業參與域、促進學習者數字素養域則更多是核心框架的補充與完善。同時,《數字素養全球框架》中的操作域、職業相關域應該成為高校圖書館關注的內容,與專業參與域、促進學習者數字素養域互為補充,前者是數字素養的基礎能力和前置能力,后者則是數字素養的職業應用與行業實踐?!稊底炙仞B宣言》中關于基本技能、網絡運作技能、媒介與信息技能的描述,應該納入框架,作為數字素養能力的參照指標。
數字素養教育不再是被動關門保護讀者免受負面信息的干擾或損害,而是幫助讀者建立起主動防御的屏障,是一種更加積極的保護和具有批判性的教育體系。根據《數字素養全球框架》對素養域的約定,高校圖書館讀者數字素養教育體系應從以下幾個維度構建。
一是建立以圖書館為主體的多方聯動教育機制。數字素養教育是一個持續化的系統工程,僅僅依靠圖書館的力量難以完成,需要聯合校內外力量,如美國康奈爾大學圖書館、澳大利亞昆士蘭大學圖書館都采用了這種以圖書館為主體的多方聯動模式。我國教育體制考慮到自身的特點,也可以采取這樣的聯動模式:以圖書館為主體(中心節點),行業(縱向)層面依托各級教育主管部門(教育部、教育廳等)、行業協會(各級高校圖工委、各類聯盟等)的力量推進,建立聯動與共享機制,機構(橫向)層面依托校內相關部門(教務處、學生處、信息中心、二級學院等)的力量推進,發揮專任教師或技術人員的專業優勢,最終實現橫向、縱向力量的網格化聯動。
二是根據不同類型讀者打造高度適配的課程體系。高校圖書館讀者群體主要分為兩類,學生讀者和教師讀者。對于學生讀者,可以將數字素養課程納入通識必修課,通過專業訓練將數字素養內化為大學知識的一部分,并且根據不同年級開設不同素養域的課程,遵循年級由低到高、課程由基礎到高階的原則,如上海交通大學的“數字素養”課程就是從“何為數字素養”到“數字技術與媒介融合”、從“基于數字技術的生存與學習”到“網絡與手機的使用”、從“如何利用數字技術發展自己”到“數字媒介作品實踐”的由淺到深的序列化課程體系;對于教師讀者,受教學任務影響難以固定時間,可以通過集中式進修班、按需模塊化培訓等方式靈活開展。此外,還可以在課程或培訓前,增加數字素養評測環節,準確評估讀者的數字素養能力并設定目標,以提供適配度更高的目標式課程體系。
三是打造社區化的數字素養教育空間。日本的數字素養教育是建立在實踐而非單純接受課程培訓基礎上的,主要通過與數字資源的交互式實踐來提升數字素養能力,美國的南加州大學、澳大利亞的昆士蘭大學也是通過數字學術中心為讀者提供更多的實踐機會。我國高校圖書館近些年空間再造也取得了顯著成效,可以依托創客空間、數字閱讀空間、數字人文空間、寫作空間等,建立數字素養教育空間,以空間為聯絡中心,在前期課程教育基礎上,為讀者提供實踐環境,并通過導師制、項目驅動、線上課堂等模式,將數字素養實踐真正嵌入讀者的課程與科研,甚至還可以擴展到生活、課外活動、社會實踐,為數字素養的提升提供社區化的全方位支持。
數字素養教育環境評價不僅是對師資數量、實踐環境、課程設置、參與人數等進行簡單的量化統計,還要對數字素養教育工作的質量和效用進行全過程評價,根據評價結果不斷優化數字素養教育環境。根據葉繼元教授的“全評價”體系框架描述[21],一套科學的評價方法應該從簡單的二元評價擴展到三維評價,即形式評價、內容評價和效用評價,遵循從低級到高級、從簡單到復雜的遞進式評價,數字素養教育環境評價也應圍繞這三個維度開展,并制定基本的評價框架與指標體系,形式和內容維度的主要指標是與數字素養直接相關的六類指標,指標細分則根據相應的上一級指標確定,效用維度的主要指標及相應的細則根據前文數字素養框架約定能力制定,具體見表3。

表3 數字素養教育環境評價框架
在形式評價層面,采用定量評價法,主要對師資、空間、項目、課程、培訓、讀者等指標進行量化評價,用具體數值表示評價結果,是對數字素養教育環境外部形態開展的一種簡單評價;在內容評價層面,采用定量與定性相結合的評價法,一般由同行專家學者圍繞指標細分內容對評價對象(師資、空間、項目、課程、培訓、讀者)進行評價,通常要對指標細分的內容文本進行深入解讀與分析,包括邏輯性、合理性、可行性等,比較消耗時間與精力;在效用評價層面,也會采用定量與定性相結合的評價法,對評價對象的實際貢獻、效益、應用結果、能力變化等進行綜合評定,一般由同行專家學者進行,主要圍繞操作能力、專業能力、資源能力、學習能力、創新能力等方面,具體評定則參照指標細分中約定。
數字時代需要數字素養,而數字素養鴻溝卻成為影響人們學習與生活質量、邁向數字文明社會的最大障礙。數字素養鴻溝已經成為數字時代的全球性話題,而圖書館作為高校的公共文化服務中心,有責任、有能力、有義務在數字包容與公平獲取信息方面進行干預與引導,盡力彌合數字素養鴻溝、促進數字包容,讓每位讀者都能享有平等利用信息的機會和權利,為數字文明社會建設貢獻力量。